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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陆沂已经能喂江宿雨喝下大半碗药,却依旧不见醒转,他这颗心便始终悬着,放不回肚子里。
    这一日他去了一趟国宾馆找凌珑算账后回到老宅,江宿雨却莫名发起高热来,额上冷汗涔涔,唇色发紫,呼吸紊乱,指尖无意识地抓着被褥,似是被梦魇住了,整个人都透着极度的恐惧!
    “宿雨,宿雨!”陆沂摇着他的肩,想要叫醒他,这是做噩梦了,梦见什么了,才能怕成这个样子?心尖一阵发颤,是三年前的事吗,他已经全都知道了!
    江宿雨神色极其不安,他似乎又闯入了那个残酷的梦境,刻骨的恐惧,竹林,黑衣人闪现在眼前,刀尖划破肌肤,深可见骨,血珠洒落,附火蛇钻入皮肉的剧痛,不要,救他,快救救他,他不要在这里,疼,好疼……
    陆沂拧了帕子替他擦去一身冷汗,柔声安抚:“别怕,我在啊,宿雨,醒过来,醒过来我会一直在……”
    一阵清爽凉意袭来,恍若最干净的山泉漫过身体,堪堪缓解了烧灼般的痛楚,温热的水沾湿了唇舌,被强渡入口中,滑过干渴的喉咙,冲散那一场不堪回首的幻梦!
    可是……唔,好苦……
    勉强将眼眸睁开一线,模糊映入眼中的是许久不曾见过的熟悉容颜,这是他的陆沂!眼角似有泪光闪动,他抬手勾住了那人的脖颈,鼻子酸得只想哭:“我……我好久没梦到你了……你这次多陪陪我好不好……我好痛啊……”
    陆沂一颗心仿佛被他紧紧揪住,每动一下都在滴血,两眼血红,紧紧抱着他,已经快要疯了:“痛……伤口痛是不是,宿雨别睡……大夫,快叫大夫!!”
    简瑛闻声从隔壁过来时江宿雨又已昏死过去,他摸了摸那微凉的额头,道:“侯爷,宿雨已经散热了,他身子虚,醒得便要迟些。”
    陆沂心急如焚:“他伤口疼!”
    “暂时只能先忍耐。”简瑛无奈道,痛只能忍着,伤成这样,又岂能再将伤口拆开?
    陆沂挥了挥手让他先出去,他从未像此刻这般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他伤成了这个样子,愿以身代之,却无可替代!
    他解下床帐,满心疲惫地躺到了江宿雨的身边,伸手将他抱在了自己怀里,双唇极其轻柔滑过他的额角、鼻梁、眉眼、薄唇,熬得通红的两眼早已酸涩无比,温热的湿意在脸上晕开,最终埋首在他颈窝里,双肩都在颤抖!
    醒过来吧,别怕,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你眼前,我绝不会再离开你。三年前的那一次分别,已足够让他拿终身去忏悔!
    夜,愈发深了……
    烛光微暖,纱帐如烟,江宿雨神色间那抹惧色终于缓缓消散,紧紧相拥的两人沉沉睡去,沉溺在彼此最熟悉的气息里。
    第三日,江宿雨依旧没有醒转的迹象,眉间的不安渐渐消散开去,睡得很沉,也很安稳。陆沂也渐渐放下心来,许是漂泊在外的那几年太累着他了,才会这般困倦,就让他多睡会儿吧。
    “该喝药了,再不醒来,我可每天都这样喂你。”陆沂放下手中替他擦脸的帕子,端起药碗,舌尖先点了一下,不烫才含了一口在嘴里,俯身渡入他口中。很快,一碗浓黑的药汁便见了底,干干净净,一滴不剩全入了江宿雨腹中,只是他依旧毫无知觉,万事不知。
    陆沂轻轻抹去他唇角一点药渍,眼底浮起一丝笑意,在他耳边小声道:“醒了我也这样喂你,别睡太久,醒了就能见到我了。”
    昨儿半夜宿雨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很轻,听不真切,可他不会听错的,那些装出来的冷漠抗拒、故作不识通通都是假象,宿雨仍是要他!
    “我今日要出去一趟处理些人,估计会回得晚些,你乖一点,若是醒了,可不准再跑出去!”陆沂凑过去亲了亲他的眉心,又替他放下了帐子,动作极轻地关上门,转身走远了。
    窗外的芭蕉阔叶凝碧,深红浅缀,屋内兽炉中轻烟逸散,驱散了一切蚊虫。
    午时,远途归来的人一路跑进了这间小院,在门前气喘吁吁地停下,待到气息平复了一些,才极轻微地将门推开一条缝,悄无声息地闪身进去,透过帐子隐约可见床上似乎确实躺了个人,他缓缓走近,小心翼翼地挽起青纱帐露出里面安睡的男子,只一眼,眼泪夺眶而出,汹涌不绝,下一刻已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是他家公子,那么多年,江家的公子终于找回来了!
    阿覃不敢吵醒他,擦了擦眼泪,只想安安稳稳地守着他,瞧多了,便忍不住担忧起来,脸色怎就难看成了这样,人也消瘦了许多,好似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会子也是这般弱不禁风,在床上一躺就是大半年,连房门都难出一步。
    阿覃在房内守了半日,傍晚又去给江宿雨炖了个汤,可自家公子却一直没醒,他担忧得紧,有心想问问陆公子,奈何当天晚上陆沂没回老宅。
    又过了一夜。
    兽炉中的香丸早已燃尽,大开的雕花窗正对着朱廊外的碧绿芭蕉,风过庭院,一丝清凉悄然入室,拂动着竹青色的纱帐。床榻上沉睡许久的人眉尖似乎动了一下,一声极细的轻吟从喉间逸出,有气无力,似是不太舒服。
    他缓缓睁开眼睛,脑海中一片空白,这是什么地方?挣扎着坐起身,掀了身上的薄被下床,随意扫了一眼,他好像来过这儿,可是他想不起来了,又是在做梦吗,这回又会碰见什么?
    他赤足踩在光滑的青石地面上,踉跄着走了一段路,抬手拉开门,灼目的阳光顿时刺入眼中,一阵强烈的眩晕袭上头来,他抓着门站定,眼睛睁都睁不开。
    “宿雨!”陆沂惊叫一声,才进院子就被他吓了个半死,急忙上前扶住他,“怎么醒了也不叫人,跑出来做什么?”
    昏睡这几天滴米未进,哪还有力气走出去,这也就罢了,地上这般凉,鞋也不穿!更无奈的是衣裳都不披一件,先前为他躺着舒服,没给他穿别的,浑身上下就一件丝薄长衫,还只松松挽了根衣带,腰腿都隐约可见,与没穿也没多大差别了。
    陆沂俯身将人打横抱起回了内室,顺道叫起睡在外间的阿覃,命他去拿些吃食过来,将江宿雨放回了床上,这才看见他揉了揉眼,一脸迷茫,颇为意外:“刚醒?”
    所以,他不是要逃,是还没清醒过来?
    江宿雨抬眸望着他,眼底一片清澈,似乎连呼吸都要停止了,这是……
    “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陆沂凑近摸了摸他的脸,可算是有了些温度,前两日可都是凉凉的,摸着都揪心。
    江宿雨眸光微颤,陡然回神,偏头躲开了那温热的掌心,往后缩了一下,他想起来了,这是陆家老宅,是他们……是陆沂的屋子,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为什么还要带他来这里?
    “伤口还疼?”陆沂见他神色有异,便伸手去拉他手腕。
    江宿雨却往后缩了缩,慌忙将手背到了身后,警惕地望着他:“小殿下呢,他在哪里?”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不要提他!”陆沂语气尽量平静,又是凌珑,醒来的第一句话又是凌珑,明明自己就在身边,他怎么就偏要把凌珑挂在嘴边?
    “我要见他!”江宿雨声音嘶哑,神色慌乱,他不能就这样落在陆沂手里,他会再也逃不掉的。凌珑答应过放他自由的,困在陆沂身边算什么自由!
    “宿雨,”陆沂就见不得他这可怜模样,顷刻间心已软了十分,那点子因凌珑而挑起来的不满早被扔到了九霄云外,立刻将他揽入怀中安慰,“别怕,以后再也没人能欺负你了,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有伤害你的机会,你不想见的人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当年的真相,都已在这几日翻了个底朝天,往后,这世上再没人能够伤害他的宿雨!
    “小殿下呢?”江宿雨抬起头紧张地看着他,“你把他怎么样了?”
    “他死了!”陆沂心头火起,实在忍不下去,“你觉得我看到你伤成那样,我还会留他到几时?”
    江宿雨却不傻:“他要是死了,你又岂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
    “夜凉王室没有一个人希望他活着回去,随意捏个由头这事也就过去了,没你想的那么难。”陆沂语调微冷,心里对他如此看重凌珑介意得要命,只恨凌珑为什么不从这个世上消失!
    没杀凌珑,是因为前日他找上门去算账之时,林疏突然赶回来横插一脚,硬要带走凌珑,为此他愿倾其所有救治江宿雨,并且许诺这两人永无相见之日,此事才暂时放下!
    “那林疏也不会放过你。”江宿雨淡漠的声音如惊雷在陆沂耳边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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