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聚会过后,顾深和许柯似乎又恢复到了很久之前的那种状态。
他们每天会照常斗嘴似的聊天,放学会一起回家。顾深大课间去小卖部的时候总会给许柯带瓶矿泉水,每天早上许柯也总会给顾深发消息问他到哪儿了,怎么还没过来。
从表面上看,他们跟从前一模一样,顾深总是嘴欠然后换来许柯的一顿刻薄。被噎的死死之后,又开始继续手欠,然后继续被噎。
气氛看起来一派轻松,只是他们都很有默契的对一些话题闭口不谈。顾深不会再说那些暧昧不清、让人误会的话,动作举止之间也会刻意保持距离,和这个年纪里的大多数男生一样,最亲密的动作也就止于勾背搭肩。
只是偶尔话赶话触及某些方面的话题之后他们会不约而同的沉默一会儿,然后再找其他话题岔开。
他们心知肚明,却又彼此都心照不宣。
形成了一种难言的古怪默契。
顾深内心的所有蠢蠢欲动仿佛都因为许柯的那句浸在寒夜里的话停滞了,那些张牙舞爪的心思全都收了起来,仿佛再看不到一点踪迹。
班里气氛在经历各种波涛汹涌之后终于平静下来,不少人心里的大石头都落了地,下课的时候班里面终于有了几声稀朗笑声,见没引来什么杀身之祸逐渐放开了音量,然后慢慢恢复到了从前的那种样子。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只是在很偶而的时候,他们在往顾深那边悄悄偷看的时候总能看到校霸倚着窗户在发呆。
神情看起来有点落寞,但也不是生气烦躁,只是好像没有他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开心。
那几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短到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因为下一秒校霸又开始倚着窗户偏头逗他同桌。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比较明显的变化——十班跟顾深之间的距离看起来好像更近了一点。
具体表现为在顾深心情明媚的时候,他们开始学会跟校霸抬扛。
比如顾深在借他们政治作业的时候,他们会义正言辞道:“深哥,为了你的学习考虑,我们觉得你的作业还是得你自己写。因为作业不仅可以夯实你的基础,还能……”
要不是不写作业就得交份三千字的检讨,顾深简直都懒的开这个口。
一开始顾深听的一愣一愣的,后来再碰到这样的说辞,他就会将脸拉长,语气放的很沉,吓唬人说:“你给不给?”
那些被顾深挑中的天选之子会发会儿抖,然后还是固守本心的摇头:“深哥,就算你今天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我也不会将我连夜补完的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的政治练习册交给你。知识,是自己的!”
顾深脸都听木了,但他又不能真的为了本练习册动手打人,于是只能摆手让人滚蛋。
那顿饭后,班里的人都跟吃了大胆丸一样,顾深作业借了个遍,没借到一本。连高迈那种二愣子都能对着他的脸瞎扯出一堆大道理。
顾深深深觉得那顿饭就是个错误,他不仅人没捞到,还把十班搞疯了。
究其原因,还是来自于那场聚会本身,因为最后付钱结账的……不是顾深。
他是真没想逃单,只不过跟许柯在展览馆呆的时间有点长,等他们意识到要回去结账的时候,包间里早就散了席,人走的一个不剩。
坐在前台结算的是个新来的小姑娘,刚接触业务,不认识什么熟客。顾深他们去问这钱是怎么结的时候,小姑娘脸有点红。
吭嗤半天才说是包间里那三十多个人凑出来的,还在这儿抵押了不少东西才勉勉强强把饭钱补上,得以抽身。
顾深问:“都抵押什么了?”
小姑娘微微侧过身子,只见前台上有高迈的手表、李小锦的发夹、邓小六的平安符、十班集资给曹浩买的新眼镜……
“真的是太惨了,我真的是一辈子没经历过那么惨的画面和那么尴尬的场景,”事情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高迈还在回忆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一把鼻涕一抹泪的说:“那小姑娘也真的是相当负责耿实啊,拉住我们的手死活不让走,怎么解释都不听,把风哥的微信找出来她也不看,非逼着我们把账结清楚,不然就报警。”
可能是涉事金额实在过大,抵得上小姑娘大半年的工资,生怕一个差池这账就得落在自己身上。
最后没办法,他们把自己微信、支付宝里的钱凑了凑,全部转了过去最后还差1000块.
三十多个人堵在大厅上,灰头土脸,身无分文。幸好店里生意不景气,没多少人在,不然高二十班的全体同学可能又得带着“诚关高中”这个标签往花园热搜上露个脸。
高迈走在最前面,他把风胤的微信调出来给小姑娘看,“诺,这是你们老板,你认得吧。我跟他说了这顿饭等我们回去补上,不会赖账的,姑娘,你就放我们走吧。”
“你看到后面那几个兄弟没有,喝醉了,耍酒疯呢。这不得赶紧送回家要出人命的啊。”
小姑娘被唬的一愣一愣的,还是不肯让道。小眼睛红彤彤的,叫人不敢大声说重话,“我是新入职的,还没有我们老板微信……”
她咬着唇问出了内心感到最匪夷所思的一个问题,“你们出门吃饭为什么不带钱啊?”
高迈心里一瞬间蹦出无数句脏话,但他只能压着火气,好言好语解释说:“因为有人要请我们吃饭,在我们吃的正high的时候他出门了说要去结账,结果人现在找不到了,我们也是吃完才知道账没结的。”
小姑娘瑟瑟开口,“他是跟你们有仇吗?这么整你们?”
高迈:“……”
逐渐石化的十班同学:“……”
在凛冽的寒风里,他们怀揣着希望又等了一刻钟。
俗话说要风度不要温度,晚上来吃饭的都是骚包上阵,穿的都贼少,大堂门口的冷风一吹,简直要人命。
最后高迈实在是憋不住了,吼了一嗓子,“他妈的深哥电话打没打通啊?”
好几个手机接连打,轮番打,马不停蹄的打,得到的都是机械女声一模一样的提示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再等下去就真得叫家里人来收尸了,三十六个人头只能凑在一起东凑一点西凑一点,争取把钱凑上。
派出去的代表高迈吸着鼻涕跟姑娘打商量,“是这样啊,我们能不能往这儿抵押一点东西,明天来取东西的时候把钱还上?”
这三十几位,可能有的人从出生以来就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吧,脸不知道是喝酒喝多了还是单纯因为羞耻尴尬,红的不像话。
到最后,小姑娘估计也是看他们可怜,非常为难的同意了这个提议。
“那个时候浑身上下真的是一分钱都不剩了啊,我的手表就不说了,”高迈指了指邓小六,“小六子那平安符从十年前就戴脖子上了,从没摘下来过,那天摘在那儿了。”
他又指了指曹浩,“老曹更惨,没有眼镜,最后回宿舍还是我扶着回去的,路上看不见,差点摔了好几跤。”
曹浩坐在前面一边写数学竞赛卷一边头也不回的补充道:“回宿舍之后因为晚上看不见还是绊了好几次。”
“啧啧,多惨啊。”高迈抹了把鼻涕。
“幸好笙歌离学校不远,不用坐车,”高迈恨恨道:“我们当时连两块钱的公交都坐不起。”
顾深听了这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述,歪在椅子上直乐,“我不是把东西都给你们赎回来了吗?那饭钱我也发到了群里,你们应该差不多都领到了吧?”
“深哥,”高迈一脸凝重的看着他,顾深还从来没见过高迈这样的表情,微微正色,“虽然你发的红包我们抢的很快,但是这件事给我幼小的心灵留下了巨大的创伤,以后不管去哪儿,我绝对要把钱带够,就算是别人说好请我,我也要把钱全部带上。”
顾深快要笑死,“话说你们一个个也不缺钱啊,一顿饭钱三十个人凑还凑不出来?”
高迈仰天长叹,“哥,我们高中生身上能有多少钱?压岁钱都被收了,这次月考没考好生活费一再缩水。”
“你知道我跟我妈发消息说我在外聚餐钱没带够请求支援的时候,她回了我啥吗?”
高迈把屏幕放在顾深眼睛下方,一个硕大的“滚”字映入眼帘,又把顾深逗乐了。
“其他人的家长也好不到哪儿去,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次有人请客,所以我们把情况如实上报上去的时候他们压根儿就不信,还以为我们在扯谎骗钱……”高迈实在是不想继续回忆那个傍晚发生的惨案了。
鉴于这件事给十班人民带来的怨气值,对于顾深,他们已经成功的穿上了金钟罩铁布衫,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深深恨意。
当然那是在校霸心情好的时候,当顾深心情由晴转阴的时候,他们的金钟罩就会自动脱落,又没人敢造次了。
“对了,深哥,”邓小六近乎真诚的发问:“你那晚到底干什么去了?怎么一个电话都打不通?”
顾深自动省略了前半个问题,吊儿郎当的晃凳子,“手机静音了,没听到。”
“我靠,求求了,下次手机调成振动模式好吗?”
“邓小六你还想有下次?”半个班的人一齐吼道。
吼完之后又是一阵满堂大笑。
许柯从外面接了个电话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人仰马翻的情况。
他抿了抿嘴角,没说话。
“你怎么了?”顾深很明显的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趁着还没上课,问道:“刚刚谁打的电话?”
许柯没细说,只模糊的给出了一个答案,“家里人。”
顾深晃凳子的腿不动了,他直起身子坐好,也没再追问。
不高兴了?
许柯心里有点乱,刚想再追加解释一句,上课铃响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铃声格外长,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到身旁那个人的气息靠近他,低沉的嗓音透过铃声落在他耳边,“国庆放假打算怎么过?”
“回春城。”许柯答,这次的答案倒是简单利落许多。
“回去干什么?”
许柯叹了口气,挣扎半晌还是选择妥协,语气颇有些无奈,“刚有人给我打电话,一个爷爷病了,我打算回去看看他。”
铃声终于打完,顾深的声音清晰的响起来,“我陪你一起去。”
“你去干什么?”许柯扭头看他,刺人也冷声冷调的,“跟你又没关系,你那七天假闲得慌么?”
“当旅游了,”顾深又开始晃凳子,没个正形,“有个白捡的免费导游不用白不用。”
许柯还想再说点什么,余光一瞥,蔡小刀来了,于是所有的拒绝都被咽回了肚子里。
一节课刚过去,许柯立马偏头想再跟顾深打商量,结果那货把手机上的订票消息直接一把甩过来。
许柯:“……”
这动作是不是也太快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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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热搜:#惊!诚关高中某班竟然全班聚众吃起霸王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