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那几天,顾深一直没来学校,也没人能联系得了他,包括梅海军。
在第四天的时候,月考成绩下来了。
许柯以682的高分位列第一,甩了第二名60多分,同时创下了诚关文科月考新记录。
但,顾深没有成绩。
那次月考,他的成绩栏是空的。
那天最后一节课刚好是历史,梅海军把它拿来当班会课用了。
“首先,公布一下我们班这次月考的班级占位,”梅海军一边看教案,一边拿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3”这个数字,然后笑着说:“这是目前以来我们班取得的最好的一次名次,我大致分析了一下,主要是政治和英语两门大家发挥的不错。”
“还有我们班的定海神针许柯同学,不负众望,在这次月考中一骑绝尘,为我们班在年级平均分上占据了不小的优势。”梅海军说完,有意让定海神针站起来说点什么,好鼓舞一下军心。
但这位神针同学一脸漠然,别说接收信号了,连头都没抬起来。
许柯平时就是板着一张冰块脸,似乎跟谁都不是很熟,基本上很难看到他的面部表情发生什么变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
只不过这几天他好像更冷了,要说平时他只是不近生人,现在那就是不近各路牛马蛇神,包括各科老师。
他的嘴角常常板成一条直线,有时会对着面前的试卷发一会呆,不长,几秒钟而已。然后头轻轻的偏开,形成一个很小的弧度。他的余光似乎总往右边掠过,仿佛在扫视着什么。
但右边的座位现在总是空空荡荡的,扫视过后他的嘴角抿的更紧了,就好像他不大开心一样。
课堂上有了几秒钟的空白,梅海军立马收起话头,转向下一个流程。
“好了,这次考试出彩的地方表扬完了,现在说一下问题,”梅海军皱起眉头,看着自己写的教案,说:“除了英语政治两科以外,我们班的语文、地理是大问题,数学和政治也在中等偏下,也就是说这四科仍然存在较大问题,我们班前面的道路还非常艰巨。”
“第二,曹浩、佟幂等等一批同学这次都有退步,要注意了,现在每一次考试都跟高三分重点班息息相关,不要放松自己。”
梅海军这一条念完,底下的普罗大众立刻开始了吐槽:“我靠,他俩这次一个第二,一个第五,这还能被批评?”
“一个580,一个560还能被当众拎出来说,也真没谁了。”
“……”
细小的讨论声之后,梅海军清了清嗓子,“第三,关于考试作弊问题……”
这话一出,底下人迅速安静大半。不用多说大家也都知道梅海军指的是谁,提起大佬,没人敢放肆了,即使那位大佬现在不在教室。
许柯放下手中的笔,短暂的抬了一下头。
“有关顾深同学偷盗试卷以及抄袭的事件现在并没有明确的结果,”梅海军口吻严肃,“希望大家不要做过多无关猜测,等到事情明朗,政教处自然会下达相关的通知。”
“在那之前,”梅海军顿了一下,随之视线朝讲台下面坐着的每一位同学扫过去,带了点寒栗的警告,“我不希望有过多不实的谣言是从我们班传出来的。不管怎么说,顾深毕竟是你们的同班同学,就算别人怎么恶意揣度,但你们在真相出来之前起码要对他有最基本的信任。”
梅海军的警告不无道理。
其实在考完试之后,就有这样那样的谣言迅速滋生开来。
“试卷真是顾深偷的?我就知道,看我之前猜的没错吧,我早就说过是他,除了他谁还有那么大的胆子?”
“据说是顾深逼着刘丰把那份试卷的答案事先做出来,然后在考场的时候再把答案传给他。”
“刘丰?谁啊?”
“……他不重要。”
“那顾深干嘛这样做啊?”
“校霸嘛,总有这样那样的原因,但估计只有他才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去偷试卷了。”
“天呐,那学校打算怎么办?”
“嘘,据内部消息,学校已经准备要开除他了,估计过几天就要发公告。”
“……”
在这个年纪里,肆无忌惮、口无遮拦似乎是大多数人的通病,借着网络,他们可以将事情讲的五花八门,让人眼花缭乱。
于是,没结果的事变成已经有了结论,还顺带保证是独家消息。
出了这档子事,梅海军心情也不怎么平和,于是,难得的没有啰嗦什么。他在班上把这件事强调完,就放他们自由复习了。
他前脚刚踏出教室门,许柯后脚就追了上来。
梅海军以为许柯是对这次月考有什么疑惑的地方,于是停下来等了等他,想着把事情交代完再走。但走到面前的年级第一对他说:“老师,我有点事想问问,能去办公室说么?”
梅海军的办公室许柯来的少,这是第三次。第一次是为了换座位,第二次是梅海军啰里八唆的交代入学事项,那一周是军训周,他和顾深在校外一起碰到了范文东。
似乎每一次来这里都跟顾深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以至于在走进来的一刹那,他还有点恍惚。
“许柯啊,是学习上遇到了什么困难吗?”梅海军坐在办公椅上,脸上带着笑。
“没有,”许柯向来直接,他比较喜欢开门见山的说话,“我是想来问问顾深的事情。”
“顾深?”梅海军有一瞬间的怔愣,在他的印象中,许柯和顾深还没有到彼此熟知的阶段。顾深上课也总是睡觉,玩手机。而许柯,则总是板着脸,两个人之间的互动似乎微乎其微。
他正想着是不是自己当初把他们凑到一起的决定有问题,结果许柯就追过来打探顾深的事情。
“试卷不是他偷的,我可以用我的成绩给他作证。”
梅海军还没回过神,就听到许柯在他耳边缓慢但是坚定的说道。
少年人的身影似乎有些单薄,他穿着白衬衫站在光影中的模样却像极了另一个喜欢穿黑t恤的少年。
两个人,如出一辙的傲气。
梅海军笑了,“许柯,这件事的影响你也知道,光是我们信任顾深没有用,得有有力的证据才行。”
“我知道,所以我想问您一个问题。”许柯似乎是早有准备,他出声问道:“刘丰是谁,他现在在哪?”
刘丰现在在医院。
学校让他回家休息两天,但没想到他在家不吃不喝的。直到12班的班主任去做家访的时候,发现这孩子已经两三天没吃过东西了,精神又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一句话没问完,人就晕倒在了家门口。
奇葩的是,他父母死活拦着不让送医院,说在家喂碗粥就好了。最后还是12班的班主任吼了一句“医药费我来出!”他父母才同意叫救护车。
已经接近傍晚,医院里很安静,每层的楼道里除了值班的护士基本没有其他任何人的身影,这个点,连探病的都很少。
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有点浓,平白让人恼得慌。
“我靠靠靠,我待不下去了,这味道熏死我了。”被十班以一己之力送入病房的胡生、胡大少爷现在在病床上狂喷香水,“这里,还有那儿都喷上。”
柳原看他动作这么利索,有点无奈,“你嫌这里味道难闻你回学校啊,一边赖在这儿一边嫌弃这儿。”
胡生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我才不回去,好不容易有一个星期的病假,我脑子有病我才回去上课。”
柳原的爸爸是一位医生,准确一点儿,是胡生家里的私人医生。所以,两个人也算是从小玩到大的,对这少爷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
“病假还有几天?”柳原把香水盖好,放进胡生的包里。
“今天最后一天了,”胡生烦得不行,他愁眉苦脸的看着柳原,“怎么办,我有点想转校了。”
“干嘛?”柳原哼了一声,“嫌丢人?”
骤然被戳中心事,胡生脸上有点挂不住,“谁嫌丢人了?我才没有!我就是烦那群十班的,妈的,一个个有病。”
“别想了,转学不可能的,你想想自己都转了多少次了?”柳原有点无奈,这位少爷本性不坏,奈何嘴太碎,到一个地方就得得罪不少人。从第一所高中到现在的诚关,得罪的人加起来得有一个连的了。
“下次做事稳当点,别找人不痛快,尤其是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尽量别出声。”柳原把书包里的练习题拿出来,打算写两页。
“柳原!”胡生又犯病了,“你觉得是我的错是吗?明明是那个叫什么什么浩的,他先踩了你给我买的鞋子!!!”
“我不就是说他偷东西了吗,你看我的脸,肿了那么大一块,我差点毁容了啊。”
柳原顿时有点语塞,“好好好,你没错,我错了。”
胡生独自在一边生了会儿闷气,消化了五分钟以后从病床上跳下来,“走,别写那练习册了,这破病房的味道我受不了,咱们出去转会儿。”
柳原叹了口气,刚把练习册放下,大少爷又丢了句话,“把我手机带上,拍点儿照片。”
此刻正是日落时分,天边有大片大片的晚霞,还有即将沉下去的巨轮。胡生拉着柳原拍了好多张天边晚景,才觉得舒坦多了。
“走那边吧,换个地方走走。”
他们走向了病楼另一边的通道,正准备乘电梯,在经过一楼转角的时候,胡生耳朵里很敏感的听到了“顾深”两个字。
他停下步子,朝柳原嘘了一声。然后往一楼拐角处的那间病房轻脚走过去,到了门边对柳原招了招手。
病房的门并没有关牢,留下足足半个人身的宽度,光从门口渗透出来,连声音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我没有跟学校说过你们,他们都已经以为是顾深干的了,我不会说出去的,我求你们了,别再来找我了。”
这是一个很微弱的男低音,但他最后两句话似乎是在嘶吼着,声音很大。
随后,“哐当”一声响,像是什么重物掉到了地上。然后刚刚那个男生的哭声,细细微微的传了出来,他仿佛是在压抑着,不想把动静闹得更大。
“行了,”这是一个有点粗混的男声,他有点暴躁,不耐烦道:“别哭了,反正猜你也不敢把我们抖出来。”
“你记住,偷试卷的事情跟我们几个没有一点关系,要还有人问,你就说是顾深让你这么做的。”那男生似乎在吸烟,发出了一声吐出烟雾的呼气声,“但是,要顾深来找你,你要是敢把哥几个抖落出来,我保证你以后没有好日子过。”
“顾深要是知道这事儿跟我们几个有关系,”那男生短促的笑了一下,“他怎么对我们,我们就怎么加倍的对你。”
放狠话的男生似乎是拍了拍躺在病床上那个人的脑袋,恶劣地问他:“听清楚了吗?”
“……”
在脚步声响起之前,胡生连忙抓着柳原的手往外跑。跑到病楼外面的公园上,他才记起来把手机上的红色录音键给掐掉。
还没等他们俩平复呼吸,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哟,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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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哥下章就回来啦~
说一下哦,要是有“修改”的标签,不用理它,大部分是我在捉虫还是干嘛干嘛,不影响阅读的。
谢谢支持^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