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么!你们这些日子没出过这操场吧!地震后第一天早上我就和我表哥骑自行车去城外了,那道儿太难走了。比腰还粗的树横在地上,我跟我表哥只能搬着车过去。然后到了碱厂,好么那一片水啊。水塘给崩开了,周围都淹了,那碱厂都成了小岛了…..”程传铁和大表哥关之明顺利到了碱厂,找回了三表姐。他在已建好的临建外,坐在马扎上给周围的“新邻居”们讲着让自己颇为自豪的去碱厂接三表姐回家的事,就像上学时给小宇子他们讲“水浒”一样侃侃而谈。
“传铁,你先讲着,我得回屋看书了!”说话的是研究所黄老师的儿子黄俊,紧接着其他人也陆续回到了“临建”里看书。
程传铁不解,他不明白这些教师们的孩子为什么不在这个不用上班、不用上学的日子里多歇会儿、多玩会儿,反而回家闷头读书学习,一旦开工、开学可就没有时间玩了,那多可惜。后来,程传铁经常看到黄俊进出废品回收站,每次出来总是带出来一些封面上写着《代数》《数理化自学丛书》字样的旧书本,反正他是看不懂的。程传铁进去问了那收废品的,这一本书要七八毛钱呢,最便宜最旧的书也要1毛多钱呢。在“读书无用”盛行的年代里,程传铁更加地不解。不知道黄俊为什么买这么贵的旧书,悄悄地学、悄悄地看,这家废品收购站俨然成了黄俊的独家书屋。程传铁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只觉得用这些钱去买些爽口的吃食解解馋不好么?
头脑里正想着美味吃食,程传铁走在研究所前那片临建时忽然闻到了阵阵肉香。这肉香他非常熟悉,是炖鸡汤的味道。刚上班时,李志刚在路边抓了一只老母鸡回家炖汤,那种肥美鲜香的味道直到现在还忘不掉。程传铁想着想着便不由自主地吞咽了几下口水,想着这是谁家在炖鸡,也太香了。
回到自己家的临建房,他惊奇地发现竟是自己家在炖鸡汤。锅中炖着一只,案板上还放着大约六七只已经退了毛的半大的雏鸡。
“妈!”程传铁惊讶地叫着自己的母亲。
“嗯。”关茉芬忙着收拾鸡肉敷衍地答应了一声。
“你这是不过了么!”程传铁惊讶着。
“嗯,不过了!”关茉芬面无表情地继续收拾着。
“呵呵呵。”坐在一旁看报纸的程学鹏笑了起来。
程传铁更不解了,看看墙上的日历确认着今天也不是什么喜庆过节的日子。
“你妈养的鸡都染上了瘟,死了!”程学鹏眼皮都没抬一下看着报纸嘲讽着。
“是啊,要不我哪舍得宰啊。”关茉芬觉得可惜无奈地唠叨着。
“这还能吃么?”程传铁问道。
“不吃还能扔了啊?可惜了,我喂了多少菜叶子。”关茉芬说。
“呵呵,反正我不吃。”程学鹏在一边若无其事的说,好似这件事和他没多大关系一般。
“小虎儿,你过来!”关茉芬喊着儿子。
“嘛事啊?妈。”程传铁回答着。
“你一会拿着我褪好毛的那几只鸡,去趟旁边儿黄俊他们家。”关茉芬说。
“拿他们家干嘛啊?”程传铁问。
“他们家有冰箱,这么多咱吃不了,得冻上。”关茉芬说。
“这个得了瘟的鸡你冻人家家去,啧啧啧……”程学鹏还是在旁边冷嘲热讽的。
“不冻他们家,我放哪?坏了不都糟践了吗!”关茉芬一边唠叨着一边推搡催着程传铁,让他赶紧去。
程传铁在母亲的催促之下提着一袋生鸡来到黄老师家。敲了半天的门,屋里才听见动静。出来开门的是黄老师儿子黄俊。程传铁提着鸡在黄俊面前甩了甩,也不客气,直接说“借你家冰箱一用。”黄俊是个大方的,闪身就让程传铁进来了。程传铁冻好鸡,也没别的事,见黄俊父亲不在家,就随口问了一句。黄俊的回答是他父亲去东门拉刚刚卸货的“水门汀”去了。程传铁不知道这“水门汀”是什么玩意儿,就势和黄俊聊了起来。
黄俊并不是本地人,10来岁的时候随父亲一起到这个北方城市,之前一直住在上海,所以他和父亲的口音中还带着很重的上海方言。黄俊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好似带着跳跃的标点符号一般,听在程传铁耳中就是叽哩哇啦的。
这会黄俊看书也累了,索性和程传铁讲起了自己的故乡。程传铁没出过远门,饶有兴趣地听黄俊的讲解,看了黄俊之前的照片。他对上海话很感兴趣,就让黄俊多说说上海方言。上海方言中融入了很多的外来语,例如:“密斯脱”就是先生的意思,黄俊所说的“水门汀”其实就是拉来翻修校舍的水泥。经过黄俊的讲解,程传铁才明白原来常说的“沙发”实际上是个英文单词。聊到这时,程传铁忽然想起了上小学时学的一句英语,跟黄俊显摆起来:“前门毛瑞森印凹哈特!”
黄俊:“没听明白,你再说一遍。”
程传铁咽了口唾沫,认真地说起来:“前门毛瑞森印凹哈特!”
黄俊:“前门?”
程传铁:“对,前门!前门毛瑞森印凹哈特!”
黄俊:“什么意思啊?”
程传铁神情骄傲地说:“不会了吧,我上小学时学的。”
黄俊听得一头雾水,很想得到答案便追问着程传铁。
程传铁:“意思是:毛主席是我们心中的红太阳。”
黄俊:“哈哈哈哈哈……”
程传铁:“笑什么?”
黄俊:“前门……哈哈哈。”
程传铁:“有那么可笑么?”
黄俊:“那句应该读chairman mao is the red sun in our hearts。”
程传铁:“怎么念?怎么念?”
黄俊像老师一般把单词分解开给程传铁念:“chairman。”
程传铁跟读:“前儿门。”
黄俊很有耐心地纠正着:“不是前门,是chairman。”
程传铁:“前儿门。”
黄俊急得也开始用汉语读音发音:“不是前儿门,是拆儿门。”
程传铁跟着又读了起来:“拆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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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赵同
斜杠青年,朝三暮四,比上不足,笔下有余,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不怕折腾,才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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