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虎住进了武德闾的大杂院儿里,时刻记着舅妈曹兰芝的嘱咐,一直也不敢回建国道的家。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知道这么做是为了妈妈。除了有时候一个人坐在门槛前想妈妈时,剩下的时光同大杂院里的小伙伴们在一起也挺快乐的,而且院子里还有一个会琢磨各种小玩意儿给孩子们玩的二舅程友。
“小虎儿,过来!”程友蹬着三轮车回来,车斗里装着一个巨大的窄口玻璃瓶。
小虎儿帮程友卸下了这个玻璃瓶。程友从家中找到一根铜丝弯成一个圈放在炉火里烧红往玻璃瓶上一套,然后拿起铜圈的一瞬间往玻璃瓶上浇了一勺凉水。“嘎嘣”一声被铜圈烫过的瓶颈就裂开了,留下了玻璃瓶的下半部分像一个圆形的鱼缸。
“小虎儿,拿这个缸去晾点水,咱们拿它养鱼。”程友拖着缸底给张虎看。
张虎从来也没养过鱼,拿着缸开心得不得了。程友的大闺女程敏看到玻璃瓶瞬间变鱼缸这神奇的操作也开心得不得了。
此时,程学鹏和关茉芬的婚礼也在大学食堂里顺利地举行着。研究所领导石主任慷慨激昂地讲着证婚词,在座同事们赞叹新娘是如此的美貌,都对新郎程学鹏投来了羡慕的眼神。
石主任讲完话后,拿出了一份贵重的礼物送给了这对新人。这是一张工业券,在那个物资短缺的年代什么东西都需要凭券购买。工业券是可以买到“三大件”的,所以这对于两个新人来说可算是一份大礼。程学鹏和关茉芬连忙道谢,感谢领导的照顾和栽培。
婚礼在食堂举办,虽然桌上吃的东西略显单一,但是来的人可不少,都是丁良平和焦炀给张罗的。屋里正热闹时,程学鹏自己到食堂门口透透气儿。这一出来不要紧,竟在食堂门的对面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对面那人提着两个红绿两色的塑料暖壶,暖壶上分别刻着龙与凤,正向程学鹏这边走过来。程学鹏看到这人竟然心惊了一下,想转头回食堂却又迈不开步。
“新婚快乐。”那人脸上带着沧桑,放下暖壶,说了一句祝福的话。见程学鹏没有回应便转过身独自消失在操场中。
那人走后,程学鹏站在门口久久未动,心中五味杂陈。这个人就是卢生,他曾经最要好的朋友。许多年没见但是从旁人口里听说兄弟结婚的消息还是送来了祝福。程学鹏心里是有些感动的,但一想到卢生的身份,那点感动渐渐变成了胆怯。他赶紧四处张望,趁无人注意悄悄把两个暖瓶扔在了食堂后的垃圾桶里。那几年校园内的“反右”气氛十分凝重,这所学校是旧大学改造而来,所谓的“旧知识分子”大都受到了冲击。程学鹏天性胆小,又是学校内的“反右”积极分子,他非常害怕有人看到他和卢生之间还有联络。
处理好暖瓶,程学鹏整理了一下情绪,又回到婚礼现场,仿佛刚才的事情好似从没有发生过。和关茉芬一起端着酒杯游走于来祝贺新婚的同事之间。
“呦,来感谢介绍人来了!”丁良平和焦炀见新郎新娘走过来急忙端着酒杯站起来。
“是是是,肯定得谢谢你们!”程学鹏与他们碰着杯。
“两口子转桌转了半天了,坐着歇会吧,吃口菜。”丁良平看她们两口子忙和着也没吃好,示意他们坐下吃点东西顺便聊聊家常。
“学鹏,你可比我们俩强多啦!一结婚就是个独门独院,多清净。”丁良平夸赞程学鹏结婚的婚房。
“诶!不及你,房子年头太长。你结婚时那是新房!”程学鹏礼貌性地回答丁良平。
丁良平结婚的时候学校分给了他们两口子一间新房,说是新房其实也就是一间宿舍。厨房在过道上,厕所一层共用一个。住在那个楼里的人常说一张饭桌就是餐厅、一个尿盆就是厕所。相比之下,程学鹏“独门独院”的婚房实在是让周围的同事羡慕。
婚后两个人都沉溺于这美好的新生活中,两个人心中的秘密被这种美好淹没得无影无踪。这一天,赶上了发工资的日子。两个人都要拿出一部分钱交给各自的家里,精于算计的程学鹏一会儿工夫就算出一个月的开销是多少,剩余的钱存哪种定期盈余最多。他发现关茉芬拿着工人的工资虽然比自己要多,但是每月给大哥的生活费也比较多。在程学鹏的追问下,关茉芬编了个大哥家孩子太多了进项又少的牵强理由来搪塞他。程学鹏虽然没多问,心里却是别别扭扭的,觉得要是把这笔钱存起来可以获得更多的利息。
下班的时候,程学鹏拿回来一个粉红色的小本儿给妻子看,那个小本儿是人民银行的定期储蓄存折。
“五年,定期!”关茉芬翻开小本儿后惊讶的嘴半天没有合上。两人的工资加起来不过100块,刚拿到工资就存了38块,而且还是一个五年的定期。减去各自给老家儿的钱,手中剩余真是捉襟见肘,吃饭都得悠着点儿,更何况关茉芬还要不定期去烫烫头发,时不时地买几瓶花露水。关茉芬十分接受不了程学鹏“葛朗台”式的生活方式,但是在刚刚结婚的甜蜜期里她眼中的程学鹏还是优点大于缺点的。她只能委屈一下自己,剩下一点点钱都贴给儿子了。儿子张虎正是个能吃长个儿的年纪,俗话说得好“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大嫂曹兰芝还不舍得饿着这孩子,所以每个月还得向大杂院里的程友家拆兑些钱过日子。月底借钱月初还,油盐酱醋不够了也多是借着用。久而久之两家人过得跟一家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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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赵同斜杠青年,朝三暮四,比上不足,笔下有余,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不怕折腾,才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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