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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3

    “啪——”
    皮鞭撕裂空气的破风声让人精神一窒,鲜红的血痕立刻从皮肤上显现裸露出来。那声音连带着疼痛从耳膜直刺进脑髓里,再从脑髓沿着每一根血管神经传遍全身,连五脏六腑都开始痉挛。
    陈燃如搁浅的游鱼一般张着嘴唇,却感觉不到呼吸,下一刻竭力仰起头,骤然惊醒。
    这是一间封闭的屋子,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铁门,正前方放着一块很大的投屏,但是并没有播放着什么,头顶的白炽灯亮得刺眼。她感觉到身后有人,但是不清楚到底有几个。
    被皮鞭撕裂的疼痛开始叫嚣着发作,陈燃紧皱着眉头,牵连着从咽喉到舌根都开始抽搐发疼,“啊——”
    她被人绑在椅子上,双手被绳索束缚在椅子背后。
    还没有等陈燃缓过神来,紧接着就有人抓着她的头发,直接一巴掌甩了上去,陈燃当场被打得嘴角出血。
    她看清了这个人是谁,就是在酒吧里面将她打晕的人。旁边其余的人不住地将自己的目光投射过来,那些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充满着阴狠杀机的目光。
    良久后陈燃慢慢微笑起来,有些不可置信,“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回答她的是一记更响亮的巴掌声,甚至于让她脸颊带着神经一同扭曲起来。
    胎记男含笑着看着她,“如果不是怕惊动公安,导致追捕,你本该死在那条公路上的。”
    是的,陈燃那晚之所以能活下来就是这么简单。
    警方当时已经追捕过来,如果发现陈燃死了,恐怕不消十分钟就会引起全城搜捕,这样的话可就太不妙了。
    而现在,情况可完全不一样了,这可是她自己撞上来的,而且那消防通道口本来就没有监控,等警方查清楚她是被谁带走的,找到的时候,只能是为她收尸了。
    这想法禁不住让那个胎记男笑出声,“你们这种人真的是太自作聪明了。”他说着,抬手又要打下去。
    “住手。”这是一道很沉稳的男声。
    陈燃的瞳孔霎时缩紧——
    胎记男依言停下动作,退到后面,那本来是站在陈燃身后的人从阴影中走到她的面前,带着笑意轻轻道,“要是你把她的脸打花了,待会儿有人认不出来了怎么办?”
    陈燃本来因为疼痛而垂着脑袋,颈骨就像是生了锈一般,喉管里嘶哑着热气,良久后才有力气慢慢地抬起头,才终于得以看清眼前这张微笑着的脸孔。
    她看着这个人,瞬间瞳孔骤然紧缩如针,背后贴着皮肉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汗水濡湿了,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害怕还是疼痛。
    坦白来说,如果不是看胎记男毕恭毕敬的态度,陈燃估计不会认为这个是什么样的人物,因为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传统意义上那种作奸犯科或者是净干一些容留卖/淫之类犯罪勾当的组织大佬,反而更像个温和有礼的大学教授或者是研究所的学究一般。他穿着西装,没有打领带,内里一看就很有质感的衬衫解开两颗扣子,身材挺拔,整个人气势被衬托得很有气场。
    “很高兴见到你,我其实不太清楚你们公安的安排,大抵你是什么专门成立的组织人员,听说权限还很高。以如此的方式将你请过来,确实是我唐突了,还希望你不要介意才是。”他很柔和地说着,嘴角带着彬彬有礼的笑意。
    如果不是现在身处的环境或者是所遭受的伤害,这人的态度竟然让陈燃产生了一种彼此确实是很正式的会面的情景。
    这不由得让陈燃毛骨悚然。
    而这种情绪最根本其实是源于这个人的这张脸。
    他长得——很像苏燚。
    男人看见陈燃的表情,自知她已经猜到了,表情一哂,“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苏霖,是苏燚的父亲。”他顿了顿,补充一句,“亲生的。”
    陈燃就坐在那里,脑海里面像是被人拿着锯子在剧烈的拉扯着一般,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后槽牙因为紧紧闭合而发出的咯咯声响。
    苏霖招了招手,立刻有马仔上道地搬了椅子过来,苏霖在陈燃的面前坐下。
    “哈……”陈燃嘶哑着张开口,仿佛有无数的寒风裹挟着利刃瞬间就钻入肺腑,但实际上这里根本就没有风声,她艰难地开口,“你……你是苏燚的父亲?”
    苏霖耸肩,“看不出来吗?”他抬手一扫陈燃的身后,“他们都认为我和我女儿长得很像。”
    陈燃没说话了,分不清是因为没有力气还是什么,她脸颊因为被打而显得红紫,嘴角渗出的鲜血更是在此刻显出了一种濒死的美感,但是她那眼底却异常僵冷,半晌她终于颤抖着挤出一句,“苏燚呢?!我……我要见她!”
    苏霖抱歉地摇了摇头,轻声道,“恐怕不行。不过——”他语气显出十足的诚意来,“我可以让她见见你。”
    “……”
    他再次挥手,房间里面开始响起轻微的脚步声,连同胎记男,他们都一同往陈燃的身后走,良久后,响起轻微的,“吱呀——咔哒——”声,他们出去了,这间屋子的门就在陈燃的身后。
    “我其实一直很好奇到底苏燚有没有在你的面前提起过我的存在。”
    见陈燃并没有说话,少倾,他自问自答道,“不过大抵是没有的,关于这个,我想你应该不了解,苏燚并不认识我这个父亲。”
    陈燃眉头下意识下压,她在疑问,这是个很容易就猜出情绪的动作。
    苏霖笑了起来,“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在我这里和我底下所有的女孩儿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差别就是,她不用去认识那些政客要员,她只需要——”苏霖站起身,走到陈燃的身后,双手轻轻压在她的肩膀上。
    方才被皮鞭撕裂的皮肉的疼痛再次传递开来,霎时让陈燃疼得直抽凉气。
    但苏霖毫不在乎,甚至轻轻用手指在伤口处研磨着,慢悠悠地道,“就像你现在这幅模样,乖乖地坐着,只看着眼前的光源,享受那些人们在通往极乐道路上的神色、音容、乃至于喊叫——一遍又一遍,就这样——”他再次走到陈燃的面前,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一辈子都不能忘。”
    他期待能从陈燃的脸上看出什么表情,但可惜的是,陈燃除了因为疼痛带来的轻微扭曲之外,并无其他的表现,甚至冷淡到了仿佛没听见他的所言一般。
    苏霖看着陈燃除了被打红的皮肤以外煞白的脸色,不禁觉得有些惊喜,微笑道,“你知道这些?”
    就在这一刹那,那些平日里相处的画面随着空气中的光尘溯流而上,尽数落在陈燃微微颤动的瞳珠里面,必须要开着灯才能入睡,面对情/事时那种厌恶以及生理性所带来的欢愉的重重矛盾,和那晚上她还未说出口的情感认知——
    是,苏燚没有说错,她的任何表现、感情也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她确实应该有这样的错误。她确实从始至终都从未正常的接触过所谓的从相识到相知——直至相爱。
    她所能接触到的,不过都是那些直观地裸露出来的赤/裸裸的发泄和纠缠着躯体的满足欲望!
    良久后,陈燃那双漂亮的满是血丝的眼睛注视着他,微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她从来没有跟我提过这些。”
    “哦……”苏霖拖长了尾调,“对对对,我差点都忘记了,以你的能力,从我只言片语中分析出什么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他满脸歉意,真诚道歉,“抱歉,是我没考虑到这一层。”
    陈燃眼睛垂着,嘴唇发灰,少倾她胸腔剧烈起伏着,吸了好几口气,才终于直视着苏霖,问,“你既然是她的亲生父亲,那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苏霖并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而是走到了陈燃面前的投屏前,不知道按下了什么开关,那投屏随之一亮,紧接着顶上的灯光自动变暗了,陈燃的眼前顿时可见的光源只有这块投屏。
    画面刚开始是一片椭圆的白光,紧接着慢慢地消散,直至变暗,然后又重新聚焦——屏幕上赫然是一间屋子,四周黑暗无光,正中央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小女孩,她正看着自己的前方,那前方照射过来的光晕落在她的脸上,显出死一般的僵硬冷白。这时的画面可能是由于摄像技术的欠缺,并不是那么的清晰,但还是能听到画面中传来的动静——无一例外都是男女交/媾时的呻/吟,女子的惨叫、撕心裂肺的哭喊……
    而陈燃只能呆呆地被绑坐在椅子上,直勾勾地盯着屏幕,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内壁,好似只要一张口,那些破碎的嘶吼就会连带着心脏都被切割碎裂从而扎穿她的每一寸血肉。
    那个女孩,那个随着播放时长而渐渐改变形容的女孩,是更遥远,也更年轻、更弱小时候的——苏燚!
    而在那屏幕里的是苏燚,她从始至终,就是这样的坐着,盯着自己的眼前的画面,一直看着、一直听着,面无表情。
    苏霖毫不掩饰自己的夸赞,“很神奇是吧,她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女孩,居然能毫无反应,我不太搞得明白。或许——”他挑眉,“是因为这些人里面都没有她熟识的,所以她才会这样。”
    那些成日累积的痛苦终于在此刻撕扯着灵魂从喉间爆发出来,“啊——”陈燃张开口,咽喉蔓延着血腥,过了很久,她才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出声音来,“你这个疯子!你他妈的就是一个疯子!”
    苏霖眉眼依旧温和,丝毫不为陈燃的愤懑而触动,“是吗?”
    他走到陈燃的面前,抓住她的下巴,“其实我刚刚说的话不对,那些人并不全都是她不认识的,也有她认识的。”
    陈燃耳膜嗡嗡作响,下意识再次看向屏幕,一个猜测不由得冒出她的脑海。
    陈燃看着那画面,转向眼前这人那还带着笑意的瞳孔,嘶哑地开了口,“什……什么意思?”
    苏霖放开她,再次走到投屏前,轻轻抚摸着画面上的小女孩,“很多人都说她像我,其实不是的,她更像她的母亲。”
    陈燃耳朵发蒙,直勾勾看着他。
    苏霖双手绅士一般地交叠在身前,眼底的笑意愈发的明显了,“可惜她的母亲就是个荡/妇!所以——”他那赞叹的语气再次冒了出来,“你说苏燚是不是很神奇,她对于这些事已经冷淡到了熟视无睹的地步。不过你说,要是有一天她知道了自己看的那些画面中有一个是自己的母亲,你说她会怎么样?”他十分诚恳地询问陈燃的意见。
    而陈燃只是胸腔不住地起伏,除了嘶哑地呼气,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不过应该也不会怎么样,毕竟这孩子很小的时候就被我带过来了,她自己也记不得自己母亲是什么样子。啧啧啧……”他语气感慨,“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记不得自己的母亲,父亲也装作不认识她。唯一要称得上幸运的,应该是遇到了你吧?”
    陈燃粗重喘气,她双鬓满是汗水,目光开始变得涣散,没有办法聚焦。
    “但是你知道吗?我当年给了她自由,让她给我找一个人来代替自己,所以就放弃了对她的管控。”
    那瞬间陈燃的下颌线瞬间紧崩,不可置信地强撑着看向苏霖。
    “是的。”苏霖肯定了陈燃的猜测,“后面她就遇上了你,换句话说,你是她的——猎物。”
    “……”陈燃已经完全没有力气支撑着自己说出一句话了,她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哈——”她嘶哑地呼出灼烫的带着铁锈味的热气。
    那时候——
    苏燚那时候……
    居然是这样吗?
    还真的是一语成箴啊,她果然就是另一个——高丽棠。
    陈燃的全身都在叫嚣着剧痛,这些话语所带来的伤害远比那些抽打在身上的伤痕更来得刺骨,她只觉得脑海一片浑噩,那些过往相处的画面依次从记忆的深海一一浮现而出,滚烫的泪水不可控制的从眼眶中涌了出来,喉头痉挛着绞住了五脏六腑。
    “你没事吧?”
    “没事的,都会过去的,你还年轻,又长得好看。”
    “苏燚,嗯……四个火的那个燚。”
    “谁会在毕业的时候送这种花?真好看。”
    “你连陈燃的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也不,千分之一,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那我呢?你也会为了我这样?”
    “你知道吗,你确实很厉害,比我想象中的要厉害得多得多了。”
    “所以,你一定会长命百岁,平安胜意。”
    “你难道不知道吗?心脏这种器官永远只为自己而跳啊。”
    记忆中那些甜蜜琐碎的细节就像是幻灯片一样在脑海自动放映,却又转瞬犹如镜片被利刃击碎,哗啦地破碎声响在脑海里面炸开,仿佛顷刻之间全部被变更撕裂,而那碎片划破皮肤,渗出鲜红的血液慢慢蒙住了整片视线,所有力气都好似随着血液的干涸而被彻底抽空,时间与空间在此刻静止,统统化作了虚无——
    苏霖目光微微闪动,将视线落在陈燃的身上,他看着陈燃因为失去力气而垂吊着的一段雪白的颈子,毫不掩饰流露出了嗜血的期待,“你说,要是苏燚在那画面上看到你,她会不会脱离以前的那种对一切都无关痛痒的状态,从而变得有那么一点反应呢?”
    时间于此刻开始跳动,苏霖抬腿走向陈燃,与此同时——“是吗?”
    他蓦然停住了步伐,因为这声音表情从而变得有些奇怪。
    他一皱眉,正撞上陈燃幽深地目光,只听她冷冷道,“你知道国际惯例吗?”
    苏霖脸色微微变了。
    空气中仿佛突然出现了一根无形的线丝,越崩越紧,随着刺耳的防空警报就要逐渐炸响——
    陈燃布满血丝的瞳孔仿若毒蛇一般盯着他,突然喘息着笑了起来,这动作让她胸腔里面一阵痉挛着,血沫不断溢出嘴角。她就是以这样的一副姿态,一字一句,“不知道的话,我告诉你——”
    苏霖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一般,他好似看见自己不解疑惑地样子正清晰地落在陈燃那沥透着杀戮血腥的瞳孔里。
    细碎的窸窣声响像是瞬间被扩音器放大了无数倍,在整个空间里面回响。
    ——弦丝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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