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风紧。
一辆马车静静的行在人迹罕至的街道上。
车厢内的壁角上挂着一盏琉璃灯盏,一人手持书卷正在长读。
风在耳边回响着,车厢内有些冷,但这人仍旧低着头,动也不动的坐着,显然外面的环境并未打扰他。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
车厢里的人听见马一声长鸣,抬头问道:“出了什么事?”
车外的人轻轻打开车门,冷风立刻灌了进来,吹得车内之人的衣衫烈烈作响。
“公子,他来了。”
车内之人放下书卷,车外之人又将挂在另一边的灯盏拧亮,车厢内顿时亮堂起来。
他刚退出去,一个身穿灰袍的人就钻了进来。
“柴公子别来无恙。”灰袍人笑着拱了拱手。
柴玉做了个请的手势,车上的小桌上已多了一杯热茶。
灰袍人端起杯子大口喝了起来,而后竖起大拇指道:“都说柴大公子品味出众,没曾想对茶倒是没什么讲究。”
柴玉:“。。。。。”
他与这人相交多年,不曾想,经年不见,这人的嘴还是这样毒。
柴玉道:“好茶自然用来招待能懂得他的人,像阁下这般只会牛饮之人,我看也不必白费力气了。”
灰袍人哈哈笑道:“柴公子果然是柴公子,真是一点不甘落于下风啊。”
只听他接着道:“不知公子深夜找我来,所谓何事?”
柴玉静静的盯着他,开口道:“上官无垢死了,你可知道?”
灰袍人面上一惊,显然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什么时候?”
柴玉一字字道:“今日正午。”
他看了灰袍人一眼,“你故意做了那样的事,莫非没有考虑到后果吗?”
灰袍人沉声道:“你认为是我将那东西交给了他?”
柴玉没有回答,接着道:“上官家在武林的实力,想必你是听说过的。这几年,朝廷为了平衡各个江湖帮派的势力,靠的就是上官家。如果他们知道是你害死了上官家唯一的独子,你觉得后果会如何?”
灰袍人思索片刻,抬头道:“我承认手里确实有那东西。但我绝没有将其拿给上官无垢。”
柴玉冷笑道:“你觉得我会相信吗?‘捕神’阎无常可不是白叫的。”
灰袍人傲然道:“阎某虽有时会不择手段,但破坏朝廷计划这种事是不会做的。你爱信不信!”
柴玉审视了他良久,忽然笑道:“看来你这只老狐狸还真是试不出来。”
灰袍人笑看了柴玉一眼,道:“说起狐狸,在下可愧不敢当。不过,这件事确实蹊跷。”
柴玉皱眉沉吟着,问道:“这东西你给谁看过?”
灰袍人一字字道:“白玉堂。”
。。。。。。
梁志成回到房间已经很晚了,他刚进门,突见一个黑影站了起来。
他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刚要喊救命,那人却拧亮了灯烛。
他定睛一瞧,“白兄弟?你、你怎么在这里?”
白玉堂眨眨眼道:“梁兄深夜不在房间,不知去了何处?”
梁志成笑道:“梁某有两个同乡住在此处,今日会他们去了。”
他又道:“看来白兄今夜睡不着,小弟正珍藏了好酒,不如喝一杯?”
白玉堂并没有拒绝这个提议,毕竟还有什么比喝酒更好聊天的契机呢?
“上官无垢死了,梁兄听说了吗?”白玉堂一壁喝酒,一壁漫不经心道。
梁志成面露惊讶之色,“什么?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玉堂又道:“听说,他是为了那张图死的。”说着看了梁志成一眼,意味深长道:“那张图也不见了,现场只留下一块残片。”他从袖子里摸出那张碎块放在灯下。
梁志成脸色从灰白渐渐变成了死灰色,他显然害怕极了,如果凶手专找手里有地图的人下手,那下一个会不会是他自己?
白玉堂见他面如土色,故意道:“梁兄这是怎么了?”
梁志成突然死死的握住了白玉堂的手,说道:“上官无垢为了那张图死了,你说凶手会不会将手里有图的人都杀个干净。”
白玉堂看他一眼,“怎么会呢?说不准上官无垢向什么人透露了自己有图的事,所以他才被杀的。”
会吗?梁志成手抖的更厉害了。
看梁志成这般情形,白玉堂起身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梁兄不要太过担心,或许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说罢,他大踏步走了出去,留下一扇门在风中‘咯吱咯吱’直响,听着活像催命符的声音。
洪家的招亲大会举行在即,整个府里已经忙了个底朝天。
九妹坐在门边看着下人进进出出,似乎觉得颇有意思。
这时,一个跛脚的黄衣老仆闯入了她的视线。
他全身只靠着一条好腿支撑着,走起路来一高一低,着实艰难。再细瞧瞧,九妹发现他手上有颗醒目的红痣,那红痣豆粒大小,如果不是双手拿着东西,根本发现不了。
“你在瞧什么?”白玉堂见她脸上笑意阵阵,在她身旁坐下。
九妹没有回头,仍旧认真的盯着那个老仆,问道:“你说这世上有没有两颗同样的痣,而且还是长在同样部位的痣。”
白玉堂给她问得莫名其妙,摩挲着下巴道:“人虽说都有相似,但痣不太可能长在同一部位吧。”想了想又道:“这恐怕连双生子都做不到吧。”
九妹赞许的点了点头,笑道:“你总算聪明了一回。”
白玉堂愣了愣,他什么时候不聪明了?
九妹不等他说话,问道:“你昨夜去找梁志成了?”
白玉堂搓了搓手手指,“只是去喝酒罢了。”
九妹笑道:“你近来似乎特别爱喝酒,这我以前倒是不知道。”
白玉堂将手搭在她肩上,眨眨眼:“你不知道的事多了。以前没认真了解过小爷,现在后悔了。。。”
他刚说到‘了’字,就觉得手指一麻,再瞧去,九妹不知何时手里已多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针。
白玉堂愕然瞪大眼,说道:“你这是什么东西?你平时出门还带着针线?”
九妹将针举起放下太阳下看着,说道:“这不是我的。是我昨夜在地上捡到的。”
白玉堂抢过那枚针认真看了看,叹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兴许是洪家的丫鬟仆妇不小心丢下的。”
九妹竖起大拇指道:“果然不愧为白少侠,真是慧眼如珠啊。丫鬟仆妇竟然会将针线丢在后院?莫非她们半夜在后院缝衣服?”
白玉堂:“。。。”
他将针还给九妹:“那你说,这是什么?暗器?”
“不错。”
九妹没等他接话,继续道:“江湖上人人迷信金缕阁隐逸君的兵器谱,可开封府却有一套自己的兵器谱。”
白玉堂回头看她,“你认识这东西?”
九妹点头,沉声道:“这是塞外怪盗林一燕的‘鬼影针’。”
白玉堂行走江湖多年,却从未听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只听九妹又说道:“说是‘鬼影’并不是因为它有多么神秘,而是它跟普通针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但当人发现自己中了此针时,他已经死了。没有人知道林一燕是何时发出的,更没有人见过林一燕的真面目。”
白玉堂突然睁大眼,说道:“你捡到了针,莫非昨晚又有人被杀了?”
九妹点头:“我发现了后院草丛中的血迹,但却并未发现尸体。”
白玉堂道:“你想,杀上官无垢的人会不会也是同一个人?”
九妹否认道:“不是。我看过上官无垢的尸体,杀他的是柄极细的薄剑,并不是针。不过。。。“说道此处,她眉心皱了皱,突然想到,如果凶手是故意欲盖弥彰呢?
开封府,停尸房。
仵作刘大河慢慢走进工作间,他穿好了用来解剖尸首的围兜,刚将茶叶泡进水里,一个不速之客就进来了。
看见来人,刘大河皱眉,“你怎么又来了?”
这个人是停尸房的常客,但并不是受欢迎的客人,因为每次她都会将停尸房弄得一团糟,还他不能静心工作。而他这个人天生洁癖,在脏乱的地方是绝对无法工作的。
来人笑嘻嘻道:“大河哥,我一个月总共没来一次,哪里是‘又’呢?”
刘大河不理他,专心揭开自己的器具,拿起一块白布边擦边道:“说吧,这次又要做什么?别说我没告诉你,这停尸房阴气重,可不是女孩子该来的地方。”
来人上前笑嘻嘻的帮着刘大河擦拭器具,说道:“所以,你告诉我,我不就走了嘛。”
刘大河叹气,显然拿她没有一点办法,“干什么?”
来人道:“听说鸿宾楼昨日送来了一具尸首?”
刘大河没有抬头:“尸首怎么了?”
来人道:“大河哥手艺精湛,想必已经查出他真正的死因了吧?”
刘大河瞟她一眼,冷冷道:“手艺精湛,你以为我是杀猪呢?还是装裱了?”
他没等她说下去,转身去取身后架子上的册子,翻开道:“上官无垢,年纪约二十三四岁,喉部有一寸左右的伤口,被人一剑刺穿而亡。但真正的死因是这个。。。”他又回身在架子上的取下了一个小盒子。
九妹打开盒子一瞧,里面赫然躺着一根牛毛粗细的银针。
刘大河看她一眼又道:“此阵插入心口一寸,但足以一击毙命。”
九妹道:“大河哥以前可见过此种凶器?”
刘大河边将擦好的器具摆好,边说:“五年前行走江湖之时见过一次。。。”
他没有说下去,忽然抬头道:“阿九,如果你想管这闲事,我劝你还是不要。他不是你能对付的了得,再说这种事有展昭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