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他们这些走街串巷的,向来很少登堂入室,一旦有这样的场景,大多都同深宅内的鬼祟手段有关,他耳听见闻的多了,是以表现的还算镇静。
    但早下了决心,待回完话,回去便收拾行装离开元城一段时日,也好避避风头,免得王府里的风雨大了,再殃及他这条无辜的池鱼。
    刘琛身子前倾,沉声道:“你同众人说说,王妃让你来是回的什么话。”
    那兽医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作揖道:“昨日娘娘的车驾被莽鹰袭击,马驹受惊,疾驰奔走,险些误伤娘娘玉体。之后,我奉命查看那马驹,发现此马曾服食了少量的含笑粉,此粉有令马驹胃口大开,起亢奋之效。早些年,北面甚至有人曾将此药用在战马上,好让这些战马能在短时间内狂奔,不知疲倦、不知疼痛、日行千里。”
    旁边那马奴双膝一软,噗通一声,“殿下!殿下饶命,是、是大表公子,是他将东西给的小人...小人不敢不听啊!”
    刘琛命人将两人带下去,起身走到卓玉博身边,冷声问道:“此二人所说,是否为真?”
    卓玉博早已方寸大乱,他喘着粗气环视四周,见满座皆是匪夷所思的鄙夷目光,忽然向前一步抓着刘琛袖口跪了下来,“应之,应之,不是我、不、不是我,你信我、你信我。”
    但话中却无丝毫的说服之力,相反,他眼中的惊惧、忽然变得煞白的双颊却隐隐出卖了他的内心。
    这是极度的心虚所致!
    刘琛仰头,忽然笑了一声,恶声道:“不是你?早几年我放走的那些鹰,这满府的人加起来,除了我,只有你与它们最是熟悉,只因当年我玩熬鹰时,曾十日里有九日是叫你在身旁一起。我们兄弟自小一起长大,我还以为你待我同宫里那些人不同,未曾想,你竟也为了这些虚名,要毁我一生。”
    他笑完,忽然抬脚朝着卓玉博胸口踹去。
    刘琛自小习武,这一脚又用了十成之力,卓玉博身子一侧,倒地的瞬间,口角便有鲜血弥漫出来。
    常氏和卓玉落吓得双双大叫。
    刘琛却转身对着卓定山深深拜了下去,接着从袖袋里取出一沓澄心纸,递了上去。“舅父,博哥欲害我妻,身为男儿,我本不该留他性命。但舅父年事已高,不能无人送终,自此之后,我刘应之与他的兄弟情分,便算是没了,纵然舅父责怪,他今日也必须出府。”
    音毕,便让人取来担架,将人抬了出去。
    卓定山愕然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目光落到那几页澄纸上,他的双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又觉得一切过于苍白了。
    他手中的是两份供状。
    第一份,是东都厨上的黄妈妈的认罪状纸,上面写的很清楚,二表姑娘曾伙同鲍春莱一道用‘李代桃僵’的办法,贪墨转移了王府不少财物。上面每一件首饰被替换、转移的时间、地点,涉及到的人都交代的很清楚,而最后两人竟然将此事堂而皇之的扣到了外甥女刘鸢的头上,还因此引发了妹妹刘太夫人的‘风痹之症’。
    第二份供状,是来自寒罗寺的尼姑--惠明师太。
    卓定山嘴唇蠕动着,方想说两句什么,刘琛一挥手道:“舅父不急,算完表兄的账,我们再来算算表妹的。”
    卓定山嗓音都哑了,“应之啊!”
    锦帘微晃,一个罩着宽大僧袍的尼姑被反捆着推搡进来。
    刘太夫人方才被一连串的变故惊到了,到此刻勉强回过了神,她看看跪在下方的惠明师太,又看向卓玉落,忽然明白过来。
    “琛儿,这、莫非是这大师她。”她有些难以相信,但方才却亲耳听到侄子似乎是想谋害儿媳,那所图为何?自然是为了妹妹的入府一事。
    刘太夫人虽糊涂,倒也不笨,她只是不愿意相信,垂身问向那尼姑,道:“师太,莫非你之前同我讲的都是假话?我儿媳身上没有煞气小人作祟?”
    惠明师太昨日刚收了卓玉落一方大礼,正龟缩在寒罗寺数钱,心心念念着再骗几家贵妇,她手头的银两便攒的差不多了。即便寒罗寺不能更名为寒罗庵,大不了她找人重新募集资银,重建一座庵堂。
    正在数钱时,寺庙被一群凶徒袭击,刚收的几个小尼陨难,若非她机敏避开两下致命的击打,根本等不到前来救她的人到场。
    她险些命丧当场。
    她此刻垂着头,雪白的僧袍上都是飞溅起的泥泞和乌血,她不敢直视刘太夫人的眼睛,只对着卓玉落哭说:“小娘子好狠的心!贫尼再三跟你保证过了,定不会将你指使贫尼骗太夫人的事说出去,你就是不信!竟、竟又伙同了土匪,要取贫尼性命。”她想到昨夜那些可怜的女孩子,有的不过才豆蔻年华,竟被凶徒拦腰砍断,忍不住浑身发冷,也对卓玉落的手段更加忌惮。
    若是她真的入了府,手中有了权力,那自己哪里还会有生路!
    刘太夫人傻了眼。
    锦盈只知道这些日子刘太夫人反常,她猜测或许同那位惠明师太有关,但一直苦无证据。昨日,有人借着鹰隼要伤她性命,她猜到了卓家的人,只是没成想牵扯出这样一场好戏。
    她让陈晓峰去救那老尼,是想到卓玉落或许会做些什么,而那老尼多少也算是个人证,未曾想到,卓玉落竟跟江湖上的匪类有所牵扯。
    她问陈晓峰:“昨夜可是伤了人命?”
    陈晓峰顿了片刻,实话实说道:“末将去的时候没带多少人,不知道这背后行凶的竟是朝廷通缉的盗寇,一共三十几人,个个出手狠辣,末将尽了力,将人尽数绞了,但避不开,损了三条民命。”
    锦盈点点头,忽然觉得胸口有些沉重。
    若是自己再多想想,多找些人过去帮忙就好了。
    惠明师太想求个生机,是以便将事情和盘托出。
    “最初是这位表姑娘先找的贫尼,说是要助贫尼募集善银,后来便、便介绍贫尼认识了太夫人,还给了贫尼许多好处,让贫尼特意当着太夫人的面卜出了那样一个卦象,之后贫尼便想办法从、从那些下等的窑子里寻了那药来,给了太夫人。”
    刘太夫人仍是一脸不信,“这么说,你根本无法通灵,也不能占卜未来,都是诓我的,那我侄女的‘全阴命格’呢?”
    惠明师太不好意思道:“若非贫尼那般说,太夫人又怎会主动求表姑娘嫁入王府?”
    刘太夫人僵住了。
    这、这竟然都是假的,她自小看顾到大的侄女竟连同这个外人在蒙骗自己。
    刘太夫人湿了眼眶,她怔怔望着卓玉落,呢喃着:“落儿,我可是真心拿你当闺女看的,你怎的如此狠心?”
    常氏紧紧抱卓玉落在自己怀中,突然胸口被她死命一推,踉跄着倒在了地上。
    “落儿。”常氏哭着呼唤着自己的女儿。
    卓玉落似是疯了一般,嚎啕大笑了数声,她颤抖着走到锦盈面前,一双眸子死死定在了她的脸上,里面柔情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充血的啮噬,她几乎是咬着牙,一字字道:“你、究、竟、哪、里、比、我、强?”
    她狰狞着,瞳孔散开又缩回,身体前倾,双手扶住锦盈两边的座椅扶手,“你不过是投了个好胎罢了!论能力、才情、与表兄的情分,我样样都远胜于你,即便没有你们唐氏的女儿,是我,是我做了晋王妃,也能照料婆母,扶持夫婿,鼓励农耕,我会做的比你更好,更出色。可就是因为有了你,我只能屈尊谋求个侧妃之位。即便如此,你仍是不肯松手,竟撺掇着表兄一生只守你一人,让我连入门为妾的念想都没了,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
    她在满室震惊的目光中,如一只被困了多日的小兽,身上的每一块皮毛都在咆哮着,“我从十岁开始,便在为成为表兄的王妃而努力,我做了这么多,努力了这么久,每日笔耕不缀,每日勤读诗书,每日规行矩步,从不敢放纵自己一日,就是想要做个能让人无可指摘的王妃娘娘。而你的出现,让我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她离得锦盈这样近,锦盈几乎能闻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栀子花香,即便是今日这样的境地,这名表面若幽兰,实则是蔷薇一般火红带刺的女子,也没让自己有一丝的颓态。
    她仿佛天生就拥有着那些高门嫡女特有的优雅和不苟,这一点与锦盈完全相反,锦盈骨子里是落拓的自由做派,她从不喜欢那如同束缚的优雅和端庄,她的一举一动几乎都是在压抑自己的性情。
    卓玉落目光似被按了暂停,她死死盯着锦盈,仿佛想从她的目光中发现一丝胆怯。
    但是没有!
    锦盈静静回望着她,几个转息后,她平静道:“是啊!我就是会投胎,你咬我啊!”
    她眼看着卓玉落那双充血的眸子燃起了火,那火来势汹汹,烧的她整个人几乎要彻底疯掉。
    锦盈只觉手腕一热,卓玉落被推倒在地的瞬间,她被刘琛从座椅上带了起来。
    刘琛牵着她,目光扫过地面,冷冷地说道:“你自小性子高傲,只怕真让你做了本王的王妃,你也不会满足,你还会想要做皇后,做了皇后还想做太后,这世间多的是欲壑难填之人,偏偏你也被裹其内,自小到大,倒是隐藏的很好,我竟没有发现,你的心志这样高!”
    他转身对着已然颓倒在扶手椅内的卓定山道:“大舅父,卓家日后若有任何差遣,我刘应之自然责无旁贷,但自今日起,表兄和表妹二人还请你带回去严加管教,我晋王府的大门日后绝不会再为他们开启,两位舅父于我有教养之恩,应之自会牢记,我已为两家寻好了宅院,今日便会安排人手为两位舅舅搬家。”
    卓定山颤抖着从扶手椅上起身,望着跪在地上哭作一团的常氏母女,重重叹息一声,哑声道:“如此、也好!”
    说罢,便转身迈步出了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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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王府的隐患肃清了,接下来就是唐家和王府各人的结局了,希望一周内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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