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如此又过了四五日,唐府递来消息,说是唐玠父子要启程戍边。锦盈错愕之余,忙不迭携了刘琛前去相送。
    看着父兄驰马渐远,锦盈只觉心间郁懑,胸口发酸,却无力宣泄。自她穿来,不过短短两年,于父兄所做实在有限,她新婚前夕,二人星夜兼程,策马狂奔,只为能亲眼看着她出嫁。虽说其间夹杂着对大林氏的悯愧之心,但父女舐犊,兄妹棣鄂,绝非虚假情谊。
    如今目送二人远赴前线,战场凶险,生死难测,又岂会没有动容。
    刘琛观她言行,怜惜更甚。这几日晚上倒是老实,只在睡觉时展着双臂拥她入怀,仿佛抱着一块温润的水玉。感受着女孩纤细姌嫋、如珠似玑的滑腻,只觉满心满肺都是圆满,甚至比二人前几日的炫目旖旎更让人酣畅舒安。
    如此又过了几日,锦盈心情终于渐所好转。这时,原家遣人送了帖子过来。锦盈翻开大红烫金字笺帖,一目瞥之,顿时绿鬓翠眉,环珠珮珰,满室笑音。
    原英也要嫁了。
    她笑眯眯的从已经打包好的箱笼中取了成双的步摇和手钏,放在了细细打磨过的酸枝木螺钿翠匣中,特意选了天朗气清的日子,禀了婆母,乘坐马车往原家填妆去了。
    原直海为女儿择选的夫婿,姓陆,字承礼。是河间知府陆子安的嫡次子,如今拜在河间卫指挥使姚烁手下任参将。
    河间府同在冀州,距元城驱马不足十日可至。
    待到了原府,递了拜帖,入门,拜谒完原老夫人。二夫人拉着锦盈的手热泪盈眶,“好孩子,难得你那么忙,还记得过来给她填妆,以后定要常来常往,切莫因离得远便生分了!”
    锦盈含笑点头。
    见她气色盈润,满面光彩,周身红飞翠舞,发间珠翠撞击,心道莫非除了原婷嫁入东宫和原英觅得佳婿以外还有好事?
    问起带路的下人,这才得知,原家已然分家完毕,另几房前些日子刚捏着鼻子灰头土脸的离开。锦盈大悟,心道,甩了几重厚厚的狗皮膏药,无怪乎现在红光满面。
    上游廊,过夹道,又行了数步,忽入幽闭之门,即是到了原英的小院。
    锦盈抬头目视,只觉屋内人影幢幢,霞光辉曜,环翠扣击,不绝于耳。
    前来填妆的人如此之多,倒让她急着会原英的心淡了下来。如今原家二女嫁入东宫,门楣高夯,此时凑趣难免会有巴结之嫌。
    将礼物交予下人,便欲转身离开,忽听耳畔一声嘤咛短哼,抬眼见原英小脸微扬,手提裙裾,轻盈迈步而出,呼啦几下便跑到了她面前,轻抬玉指,点她额心道:“怎的?你做了王妃,便瞧不起我这个下官之女,竟不愿同我说句话,这就要走了,是要与我绝交不成?”
    锦盈被识破,也不羞恼,噗嗤笑回道:“你原家如今门庭若市,姐姐嫁入皇门,父亲又封伯爵,我不过一冷灶旁支王妻,只有巴结你的份,哪敢有与你断绝往来之念?”她瞧了眼屋内,叹气道:“不过是见宾朋满座,臣门如市,望而却步罢了。”
    原英回头望了一眼,蹙眉微滞,未几,拉着锦盈嗖嗖几步,便朝着另外一处院落奔去。
    此院落空置,是原家长女的闺阁之所。待入内,唤婢奉茶,两人蜕鞋上炕,围着摆满零嘴和果酒的楠木小几,闲话家常。
    “哎!也不知大哥和大嫂如今怎样了?”原英吃了一块糕点,又喝了一小杯果酒,拿出锦帕擦了擦嘴。
    茗玥自去年嫁入原家,很快便遵了婆母之令,随同夫婿一同去了并州任上。前段日子递来书信,说是身体不虞,无法回来参加她的婚礼,心中歉意难安,托人辗转送来重礼,又再三保证身体好转后定去冀州探她云云。其间之实情,锦盈自是清楚,只因他夫妇二人成婚不久,缱绻难分,沿途路上便被诊出了有妊。
    长子嫡孙,原老夫人自是十分看重,接连派了两拨产婆过去,如此一来,她便是想回,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了。
    锦盈打趣她道:“自是郎情妾意,琴瑟调和!英姐儿,你别急,待再过些日子,你成了亲,也能如你兄嫂一般凤凰于飞。”
    原英羞赧,转身过来作势打她,两人你来我往,顿时扭成了一团。
    过了许久,二人闹得疲累,便并排躺在炕上眺望屋顶,锦盈支肘侧身,望她道:“你可见过你未来的夫婿了?”
    原英颊畔飞快爬上两抹红云,羞涩点点头道:“父亲大人曾在书房考教他的功课,我....与母亲偷偷看过一眼。”
    原直海是文臣,听闻原英的夫婿却是走的武路,这考教的事哪门子的学问?不过是借故让自己老婆闺女偷瞄一眼罢了。
    这原直海也算是有心了。
    锦盈见原英颊畔晕红,知她对这人定是十分满意的,心下为她高兴,不免又多喝了几杯果酒。
    原英掌心支起下巴,雾眸闪动,支吾着说道:“我其实有件事想向你请教,本来是想问二姐姐的,不过自她嫁了太子姐夫,许多话我便不敢同她讲了。”
    “为何?”
    原英重躺回去,仰卧,双臂在半空中绞弄着帕子,叹道:“君臣有别,如今父亲得封了承安伯,二姐姐又嫁给了太子姐夫,我本是十分欢喜的,可交往的人越多,倒越是分不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了。我们原家所有的荣耀都来自皇家,我难免....”她咬着朱唇,“难免害怕!”对太子姐夫的敬畏,对皇室的畏惧,对未来命运不确定的忧惧,连带着对疼了自己十几年的姐姐都有了一丝隐隐的拘阂。
    皇权巍巍,自有一番摄人之魄!
    锦盈点头,阖族之荣华,俱系于一人之裙裾,难免会有一人得道的恍惚感!原英骄纵,却自视不高,倒是个踏踏实实的性子。
    锦盈屈肘支腮,问道:“你想问什么便问吧!只要我知道的,定然都告诉你!”
    原英盯了她半晌,猛然起身,唇角张翕,又躺下去滚了两圈,这才捂着半张脸道:“我是想问你,那个疼不疼啊!”
    “什么?”
    “就是那个!之前母亲请了府里的妈妈同我说,说到时候让我忍着些。我就想问问你,那个真的很疼吗?有多疼?能忍的住吗?”
    锦盈恍然,顿时脸颊一热,红霞与热泪齐飞,见原英双眼懵懂含雾,秋波横卧,纯色天然,起身附到她耳畔道:“那个说疼自是疼的,正如妈妈所说,你需忍着,若是忍得住,自然如蛟龙得水,若是忍不住...”她附在原英耳边坏笑。
    原英道:“忍不住待如何?”
    锦盈格格笑道:“你便喊他几声好哥哥。”
    原英一怔,知道自己被捉弄,羞得满颊红云,绞着帕子便去堵她嘴,锦盈自然不让,两人又是好一番扭打胡闹。
    如此,到了傍晚时分,锦盈已然有些晕晕乎乎,辞了原二夫人和原老夫人便上了自家马车回府。
    马车驰行,哒哒橐响,锦盈玉臂舒展,臻首倚于车壁之上,微阖明眸。垂幔重重,香车鬓影,昏昏噩噩间竟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桃羞杏让的娇艳。那果酒是以李子、桑葚等时下少见的水果调制而出,香味扑鼻,甘醇甜腻,边上又有知交好友,锦盈不免多饮了几杯。酒毕竟是酒,此时后劲上涌,脑袋发蒙,心口发热。加上车内密封甚严,帷裳重重,层层热浪袭来,一个不留神,便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中只觉外面响动几许,像是马车停了一下,紧接着便哒哒哒再次驰行起来。
    锦盈困得正浓,睁不开眼,只觉方才宽敞的车厢内,似是突然变得有些拥挤,她翘起的唇角也似隐隐作疼,像在被人辗转吸吮,额间、颈肩都有浊烫的热气迎着扑来,紧接着感到胸前和腰后又多了一双蒲扇似的大手,搓绵扯絮似的啮噬着她娇嫩的皮肤,这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迷糊中还道是到了目的地,几个婆子想扶她下车,忍不住打了那手一下,咕哝道:“你轻点!”她此刻正醉的七荤八素,晕头晃脑,被人这么扯来扯去,实在难受,口中‘唔’了一声,委屈道:“我正难受着,容我睡上一觉,先不下去。”
    胸前那手似是顿了一下,锦盈得了自由,转个身子,用额头抵住车壁,继续睡。过不多时,那双蒲扇又开始前后施加,只觉力道越来越重,紧接着,后颈又落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热雪,灼的她浑身难受。锦盈察觉到不妥,鬓角跳了跳,奈何眼皮太重,睁了几次也没睁开,正在这时,只觉腰间一松。
    如在梦中被扔进了一个堆满寒冰的洞中,锦盈猛然睁开了眼,眼前一时模糊难辨,像是一位翩翩少年郎,再一低头,自己腰衿已解,衣衫凌乱,衿上悬挂的珮环香囊,直愣愣被丢到了一旁,萋萋惨惨。
    一时间,只觉脑海中似有嗡的一声巨响,羞赧、气懑、焦躁,还有被人轻视的委屈如同卸了闸的滔天巨浪,猛然涌入脑海之中,顿时血气上涌,抬手啪的一声,捆在了男子脸上。
    刘琛直接怔在了当场,沉了半晌,眨眨眼,像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紧接着,如同星辰般濯濯耀目的眸子,瞬间黯淡下去。
    他望着面若芙蓉,色欺云霞的女孩,此刻因为生气,脸上晕红一片,突然觉得很是没趣,整理好衣衫,掀开帷裳,转身驰掣跳下了马车。
    风吹拂过,马车两侧挂着的铜铃,疯狂乱撞,叮铃脆响,锦盈被强行涌入的冷风一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方才是一时意气,待缓过了神,锦盈心下大骇,万难相信在这个时代,自己竟然做出了掌捆夫婿这种事,忙翻身打开车窗小声唤道:“殿下!我不是故意的。”
    可车窗外的刘琛像是赌气一般,大步而出,步伐驰掣,闷着头,很快便消失在了巷子尽头。
    锦盈眼睛一酸,心潮澎动,热泪便从通红的眼眶中汩汩冒了出来。想到此时此地,又忙擦了眼泪环顾,这才看到,马车不知何时已然停了下来,将将停在一条鲜有人至的陋巷之中,赶车的车夫和随侍的仆妇丫头们都被赶到了巷口,于这边发生的事并未看清,见晋王离去,王妃又探出了头,绯红和孔大全家的忙上来问道:“娘娘可算醒了,方才看到殿下,交代于我们说是有事要办,让我们尽快护送娘娘回府。”
    锦盈见到绯红,想到方才自己一时冲动,半梦半醒间失了手,又思及自己委屈,便挥了挥手,忍不住放下车窗,埋头痛哭起来。
    绯红见她神色不对,大惊,忙撩了帷裳,跳上来查看,看到锦盈面埋双手之间,肩头耸动,浑身颤栗,心下着急,偏那些丫鬟婆子已然听了那孔大全家的话,渐渐围了上来,一时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焦急间半跪下来,将她靠在自己肩头慢慢拍打抚慰,又听孔大全家的直问“是否此刻回府?”
    不免骤生怨气,加大声音道:“妈妈也不是第一次跟着出来了,该怎么做自己不清楚吗?殿下已然去了,我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孔大全家的一向在锦盈那得脸,今日也是照着规矩行事,闻听此话,带着厉色,不免闹了个羞窘,忙招手唤过一应仆妇随护四周,扬蹄奋鬃朝着王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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