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教员”

    兰登魔法学院每年举办三次晚会。一次迎新,一次送别,一次是光明节庆祝晚会,都是小魔法师们万分喜爱的娱乐活动。埃文早在利马小镇时,就听说了这个传统,因而十分期待。
    只是没想到报到日横生波折,此时也不知能否赶上迎新晚会的尾声,因此紧紧跟着弗恩,推着大箱子走得分外卖力。可惜弗恩要照顾莱斯的身体,不敢走太快。埃文急的跳脚,常常蹿到前面去几步,又焦灼的原地等待。
    许青的心思完全不在路上。她和莱斯并排走着,发现这位小少爷比目测的要高出一点,她踮起脚尖,头顶才勉强到他嘴巴。两人表面沉默无言,实际上悄悄握住同一根魔杖,在秘音交流。
    “今日多谢你。”
    “今天谢谢你。”
    两人同时“开口”,许青眨眨眼,“你先说。”
    “这枚蛋,你是不是在艾薇拉雪山附近捡到的?”见许青惊讶,他避过少女的视线,“它是我的东西。只是之前,不小心遗失了。我希望你能把它还给我。”
    “当然,作为补偿,我之前说过的1万金币也会如数给你。如果…你还有别的什么想要,我也可以一并给你。”
    莱斯在秘音中,刻意隐藏了他的情绪,不希望少女察觉到他的愧疚。是的,他虽然没有说谎,但是也隐瞒了一部分事实。他能知道那个地点,是因为在“梦”中听女孩说过这个地方。此时拿来作为证据,十分不光彩。
    但是,那颗蛋对他来说太过特殊,他不能放弃。
    况且,他能感知到蛋正在不断吸收着少女的魔力……虽然她是主动供给它的,但是作为真正的受益人,他不能对这种付出视而不见。如果有朝一日她发现自己精心养着的,不是个魔法生物,而是他的话……莱斯深深呼吸,这种事情决不能发生。
    许青心中揪紧。迟迟不说话。
    眼看着就要到达晚会的礼堂,她停住脚。莱斯也随之驻足,低头看她。
    “莱斯学长,也许你说的是真的,它曾经属于你。但是你不知道,我把它捡回来时的情境。”
    “它被冰封在极北严寒的雪山里。被困在厚厚的冰雪中间,不知道已经埋藏了多久,整颗蛋都冻透了。若不是恰好赶上雪崩,我可能根本不会遇见它,也不会救回它。你知道我用火暖了它多久吗?三天。”
    “白天用体温,晚上用火。”许青直视他的眼睛,“而莱斯学长你,畏寒怕冷。若没有我,你会到酷寒无比的艾薇拉雪山去,找寻一颗遗失的魔法生物蛋吗?”
    莱斯沉默。
    “所以,对于学长你来说,这颗蛋已经冻死了。它现在是属于我的。”许青看着他湛蓝的眼睛,确认他无可反驳之后,松开了握紧秘银魔杖的手。
    礼堂的大门非常宽敞,几排暖黄色的巨大烛火照耀下,硕大的横幅高挂,“兰登魔法学院欢迎所有新同学”。
    埃文的表情瞬间生动起来,“迎新晚会还没有结束吗?”
    话音刚落,宴客厅的大门打开,散场的同学们纷纷走了出来。
    埃文脸上的笑容迅速垮下去。许青有几分好笑的拍拍他的后背,“以后还有机会呢。”
    小男孩明显没有被安慰到。
    很快,同学们纷纷撤去,阔大的宴客厅中只剩下许青几人。
    负责给新生登记的是一位带着珍珠项链的幽灵太太,她瘦高个,穿着一件上世纪的礼服,看见几个学生立即夸张的叫出声来,“哦,我的小可怜们,你们简直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么绝妙的晚会节目!为什么要迟到呢,这可不是好习惯哦。”
    埃文已经要哭了。
    矮人匆匆赶来,跳上茶桌,才勉强够得到幽灵太太的耳朵,他用全场都能听见的粗哑声音小声说道,“康妮夫人,我来传达院长先生的指令,这两位新生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迟到了,兰登先生已经批过假啦。”
    幽灵太太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虽然迟了点,但是——欢迎你们加入兰登魔法学院!”她说完这句话,就低下头在厚厚的羊皮本上翻起了学生名册,“你们把学费和住宿费先交一下,每人是三加二,一共……一共……一共四枚金币!如果没有书本的话要额外买,书本六枚金币,总共是十一枚金币!”
    她不确定的看着矮人,矮人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对,就是这样。”
    学生们:……
    弗恩走上前去,从魔法袋子中取出一个绣着暗纹的绸缎小包,拉开抽绳,露出里面满满的金币。
    幽灵太太瞬间有点慌,“别,不能一起算,要一个一个来!”她翻着羊皮书,“谁是莱斯·f·罗素?”
    弗恩连忙向侧后方退了一步,让出了后面的莱斯小少爷。
    幽灵太太已经把头低下去了,又猛的抬起来。她有些羞涩的擦了擦自己脸蛋,“哦,这是几百年过去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美貌堪比先夫的人呢。”她扭捏的搓了搓衣角,“你的费用不必交啦。我来替你补上。”
    弗恩的脸都黑了,“不必,康妮太太。”
    矮人连忙笑呵呵的去打圆场,“康妮太太,这是卡文迪许家族的旁支,罗素家族的表少爷,人家不缺金币。我们还是公事公办的好。”他站在幽灵太太的身后,躲过她的视线,无奈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无声的比着口型,“见谅”。又连做了好几个“抱歉”的手势……
    弗恩的脸色才勉强好转。
    幽灵太太一连数了三次,点出十一枚金币。“下一个,派里克·高……”
    “他没来,我替他办理。”弗恩沉声说道。
    幽灵太太很不开心,“新生怎么能不自己过来呢?我要需要认清你们每一个人的脸呀,这是作为你们生活管理教员的职责。”
    矮人尴尬极了,“康妮夫人,这两位已经是二级部的学生……”
    幽灵太太惊讶的摘掉眼镜,“不可能!我绝对没见过他们。只要见过一次的人,我就不会忘记……”
    矮人唉声叹气,“今年是哪一年?”
    “魔法纪年的1667年!圣魔大战已经结束了。”
    矮人累得不行,“圣魔大战已经结束三百多年了,康妮夫人。”
    幽灵太太愣住了,很久。她摩挲着自己的珍珠项链,吸了吸酸涩的鼻子,“你说得对,奥布里先生,我最近总是忘记很多事情……下一个。”
    “埃文·霍尔。”
    小少年走过去,拿出四枚金币,“我不买书了,有镇里叔叔给的旧教材。”矮人皱皱眉头,没说话。幽灵太太丝毫不觉得三加二等于四有任何问题,欣然把金币收下。
    弗恩只惊讶的望了一眼许青。她悄无声息的抛出一枚金币,静静滚落进幽灵太太的魔法袋子里。
    “下一位,是……是……”
    许青笑着接话,“我的名字是许青,您叫我艾拉就行。”
    幽灵太太如释重负,仔细一看,“哎呦,好多年没看见这样的东方姑娘啦。真是漂亮啊,长得像个娃娃一样。”
    许青心中一喜,急忙问道,“您还见过和我类似长相的人吗?”
    幽灵太太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当许青问过时,她又支支吾吾说不上来,“这都过去了几百年……我那时在给初代的兰登先生当助手,哎不对,是在帮先夫占卜……哎呀,真的记不清啦。”
    “但是我肯定见过!”她说,“不是在水晶球里,就是在梦里……”
    幽灵太太思考得太过认真,完全忘记了时间。矮人尴尬的提醒他,“康妮夫人?……康妮夫人!”
    幽灵太太猛然醒过神来,很是不好意思的朝莱斯笑笑,“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啦。你是新生吧,叫什么名字来着?”
    矮人无奈的把她朝许青的方向转过来,幽灵太太定睛一瞧,惊喜的叫道,“东方人!”
    所有人:……
    矮人揉着他的眼眶,无奈的说道,“今年入学的工作时间太长,康妮夫人累了。剩下的工作我来完成吧。”
    “那可不行!”幽灵太太一脸严肃,“我答应了兰登先生照顾好学生们的,就一定要做到!就是死了也要做到。这是我的工作!”她从矮人手里拿回了羊皮书,“你叫许青是吧?我现在就给你办理手续。”
    许青都惊呆了,这是重生以来,第一次有人叫对她的名字。“是的,康妮夫人。我也不买书,这是学费。住宿费……我暂时还没有,请问有没有勤工俭学的项目?”
    幽灵太太一秒变回原形,呆滞的问道,“什么?你说的是什么东西?”
    许青眨眨眼睛,“就是那种……一边工作赚生活费,一边学习的机会。”
    幽灵太太显然没有听过这种说法,她的表情非常迷茫,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自己的额头,“这个……这个……我帮你想想办法啊……对了!学院还缺一位魔法生物管理教员,你做这个吧?一年的薪水二十枚金币呢。”
    “好啊。”许青欣然同意。
    矮人已经被惊呆了,“康妮夫人……”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幽灵太太从桌子底下掏出一根透明的魔杖,在空中随意的一挥,一道金色的魔法光线已经朝许青打来。
    “不要——”矮人粗声大叫一声,跳起来用胖墩墩的身体挡在许青前面,“她的身体承受不住!”
    然而已经太迟了,那道光线迅疾的忽略掉矮人厚重的身板,直直“穿透”他的身体,顺利打在许青的身上。
    魔法契约瞬间生效,一道淡淡的光晕包裹住许青的全身,给黑发黑瞳的神秘少女镶上一道光晕样的金边,那场景魔幻美丽极了。
    细碎的金色光点消失后,许青仍好端端的站着,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同。
    但是她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这座古老、神秘、阴森的城堡,悄悄揭开一层面纱,露出一点层层掩藏的真容。
    她脑海中多了一个金色的契约,通过它的存在,她能感知到一些神奇的东西,比如哪条路是通向哪里的,有哪些奇奇怪怪的用途和秘境……
    同时,她也深深的知道,以她目前的权限而言,所知所识不过是城堡的冰山一角罢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黑色的瞳孔中盈满笑意,“谢谢您,康妮夫人。”
    矮人惊叫,“你没事?”
    幽灵太太笑呵呵的拍拍他的脑袋,“傻孩子,她当然不会有事。区区一个教员契约而已,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矮人:……
    那就不是初级魔法师能负担的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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