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颗粒子

    虽然说了下午一定会好好休息,想也知道,这家伙最多也只能撑到下午,晚上果然溜走了。
    程北漠顺着手环找到他时,果不其然在大殿内。
    约莫是看他站在那朵永生花前许久,程北漠才捏着手心,“你想听一个故事吗?”他的声音自大殿彼端缓缓传来。
    裴九冀丝毫不惊讶回头,轻轻应了声,“嗯。”
    借着悠悠月光,程北漠淡淡开口了,“那一年那个孩子只有三岁......”
    那一年那个孩子只有三岁,在他的印象中,几乎没有见过父亲的样子。
    他一直忙于专业,是她将孩子一手拉扯大,她也曾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沙漠地质学专家,但为了孩子,她只能牺牲。
    孩子以为,他不爱她,他爱的只有他的事业。
    三岁那年,孩子呆呆地看母亲神色匆匆挂了电话,出了什么事了吗?
    她亲吻了孩子,他在沙漠遇到了尘封千年的沙眼重启,整个专家团一筹莫展,他们像曾经辉煌的她求救,竟然只有她可以救他了。
    孩子一直在等待,等他回来时,只带着那朵她最爱的永生花。
    他将她丢了。
    他将她丢在了大漠里,孩子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开始疏远他,开始怀念她,开始自强不息超越他。
    后来孩子才知道,原来他是爱她的,他爱她其实超过她爱他。
    只是他们的爱承载着这世上太多的希望,由不得他们自己。
    屏障的记忆里,终于看到他是如何为了所有人献身时,她又如何凭一己之力推他出去,将自己永远留在了黄沙中。
    后来他在沙漠中不眠不休,终于为她建造了那座宫殿,封印了那个沙眼,大概也是她最后的夙愿吧。
    不希望再有人牺牲了。
    他将承载她所有温柔的永生花,放在了大殿中央,庇护过往旅客。
    这是她给予世间的温存,更是他们的爱在改变着天地。
    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不是父母无休无尽的关爱,而是母亲爱着父亲,父亲也深爱着母亲。
    得知真相的孩子这时才觉得自己,原来幸福极了。
    “原来孩子一直不明白,却怪了他这么久......”程北漠沉下声。
    从未听过他谈起他的过往,不知这是真实的,还是他解除屏障时,看到了太多令人感伤的故事。
    合着轻盈月光,裴九冀突然伸出了双臂,将那个满是哀伤的脑袋拉了过来,轻轻靠在自己肩上,渴望将自己也为数不多的温暖,传达给他。
    月光普照,为这世间所有悲怨掩埋。
    虽然也已经充满疲惫,可还是希望用一丝余温,给予孤独的孩子在沙漠中一片生的绿洲,他的轻声抽泣让他意识到,原来他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大孩子而已啊。
    裴九冀感觉被自己抱住的身体先是一怔,紧接着在无人看到的黑暗中,轻轻地颤抖,也许过了许久,他终于停下了,坚实有力的臂膀从身后,勾住了柔软的腰肢。
    程北漠埋在裴九冀怀中,那不知道是谁对谁说的无奈:“不要离开我,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好吗?”
    似乎熬过了世间的坎坷,其实这一路走来总是在重蹈覆辙。
    裴九冀伸出的手臂顿了顿,终究带着安慰摸在落寞的脑袋上,“不会离开你,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嗯。”那一声,轻轻地发了出来,是他强撑最后的脆弱,将依依不舍的手臂圈地更紧了。
    交替传递的温热,在寂寥的大殿中也不显得孤单了。
    同学们说,那一晚程北漠老师冷着一张脸去找裴九冀学长了,之后他们再也没回来,不知道他们在荒漠中做了什么,在寂静无人之地又能做些什么呢?
    程北漠迎着第一缕阳光醒来时,不敢相信他居然就这么陷入休眠了,他动了动,一声细不可查的“嗯...”从他头顶传来,原来裴九冀一直保持着这么抱着他的姿势,睡了一晚上。
    程北漠轻轻起身,将衣物盖在裴九冀身上,踱步到了殿正中的那朵永生花,还是这么静静地守护着这片荒漠。
    我也终于代替了他完成你的心愿,该是你休息的时候了。
    裴九冀醒来时,觉得自己全身酸痛无比,不知道是昨天的打斗太激烈,还是在硬地砖上睡了一晚上的缘故,可是昨天抱着抱着,就突然累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等他起身时,那朵永生花被那个人递到面前,承载永生花的水晶皿上“professor.程”笔锋刚劲。
    本来他是来取永生花的,但是知道永生花的来历后,他已经决定任务失败回去向凌正轩请罪了,“这朵花不是守护沙眼的吗?如果我带走了...”
    程北漠告诉他,“沙眼已经被我平息,这朵永生花只能当成摆设罢了,你沙漠此行原是来取它的吧,现在给你。”
    裴九冀虽然接过了永生花,却还是不放心,“这是程教授夫人的永生花,我拿走了好吗?”
    程北漠一声非常小,“你的母亲说,总有什么她最珍惜的东西,是要留给儿媳的。”
    裴九冀甚至没听清,“你说什么?”
    程北漠扬声道:“你拿着吧,有事我来担。”
    裴九冀半信半疑,但想到昨天他可能从程教授那里得到了什么讯息,他便按照他说的,带走了这朵永生花。
    火红炽热的花朵在掌心绽放,果然美丽至极。
    ......
    下午,他们结束历练,坐着学院专车,回到学院和四方回来的同学们汇合。
    因为平息沙眼解救失踪少女记了大功,这组同学获得了学校的首要表彰,半道凑进队伍的著名逃课问题学生裴九冀,还以为回来会被臭骂一顿,没想到校领导竟然一句话都没说。
    不仅如此,作为表彰主要对象的裴九冀同学和程北漠老师,被学院领导安排穿了大红的衣服,戴着大红花,站在第一排正中间,拍了张大大的合影。
    这场景怎么和迷城时候莫名的熟悉?
    历练回的表彰大会一向是每年重要庆典之一,只不过今年,同学们看着合影正中无比喜庆的两个人..
    为什么这么像结婚照??
    “裴九冀啊,好好给程老师做助手。”拍完合照,教导主任笑眯眯的说,解决了这个沙眼问题学院也得到了各界赞扬,必须好好表彰这两个大功臣,然后他就想到那时候遇到的原来就是裴九冀。
    果然是秋后算账,裴九冀挠挠头,不知道怎么尴尬笑笑,“好,好的。”
    而程北漠却不明所以,发生过什么事吗?
    是发生过,要不是你师父早就出面,这事差点烧你身上啊,大傻子。
    这时凌辰搀着还在康复阶段的居伊来了,看着远远的那个向阳的火红少年,居伊从未后悔过自己做过的一切。
    也许有一天,他也可以成为撑起天下的那根顶梁柱,然后怀着真切的目光,静静回头,向曾经所有的懦弱温柔面对。
    裴九冀向他们招了招手,居伊招手回他,凌辰也笑着点头回应。
    表彰过后,裴九冀还有一件事,还有两个人躺在病房里。
    原本是想去看柯七柒的,席姜一脸想揍裴九冀的说,柯七柒被刺破的是静脉,已经包扎好无大碍了,他妹席茶正在他妹房间里。
    “干嘛啊,你妹是妹,我妹不是妹啊。”
    “你妹!”卑微哥哥席姜也只能这样了。
    现在去一定会被柯七柒讨厌,裴九冀转身去看傅常平了。
    傅常平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但是精神受了严重的创伤,不仅是关于母亲的回忆,更是回来以后,席姜告诉他的另一个事实。
    “活人救死人,多么荒唐的事,你没听过吧。”医生看透世间的眼睛看着失神的少年。
    “什么?”傅常平嗫嚅道。
    医生继续平稳的口吻,讲这世间邪善,“那时你昏过去被带走了,灼烈的大火无人敢入,是裴九冀冒死冲进去将你母亲的尸体在被焚烧前抱了出来,不然你连她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傅常平嗫嚅的唇角,却再也说不出话。
    原来他将自己的恨意强加在的那个伙伴,还曾是自己的恩人。
    错了,这样的人生,终究是自己错了。
    裴九冀看望傅常平的时候,给了他一张字条,那张他从火场绝望的母亲身边捡到的绝笔,“后来你一直厌恶我,所以我没有机会将这个给你。”
    傅常平拿着纸条,眼泪再也忍不住,湿了一片被褥。
    “平儿,你要继续研究你爱的全息粒子,很高兴有全息粒子,给了妈妈一个救你的机会,一个告诉你的机会——孩子,妈妈爱你。”
    “妈妈!呜哇!!!”揉着早已被揉皱的纸条,少年心底所有的防线被击垮,再也压抑不住的脆弱,爆发了出来,响彻病区。
    他哭得感天动地,裴九冀也终究不忍,想要离开,将这片孤寂留给他一个人。
    “九,九冀。”突然那哭声中艰难的一声,叫住了他。
    裴九冀轻轻回头,傅常平深深看着他,在那模糊泪眼中的模糊过往里,他早就该说这句话,“我们,还是朋友吧。”
    “嗯。”他的好朋友这么告诉他,“我们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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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竹马和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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