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素馨不怎么说话，阮玉翠和曾氏却说的极为亲热。说到某处，阮玉翠竟开怀地笑了起来。
    “难为玉翠妹妹笑的这样开心。”褚素馨不冷不热地说。
    阮玉翠这才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她忙干咳了一声：“我这也是担心姨妈过于伤心了，故意哄着姨妈高兴些，免得伤了身子。”然后她就转移了话题：“大姐姐脸色越发的好了，我瞧着，好像还长胖了一些。”
    褚素馨脸色微微一变。
    “怎么没见我们姑太太？”褚家大太太突然说道。
    曾氏脸上微微有阴云闪过，阮玉翠也有瞬间的不自在。
    阮玉翡没了，褚锦绣自然是来了。当时阮玉珠并没在场，但听下面服侍的人说，褚锦绣哭死过去两回，然后就被曾氏给送回了阮府。
    这一会的工夫，阮玉珠已经感觉到屋内的气氛变得怪异起来。
    那两位诰命夫人和周家的长媳都没说话，在座其他人却都姻亲连着姻亲，但此刻彼此心里却转着各自的念头。
    褚家，褚素馨，阮玉翠，还有一个褚锦绣。阮玉珠心内思忖，这些人本就各自有自己的心思和想头。如今阮玉翡没了，有些事情就仿佛是去掉了最后一层遮羞布。这些人，难免更加离心。而有些选择，却是必须要做出的，再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有句话叫做说曹操，曹操就到。
    褚锦绣就是这么一个禁不住念叨的人。
    有小丫头匆匆跑进来禀报，说是褚锦绣来了。
    “在堂上哭，哭的厉害。”小丫头神情闪烁。
    只怕褚锦绣不仅仅是哭，嘴里还说了什么吧。褚锦绣很不能够接受阮玉翡的死，当时来侯府的时候嘴里就有些不利于曾氏的言辞了。
    但是作为阮玉翡的亲娘前来吊祭，侯府和曾氏都不能真将她拦在府门外。
    曾氏飞快地看了阮玉翠一眼。
    阮玉翠立刻就站起身：“我去看看。姨娘身子不大好，近来也有些糊涂了。我让她好生在家里安养，万事有姨妈，外祖家，还有我。哎，姨娘真是……”
    “这怎么好让你操劳。我去看看吧。”曾氏也站起身，“你的身子要紧。真的要在我这里有一点儿闪失，我难见娘娘。”
    她们这么说着，向氏和周湘的二嫂已经带人扶着褚锦绣走了来。
    “亲家太太哭的有些不像了，外面人来人往，我请了亲家太太过来歇歇。”向氏就说，一面盯了曾氏一眼。
    曾氏会意，褚锦绣在灵堂上必定当着亲友的面说了什么了。
    “劳动姑太太了。这事多亏姑太太带着外甥媳妇们来帮忙料理，过后我让你侄子过去给你磕头。”曾氏就说。
    向氏也没多说什么，看人扶着褚锦绣坐了。这里都是有牵连的人家，褚锦绣说什么也没大妨碍的，因此也就放心出去了。
    “娘，你……”阮玉翠坐在褚锦绣身边，低低的声音抱怨。
    褚锦绣虽然穿着出门的大衣裳，但似乎并没有怎么装饰，还一脸的眼泪，看上去憔悴又狼狈。
    “我伤心过了头。”褚锦绣微微坐直了身子。
    “因为伤心，才要好好歇着。我打发人送过去的人参，你可用了。那是年前北边新进上的，殿下赏了我，百年的老参，你用着正合宜的。”阮玉翠低声说。
    褚锦绣似乎就好受多了。她游目四顾，一眼就瞧见了阮玉珠。然后，她突然又放声大哭，接着就扑过来，抱住了阮玉珠的腿。
    “大姑娘看过玉翡，连夜打发人捎信儿给我，怎么就不说清楚……”
    屋内众人的目光立刻就转向阮玉珠，曾氏的目光闪烁，带着阴狠和忧惧。
    阮玉珠心中暗暗冷笑。她心软，才会让人给褚锦绣捎信儿。如果不是当时就有防备，让百灵在话中留有余地，今天就要被褚锦绣拿出来当刀把子了。
    即便这样，褚锦绣还是想让曾氏猜疑她，还想借曾氏的手除了她呐。
    但是正因为深知褚锦绣的性情，所以阮玉珠对于现在发生的事，却早有腹稿。
    “姨娘说的什么话。让我怎么说清楚？姨娘想让我说，玉翡糊涂了，胡言乱语？什么姨娘要伙同着娘家的太太夫人们暗算我，还打算治了我之后，要分我的嫁妆？无稽之谈，说出来只能惹人嘲笑吧。”
    褚锦绣没想到，阮玉珠竟然有这样一番话等着自己，当即进退不得。
    曾氏的脸色却缓和了，只阮玉翠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忙过来将褚锦绣搀扶起来。
    “姨娘伤心过度，糊涂了。二姐姐那是到了寿数，不知道什么鬼催的，说些胡话。大姐姐不要放在心上。之后我去看过二姐姐，都知道的。那已经不是二姐姐了，不过是什么鬼怪附在二姐姐身上……”
    这些鬼神之说，后宅是十分相信的。
    曾氏也跟着点头：“身子废了之后，再没清醒明白的时候，话也说不了几个字。我如今也猜疑着，她的真魂那个时候就上了天，不过不知道哪一路鬼怪借着她的壳子蒙哄我们。银子倒还罢了，可怜我们这般操心。”
    “时辰不早了，我送姨娘回去吧。改天发送，我必是再来的。”阮玉翠就说。
    众人也就起身纷纷告辞出来。
    阮玉珠和周氏一起到国公府宁氏跟前，说了几天在安定侯府的见闻。宁氏冷笑：“一团乱麻。”
    “可不是。难为了玉珠。”周氏就说。
    “不过是些寻常的事。”阮玉珠笑了笑。
    “你要小心。不过，等你婆婆回来了，有她带着你，也就万事不惧了。”宁氏又说。
    “我也是这么想。有夫人和婆婆罩着我，还有周姐姐在旁服持，我是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事。”阮玉珠笑了笑。
    ……
    阮玉翠送了褚锦绣回阮府，又秘密地嘱咐了褚锦绣一番，就回了四皇子府。就在她离开不久，褚家老太太打发人来问候褚锦绣，褚锦绣满腹狐疑和痛恨，终究心中放不下，不能完全遵照阮玉翠的意思，竟自坐了马车往褚府中来。
    褚素馨却正在后堂陪着褚家老太太、褚家大太太和褚家二太太说话，听见褚锦绣来了，褚家老太太并没什么，其余三人脸上都闪过一丝不自在。
    “闹的有些不像了。那么多人瞧着她撒泼。”褚家大太太就说，“总归该以大局为重。”
    “让她进来，我劝劝她。”褚家老太太就说。
    “那更好了。”褚家大太太和二太太都说。
    褚锦绣进屋来，瞧见屋内众人，愣怔片刻，随即跪到褚家老太太跟前，再次放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