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翡的死在阮玉珠来说，有些突然。但是在向氏族中，以及在京中各女眷口中，却是另外一样。
    在很多人的眼睛里，阮玉翡虽然活着，却和死了也差不多。
    “也就是侯府这样根基的人家。侯爷夫人又心慈……”言外之意，换了另一个人家，未必有这样的财力，也未必有这样的好心肠。阮玉翡出事的当时就得死了，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众人都叹息。她们并不是叹息阮玉翡年纪轻轻的就没了，而是叹息向咏枫夫妻宫上命运不大好。侯府娶了阮玉翡这样的媳妇，真是十分倒霉。
    曾氏正好犯了头风病，被众人簇拥着，在堂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怎么这般命苦！白操了这些心。金山银山赔进去，原本指望着， 或许老天垂怜……我这是白操了心了！”
    众人都忙劝慰。
    “是玉翡自己命薄。”褚家二太太情真意切，“她那个性情，那个身子骨。谁不知道夫人待她好，处处容让她，教导她。她这就是没有这享福的命。夫人不好为她再哭伤了身子。这诺大一个侯府，还要靠夫人支撑。玉翡泉下有知， 只会感激夫人，也得保佑夫人康泰。夫人的恩情，她只能下辈子再来偿还了。”
    就有好几个人附和褚家二太太的说法，都说阮玉翡自己命薄，没有福气消受安定侯府的富贵，也没有福气有曾氏这样慈爱可敬重的婆婆。
    “谁想到，我和她竟然缘分这么浅薄。”曾氏似乎略微好受了一些，一边用帕子轻轻擦拭眼角，一边叹气说道。
    宁氏和周氏一早上来过，但宁氏事忙，周氏身子又不大舒服，所以都回去了。
    阮玉翡虽然是安定侯世子夫人，但毕竟年轻，还是晚辈。
    阮玉珠不好就离去，因此陪曾氏坐着，却并不大说话。
    在诸女眷群众，阮玉珠历来沉默寡言，众人都知道她这样的性情。曾氏在上面看了看阮玉珠，她还劝慰阮玉珠。
    “不要太伤感了。你那天晚上还特意去瞧了她，也就尽了你的情了。”
    “毕竟……有些突然。”阮玉珠就说，一面暗中打量曾氏。
    这种时候，阮玉翡的死对曾氏并没什么好处。阮玉翡之所以会突然死去，曾氏必定有很不得已的缘故。
    “她那个身子，不过是金贵药材吊着命。说句不好听的，风吹的大了一点，那灯也就灭了。五太太和夫人都觉得突然，不过是亲情难舍。”褚家二太太说道。
    褚家是阮玉翡的外祖家，她们这么一说，别人更是没有异议。
    “其实是有征兆的，只是我没和人说。”曾氏又擦了擦眼泪，“四皇子府中阮侧妃娘娘走时，就说她气息不好，让我多少有个准备。她那个身子，我尽力了。……参汤也灌不进去，宫门早都关了，为了她的事， 没少麻烦宫里头。侯爷爷两个的都当着差，本来也是便宜的事。但侯爷有话，正因为他们当着要紧的差事，咱们行事才更要收规矩。想着等天亮宫门开了，再叫太医。这孩子，却没有撑过去。”
    “这些都没有关碍的。”褚家大太太慢条斯理的，“玉翡早就油尽灯枯，也是她的寿数到了。就是神仙下凡，救的了病，却救不了命。”
    除了阮玉珠问了这一句，再没人问什么，不过殷勤帮着曾氏，劝慰曾氏。
    华珍珍却不大陪在曾氏身边了。
    “我心里伤痛，身子实在支撑不来。好在还有珍珍这孩子帮我操持。”曾氏见华珍珍进来奉茶，就欣慰地说道。
    “珍珍这孩子，确实可人疼。”
    安定侯府办阮玉翡的丧事，因为安定候向岚主张不可奢华，曾氏就办的比较低调。 即便如此，各府吊唁的客人依旧络绎不绝。
    安定侯府，向岚和向咏枫如今也是京城中炙手可热的人物。阮玉珠在阮玉翡灵前烧纸，一边后知后觉的想。
    “两位婶子，请到旁边屋中歇歇吧。”华珍珍带人过来，扶起了阮玉珠。
    阮玉珠起身，因为看见周氏起身的时候动作有些迟滞，忙就伸手亲自扶了。她们今天正式来吊祭阮玉翡。这一天，也是宾客最多的日子。
    “我们自去歇着，你且去忙吧。”阮玉珠对华珍珍道，一边早有丫头婆子在前面领路，妯娌两个到了一处偏厅中暂时休息。
    “咱们家里这些年没办什么大事，今天这般排场，也是多年少见的了。”屏退了服侍的人，周氏才对阮玉珠说道。
    阮玉珠微微一笑：“世事如此。”
    “你见的明白。”周氏也就笑了笑。
    两人刚刚说了两句话，就有人来传话，说是四皇子府阮侧妃和六皇子府初褚侧妃都来吊祭，如今已经被曾氏接到内室招待。
    周氏就看了看阮玉珠。
    “周姐姐身子是不是不大舒服？”阮玉珠问，“如果是，周姐姐尽管回去歇着。我过去陪着说会话，知会一声也就完了。”
    “我并没什么事，不过这几天有些腰酸。咱们一块去，一会还一块回去。叔叔和身子快到通州了，夫人早上炖了稀烂的野鸡，说让咱们晌午过去一起吃了，还有事情要吩咐咱们。”
    阮玉珠答应着，就和周氏一起到曾氏的内室。
    屋中除了阮玉翠和褚素馨，还有两位王公府上的诰命夫人，周湘的大嫂张氏也在座，却是帮着曾氏应酬的。
    向岚回京，向氏和安定侯府的关系改善了许多。这种大事，向氏自己来了几次，还打发了两个媳妇过来帮助曾氏料理。
    大家相互见礼，客套两句，各自坐了。
    “阮娘娘身子这样沉重，竟也亲自过来了。”周氏和阮玉翠说。
    阮玉翠的眼睛红红的：“我怎能不来。虽说那天见了，我就知道不好。但此时此刻，我这心里总是不好受。”
    褚素馨本来跟曾氏说话，见了阮玉珠，她就闭了嘴，一双眼睛几乎不加掩饰地只在阮玉珠身上打转。
    六皇子娶褚素馨破费周章，之后也传出他如何宠爱褚素馨和礼待褚素馨的话。
    但六皇子府中很多后宅私事，还是传了出来。不知为什么，六皇子动手打了褚素馨。即便没有那些传言，只看褚素馨现在的形容，就知道她并不快乐。
    阮玉珠离着褚素馨并不远，她能看见褚素馨耳下一道隐隐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