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珠听了,并没有十分放在心上。曾氏这次宴席办的十分热闹,来的女眷们都也很畅意。阮玉珠少不得也喝了几盅酒,还没等菜品摆齐,她就觉得有些憋闷,因此离席出来。
曾氏和华珍珍都很忙,原本有侯府的小丫头跟着,很快也被人叫走了帮忙。阮玉珠自己带着服侍的人,倒也落得自在。
她在花厅暖阁外站了一会,觉得不那么憋闷了,但是她并不想就回席上去。偏偏今天周氏早早的告辞走了,和她极相好的两个媳妇也都不在,那席上对她来说就没有太多的意趣。
也不能这么早就跟曾氏告辞,因为她来的时候是受了宁氏的嘱咐的。周氏先走了,她就得多留些时候。
“不如就随意走走。”阮玉珠心中这么想着,也就信步走了来。
安定侯府对她来说,是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以前来,见着些什么,难免触景伤情。她不忍多看,不忍多想。而且那个时候的侯府对她来说,还是危机重重的。
但是现在却不同了。
安定侯回京,京中又接连发生这么些事,很多事情都变了。
这么信步走着,偶尔遇见侯府服侍的人,都很恭谨地跟阮玉珠行礼,也都忙忙碌碌的,各自有各自的差事。
安定侯回来之后,这侯府更有规矩,更正常了。
因为心中安定, 阮玉珠更不急着回去席上。她慢慢走着,并没有什么目的,这侯府中的一草一木,很多还是记忆中前世的模样。
物是人非,恍如隔世, 这是真的隔了世的。
阮玉珠心中感慨,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侯府比较偏僻的地方了。她心中想着事,脚步放的很轻很慢,跟随服侍的人也都安安静静的。然后,阮玉珠就听见一阵吵闹声。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阮玉珠略听了听,却是两个婆子因为琐事在吵闹。 听声音,就在隔壁 院子里。
“这是什么地方?”阮玉珠就问。
跟着她出来的是杜鹃、百灵和夏堇。三个丫头对侯府还没有阮玉珠熟悉,但是杜鹃略微皱了皱眉,说她好像是来过这里。
不过不等杜鹃想起来,阮玉珠已经走到院门前,并知道了这究竟是哪里。
这赫然是阮玉翡所住的飘香院。两个婆子的声音就是从飘香院传出来的。
因为地处偏僻,少有人来,而且还是阮玉翡的院子,所以才有人敢这般吵闹。否则以曾氏治家的严厉,大年下,侯府可没人有这样的胆量。
“太太……”杜鹃看着阮玉珠,询问是不是就离开这里。
阮玉珠略想了想,既然已经到了这里,而且现在回去席上也是一样无味,那不如就进去看看。
阮玉翡人废了之后,她曾经来看过,但那已经是好些天之前了。
“……略歇歇脚,我这手炉里的炭也该换了。”阮玉珠就说。
杜鹃会意,走上前去敲门。
那两个婆子的声音就打住了,却是过了一会才走过来开门,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说些抱怨的话。 等门开了,两个婆子看见门外的阮玉珠,都愣住了。
“怎么,不认得我们太太?”杜鹃开口。
两个婆子这才回过神来,都赶忙上前陪笑见礼,口中喊着五太太,说实在是没想到。
“五太太要来,怎么夫人没打发人先来……”一边说话,还一边往阮玉珠身后瞧。
阮玉珠身边并没有侯府服侍的人。
“从席上下来散散,信步走到这里。”阮玉珠就说,“我想这是我大嫂子家里,我在这里歇歇脚,看看你们奶奶,可还用你们先去请我大嫂子的示下?”
两个婆子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色,哪里敢说不。
“没有准备,这里简陋,只是怕怠慢了五太太。”
“这说的什么话。”阮玉珠笑了笑,迈步就进了院门。
两个婆子忙就跟着,一面高声冲上房喊:“西府五太太来了!” 那神态升起,并不想是 喊人来服侍,倒像是给里面的人通风报信似的。
阮玉珠早就觉察到不对劲儿,因此也不理睬,径自顺着抄手游廊往上房走去。
飘香院房舍并不多,但却并不小。因为院中种着两棵桂花树,都八月间满院飘香,所以才得了这个名字。如今自然不是桂花的时节,阔大的院子里就显得空空落落的。
两边厢房都没点灯,上房却是灯火通明。
阮玉珠到了上房门口,就听见里面扑腾的声音了。
两个婆子其实是有了酒的人,腿脚远没有阮玉珠主仆利落,服侍不及,杜鹃和百灵已经帮阮玉珠掀开了帘子。
屋子里暖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浓重的酒菜气味。迎面大炕上几个婆子媳妇,正在慌慌张张的收拾,看见阮玉珠这进来,更加慌了手脚,也有从手里落下两张牌的,也有从袖子里滚出一块银子的。
原来她们竟在阮玉翡的屋子里摆了赌局。
“哎呦……”两个婆子随后进来,都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炕上的一个婆子胆子大些,似乎也最有体面,就嬉笑着下来给阮玉珠行礼。
“……累了一年,略松了筋骨, 今天是头一次,再也不敢了。求五太太大人大量,别告诉我们夫人去。”
“你们不都是这院子里服侍的人吧。”阮玉珠朝几个人看了一眼,问道。
当然不是,这里聚集的,竟是哪里服侍的人都有。
阮玉珠心里明白,却并没有发作。那两个婆子见阮玉珠没说话, 忙就带着头将屋子收拾了,几个婆子媳妇一哄而散,剩下两个婆子讪讪地笑。还有先前说话的婆子竟也没走,还在跟阮玉珠求情。
这实在是不像话。但是安定侯府后宅的事,阮玉珠并不想插手。
“我不是不能宽放你们。只怕瞒不过你们夫人。你们夫人何等人,你们不会不知道。”
“只要五太太不说,夫人可顾不到这里呐。”几个婆子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说完了,其中一个似乎是觉得失了口,显得更加不安。
“你们自去你们夫人面前领罚。”阮玉珠就说。
那婆子似乎巴不得一声,行了礼就退了出去。
飘香院的两个婆子依旧伺候着。
“我看看你们奶奶。”
阮玉翡就在里间屋。这屋子,却并没有外间屋暖和。屋内倒是样样不缺,却是早就灭了烛火。阮玉珠进来,两个婆子才点了灯笼和蜡烛,其中一个又搬了炭盆进来。
阮玉珠这才看清炕上躺着的阮玉翡。
乍一看去,阮玉珠几乎吓了一跳。
阮玉翡的眼睛是睁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