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起床仪式是最冗杂和痛苦的,屋里的暖气片经过一晚上早已凉透,只有被窝里还是暖和的,每天天还没亮就被闹钟吵醒,在被窝里酝酿一阵后倏地坐起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穿上棉袄棉裤,用冰凉的自来水驱赶睡意。在灯光下吃早餐,看着窗外的漆黑一片和天上的残月,有种昼夜颠倒,24小时连轴转的倦怠感。
在紧张和繁重的复习中度过圣诞节,我们便迎来高中的最后一次期末考试。母亲说这次考试如果考好了就奖励我一个神秘礼物,我本想说我的要求并不高,一个mp3就好。但我却不敢说出口,因为我知道这种对学习无益的娱乐工具,母亲是断然不会同意的。
“那多少名才算好啊”我问到关键。
“额,前十名吧。”老妈的话让我顿时有些泄气,虽然我现在的成绩稳定在十五名左右,但其实排名越靠前竞争越激烈,每个人都在拼命努力,若想一下前进五名绝非易事。
由于是高考前的最后一个寒假,所以同学们都格外重视,认真规划着自己的假期生活。班主任更是如此,期末考试的前两天,严老师就郑重其事对我们说:“同学们,这是你们高中生涯的最后一个假期了,离高考还剩不到200天,每一天都很宝贵,所以我和英语老师决定在假期办一个补习班,只针对咱们班里的同学,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回家很父母商量一下,考完试后来找我报名。”
虽然严老师说的是自愿参加,但我知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寒假期间绝大多数同学都会去补课,那么与其去外面报那些课外补课班还不如找本班的老师给自己补,不知道这是不是也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
放学路上吴桐明确表示自己会报名,并苦口婆心地劝我:“多好的机会啊,外面的那些补习班对咱们根本不了解,而班主任每天和我们朝夕相处,对我们每个人的学习状况都了如指掌,可以针对性提升我们的短板,这一个月的补课对咱们至关重要,你现在成绩不错,如果假期在冲刺一下,下学期应该能进前十,反之就会被其他同学反超,到时候追悔莫及。”
“嗯,我知道,我会尽力说服家里的。”我诚恳道,心里却有点底气不足,毕竟家里条件一般,这“高昂”的补课费会不会让父母为难?
“是不是你家里经济有困难?”吴桐似乎看穿我的心思。
“哦,不是不是,是我父母比较偏执。”我忙矢口否认,心里却琢磨着回家该怎么说。
晚饭时,我犹豫了半天才开口,“妈,有……有个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这孩子,有啥事就说呗,怎么还吞吞吐吐的。”老妈随口道。
“我们班主任假期搞了个补习班,班里不少同学都报名了,所以我想……”
“啊,就这事啊,补!当然要补,多少钱说吧!”老妈的爽快让我激动加意外。
“一天四节课,上午九点到下午三点,中午还供吃,一共补一个月,八百。”我缓缓道。
“八百……好像也不贵哈。”老爸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也是在征求老妈的意见,毕竟母亲是一家之主,掌握家里的财政大权。
“不是,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妈突然笑了,随即认真道:“虽然我平时管钱很严,但我也是个开明的人,这该花的钱咱必须花,儿子,以后补课的事你就直接跟父母说,别瞻前怕后的,别人家补的起咱家也不能落后,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上大学,知道吗?”
母亲真诚的话语和坚定的眼神使我心里涌过一股暖流,有父母做坚强的后盾,我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那你们什么时候补,在哪补啊!”老爸问。
“说是从一月五号开始,地点是sk小区。”
“呦,sk小区离咱家可挺远啊,我干活忙,也没法单独送你,要是咱家有个自行车就好了。”老爸淡淡道。
“咱家咋没有自行车啊!那永久牌的黑色车子整天在院子放着,你们也不骑啊!”老妈立刻驳斥。
“那个老古董你就别提了好吗,骑两圈掉一次链子,都不如走的快。”父亲不屑道。
“没事没事,反正也不起早不贪黑的,我走着去就行,当锻炼了。”我见父母又要吵起来,忙出来调停,唉,只要能去补课就知足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期末考试那天我坐在五考场的最后排,离考试还有几分钟,我随手拿出单词本扫了一眼。却无意中看到书桌堂里有一句用圆珠笔写的很小的一行字:(于婉茹,祝你永远幸福。)
乍看到这行字我就觉得好笑,但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感伤。这看似幼稚的表达方式其实是大多数暗恋者们心里最真实的声音。并不是所有的喜欢都有机会说出来,很多人都只是默默喜欢着对方,由于各种原因不敢表白。而青春又是那样短暂,等你鼓足勇气准备告白时,他或她却已经走远。于是,你只能在回忆中思念,思念中等待,等待中悔恨。暗恋其实是情感的自我折磨,是爱情世界里的饮鸩止渴。只不过处在青春期的我们还不知道该如何取舍。
想到这,我又开始自嘲,自己现在不也是如此吗?虽然每天和她朝夕相处,并已经认定她就是自己生命中的那个人,但却始终不敢向她表白,甚至连试探的勇气都没有。因为我还没有十足的把握,更无法承受失败的后果。可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已所剩不多,如果我高考失利,如果在大学里她喜欢上了别人,如果……。想到这,我突然心慌起来,有些茫然无措。
“不!我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动摇,绝不能在青春日记里写下遗憾,就算失败,就算头破血流,也要尽力搏一搏,至少输了也无怨无悔。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心无旁骛、全神贯注,力争和她考上同一所大学,再做四年同桌。”我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的笔。
一天的考试结束,我没看见吴桐,也没看见韩东,只好一个人低头往家走。行至一十字路口,路边一个算卦老头引起了我的注意。说实话,在这个科技飞速发展的新时代里,这种封建迷信的职业已经逐渐被边缘化,而我之所以会驻足主要原因是这老头长的像我死去的外公。
“小伙子,算一卦吧。”算命老头直视着我,三寸长的山羊胡上挂满了冰霜,裹在黑袍里的身体也在微微发抖。我一看这老头这么大岁数大冬天的出来混口饭吃也怪可怜的,自己索性当一回冤大头吧,就当行善了。
“老大爷,算一卦多少钱啊!”
“五块,不准不要钱。”老头说。
我一听觉得好笑,哪有打这包票的,那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否定,您岂不是白忙活了。
“那您给我算一卦吧,准不准都给您钱。”
“你想算什么?”
“随便。”
“报上生辰八字。”
“一九八八年腊月十七。”
老头闻言眯着眼一只手翻开一本黄皮旧书,一只手掐算着,口中还不知念叨着什么,整的还挺像那么回事。一分钟后,老头猛然睁开眼,“小伙子,你五行缺金,命犯太岁,这辈子注定事事不顺难发大财,但你这两年运势正旺,不过要小心物极必反、盛极必衰,你的好运很可能就要没了,不如让老夫给你指一条破解之法如何?”
我闻言开始犹豫,这老头前面说的挺准,可后面的话我就不爱听了,发不发财我倒不在乎,可事事不顺这谁受得了。
“那要怎么解?”
“唉,你这命犯太岁,可不好解啊,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这样,你先拿二十块钱我便教你破解之法。”
“呵呵。”我一听笑了,这不明显江湖骗子么?我二话不说,直接起身走人,不过男子汉一言九鼎,我还是扔给他五块钱,“哼,老子才不信这个,我命由我不由天!出于怜悯施舍你五块钱,你竟还贪得无厌,真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