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诚于党

    汤姆憋着眼泪出了卧室, 砰一把关上了门,站在走廊里。
    突然发现自己没穿裤子,于是下意识捂上了自己的小裤衩。而屋子里, 本还在呵斥, 说他天真,愚蠢,是个毫无用处的傻瓜。
    孩子这时候才发现, 跟本相比, 罗衡那个爷爷是有多么的可贵。
    本当然也没面子, 犹还在卧室里喊:“愚蠢的家伙,进来睡觉。”
    汤姆还在生气, 在哭,不接茬,杰瑞却在另一边喊了一声:“好爷爷半夜才不吵人,睡觉。”
    当然, 杰瑞还准备爬起来, 立刻就被珍妮拉回被窝里了, 两条小短腿刚蹬掉被子,姐姐一条大长腿压了过来, 压的小小的他平躺在床上,纹丝不能动。
    邓昆仑此刻正在关键的时候, 也顾不上管汤姆。
    汤姆站在外面,又气又委屈,穿个小裤衩进了珍妮房间,毕竟他是男孩子, 已经大了, 而且他还见过金有耍流氓。
    作为14岁就加入共青团, 身后小弟成群,自打六岁起就没受过委屈的,年年考试全区第一的男孩子,汤姆有自己的节操,不耍流氓,爱护名誉可是第一位的,他还没失去理智,他不要当选团干部,当然不能跟姐姐一起睡,那是会被别人笑话的。
    所以翻开柜子,见有条毛毯,拉出来,他就准备下楼去睡觉了。
    而这时,本也打开门了,在门里看着汤姆。
    “我非常喜欢你,你是个看得出天真和善良的孩子,你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属于孩童的爱,所以进来睡觉,好吗?”本低声说。
    这是个已经七十多岁,年迈的,肥胖的,行动迟缓的老人。头发稀疏,皮肤泛红,满脸老人斑。
    要是在他还年青的时候,他不会这样去对待一个孩子,因为那时候的他讲究适者生存,需要他们来讨好自己。
    但现在不是了,他必须从邓昆仑这儿带走这个孩子,这才能证明金钱和m国的伟大,同时,人老不代表他不想赚钱,他想从华国赚钱,这个孩子非常重要。
    但这个孩子居然说:“不,我不要你的臭钱,我也不跟你睡,而且我现在不爱你了。”
    “我可以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遗嘱可以更改,我有丰厚的资产,足够你挥霍一生。来吧可怜的孩子,到爷爷这儿来,做我忠实的儿子,让我感受到你的爱。”本声音本来很厉,但他想撒尿,但是楼上似乎没有卫生间,而且他也行动不便,于是说:“扶我下楼,去上厕所。”
    汤姆觉得爷爷会欣赏自己,是因为他足够优秀。
    他7岁替华国找到日军的宝藏,13岁加入共青团,他的履历金光闪闪,他是全华国最优秀的孩子。
    可是,刚才他把自己的履历本递给他的时候,他连看都没看就扔开了,而且还说了句:“foolish adj。”
    那是愚蠢,是傻瓜的意思。
    汤姆又不是不懂,当然,因为本的好言相劝,孩子总算心软了点,又说:“是因为我足够优秀,你才会喜欢我,并把你的遗产留给我的,对吗?”
    “不,孩子,是因为你足够爱我,足够忠诚,所以现在表现出你的忠诚来,现在扶我下楼,天啦,我要上厕所。”本又说。
    这就是南辕北辙了,毕竟汤姆一直坚持,是因为自己足够优秀,本才会喜欢他的。而且,他不可能忠诚于本。
    一本正经举起一只手,他说:“我入团的时候就宣过誓,此生只忠诚于党,忠诚于人民,一生为人民服务,我是一名共青团员,将来还是党员,我不可能忠诚于你。”
    本要被这个傻孩子气坏了,拿拐杖捣着地面,不停的大声呵斥着:“stupid!fuck! stupid,fuck!”
    邓博士和妻子的关键阶段还没结束,博士不是那种能草草收兵的人,一板一眼,还在工作。
    本气急败坏的声音越来越大,而杰瑞,适时的还要添几句:“好爷爷不说脏话。”珍妮捂住嘴巴,他就闭嘴,一放开,他又开始喊:“坏爷爷又在说脏话。”
    大呼小叫,鸡飞狗跳。
    本都要气疯了。
    他居然隔着门跟杰瑞吵了起来:“你也是个小傻瓜。”
    这可是国际通用的骂人语言,杰瑞也坐起来了:“我会下象棋,我不笨,我会算数学,我也不笨,我有很多爷爷,没有一个像你一样坏脾气,你是个坏脾气的臭爷爷。”
    孩子叽哩呱啦,简直吵翻了天。
    本简直要疯掉了。
    他想立刻离开这个地方,离开邓昆仑的家,要不是他已经垂垂老矣,70多岁,而且在香港的时候辞退了保姆和律师,厨师,要是阮红星在,能扶他一把,他甚至能提着拐杖去打人。
    但偏偏汤姆一脸倔强,要让他认识到自己的愚蠢才是优秀。
    隔壁还有个小屁孩儿不停的用中文叽哩哇啦的大叫着,本要不是行动艰难,要不是想一次性击败邓昆仑,要不是想赚更的钱,他不可能再呆在这个地方。
    哪怕一秒钟。
    而汤姆呢,还要尽职尽责,翻译杰瑞的话。
    让本知道,他所不屑的那个三岁小屁孩儿,到底有多优秀。
    吵吵闹闹间,本突然觉得裤子里一热,他居然尿裤子了。
    这是一个老人的悲哀,当他们足够生气,控制不住前列腺。
    而就在这时,邓昆仑一把推开了门,看汤姆只穿个小裤衩站在外面,就说了句:“去吧,去睡觉。”
    “本尿尿啦,尿裤子啦。”汤姆悄声跟邓昆仑说。
    “不想跟他睡就下楼去睡觉,不要跟他吵,也不要声张。”邓昆仑的声音也很低。
    即使再怎么坏脾气,再怎么想征服他,这也是一个从他四岁那年,就把他带到m国,让他能够在m国学习的人,用他奶奶的话说,他是他一生的恩人。
    是男人就有尊严,这时候苏樱桃也出来了,邓昆仑想了想,就低声劝苏樱桃先进门去,来者都是客,虽然本对他确实很恶劣,到现在臭脾气没有改,对他的孩子们依然恶劣,但是,他始终是个老者,也是个男人。
    而一个男人尿了裤子,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
    邓昆仑下了楼,找到本的衣服,从中翻出一条睡裤,但是,始终找不到他的内裤在那儿,这不,正找着呢,突然多出来两双小手,跟他一起在行李箱里翻了起来。
    这是汤姆和杰瑞,都只穿个小裤衩。
    听说爷爷尿了裤子的杰瑞,就连珍妮都压不住了。
    俩人从行李箱的夹层里翻到一条像一件帆船的帆一样巨大的内裤,七手八脚,交给邓昆仑了。
    鉴于汤姆今天一直跟本聊的非常好,邓昆仑于是把内裤给了汤姆:“你送去给他?”
    汤姆才不要呢,他可是一个共青团员,只忠诚于党,这辈子都不会再向本献殷勤。
    但杰瑞抢过内裤,却兴高采烈的上楼了。
    小短腿蹬蹬蹬,打着赤脚,跑的那叫一个快。
    不过,杰瑞并不是因为汤姆拍不动马屁了,要去搞接力赛,去拍本的马屁,而是因为,他惊喜的发现,会尿裤子的爷爷,不止他一个哟。
    原来还会有别的爷爷也会尿裤了哟。
    所以本的内心依旧极度的刚愎自傲,同时还很暴躁,并且,因为整个华国的贫穷而充满了西方式的优越感和傲慢感。
    这个国家,外夷是打不败的,但他们最擅长自相残杀,而现在,他们满目疮痍,百废待兴时,又要求助于他们这种资本,所以他是那么的傲慢,他也有资格傲慢,因为他觉得自己依旧是救世主。
    但是,作为救世主,他居然尿裤子了。
    作为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他尿裤子了。
    这非常难堪,比他在香港的时候,在情妇的家里尿了裤子还让他觉得难堪,但是他已经尿了。
    尿了裤子当然难受,睡裤一片冰冷,而且他怕滑,他一动都不敢动,怕自己要摔倒在自己的尿渍里。
    因为在情妇家那次,他就摔倒在尿里,整整半个小时。
    情妇和菲佣一起出门逛街,半个小时后回到家才发现他,他为此又中了一次风。
    而就在本不敢挪动的时候,一个短短腿的小男孩儿,就跟小时候的邓昆仑一模一样,拿着一条比他还要巨大的内裤,朝着他跑过来了。
    而且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
    “不羞羞,但是下回一定要记得,尿急了就要去厕所。”杰瑞扬起头,一本正经的说。
    邓昆仑不知道该如何翻译这句,但是,本老爷子,曾经像个暴君一样动不动就呵斥他愚蠢、蠢蛋、废物,并且把他亲手推出家门的男人。
    老了,胖了,走不动了,无助的站在那儿。
    抛开曾经的恩怨不说,这也不过一个垂垂老矣,到了暮年,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老人而已。
    “内裤和裤子我拿来了,您要自己换吗?”邓昆仑问。
    “扶我。”这回本终于示弱了,他不敢走。
    坐到床上,老爷子累的大喘气。
    杰瑞于是指着他说:“躺下,爸爸换裤裤。”
    这样年龄的老人,站了很久,要自己脱裤子换裤子确实麻烦,尤其是湿裤子,很难脱下来。
    邓昆仑沉默了一会儿,但终于还是帮着本换起了裤子。
    本脱不掉裤子,于是呻.吟了一声,而且人老了,眼睛难免混浊,眼睛里看起来,就泪哗哗的。
    杰瑞就跪在他身边,拍着他的胳膊说:“不哭,尿裤子不丢人,下回不尿就好啦。”
    孩子软软的胳膊拍着他,本突然就想起一件事情来,那是在m国的时候,有一回他生了病,一直都是邓昆仑在照顾他,但这个孩子寡言少语,然后又来了阮红星,那个孩子比之邓昆仑,既会做,又会说,而且他知道的,阮红星一直在想方设法赶走邓昆仑。
    但是他一直都是在放任,他坚信一点,养子就该如狼,邓昆仑的寡言少语是他的致命伤。
    但那是在他强大的,能主宰自己,并且不可战胜的时候。
    可现在,看着小小的杰瑞,他突然想起小时候被自己用他的母亲,祖母,各种方式咒骂的邓昆仑时,心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会浮起一丝愧疚来。
    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等换好裤子,他就又是一个体面的,富有的,即使他死了,他的财富传奇仍将延续的男人了。
    “去吧,我要休息了。”本于是说。
    杰瑞还费力的,帮他把腿抱到了床上,然后指着本的鼻子说:“不准再尿尿,不然妈妈打。”
    本听博士忍俊不禁的翻译完这句话,顿时也有点想笑,并且说:“他比你更会表达,但依然是一个像你一样古板,无趣,不懂变通的性格。”
    “不,他之所以能如此理直气壮的站在你面前,是因为他站在我的肩膀上,不需要向任何人卑躬屈膝,这也是我想永远在这片土地上努力的原因。”邓昆仑又说:“您的尊严让您在尿了裤子之后那么难堪,我的尊严让我为了我的儿子和母亲,妻子的安全,为他们研发武器,但阮没有尊严,本,你知道的,阮没有任何尊严……”
    博士其实是想跟本谈谈阮红星的。
    那家伙比他想象的更加狡猾,而且深藏不露。
    本于阮红星来说,本又是一片肥沃的,可以繁殖细菌的土壤。
    想要全部的遗产,阮红星就来个苦肉计,跟本一起中毒,甚至伤的比本还重,这下可好,本对他信任的不得了。
    说起这个,本一句都不想多说:“他是我最忠诚的孩子,跟他相比,你愚蠢无比,而汤姆,他是最像阮的人,但跟阮比差远了,告诉他,如果他明天还不愿意道歉,他将永远失去我遗产的继承权。”
    说的,就好像汤姆很稀罕他的遗产一样。
    但真是那样吗,当然不是。
    既然本已经来了,邓昆仑就有的是时间和办法,给他展示阮红星的真面目。
    看本的目光突然扫在正在床上跳蹦蹦的杰瑞身上,邓昆仑一把抱起儿子,关了灯,就说:“早点睡吧,晚安。”
    大的那个都讨厌他,小的这个是英语懂的不多,要懂得多一点,能拿弹弓削他,削的他叫爷爷。
    今天博士最大的惊喜不是杰瑞,而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那个最会见风使舵,一生致力于拍马的养子,居然让他刮目相看。
    长城莽胜昆仑,给了这个自大自傲的老爷子狠狠的一击。
    把小儿子抱回自己床上,俩口子把这得意洋洋的小家伙圈在怀里,这就睡了。
    “所有的爷爷都会尿裤子哟……”他在梦里还在呓语。
    ……
    再说褚岩和郑霞,晚上肯定得闹洞房,尤其是孙紧带头,不让他们当众亲一下,或者宣个誓,礼仪就不算完。
    而且新房就是孙紧带人布置的,农场里后盖的砖房,两间屋子,卧室里铺的红红的,喜庆鲜艳。
    甚至,褚岩的行李是警卫营的人后来交到轻工厂的,孙紧从中,居然翻出一盒花花绿绿的套子来,颜色很鲜艳,其中有几个居然还是红色,粉红色的,她于是把那些套子全吹成汽球,就给挂到灯上面了。
    灯一开,套子被照耀着,多漂亮啊。
    也有人说,套子用来吹气球,怕不好吧。
    但孙紧也有她的理由:“都结婚了,不赶紧生孩子,搞这东西干嘛,也不嫌咯得慌。”
    就这,她还要号召一帮人来闹洞房呢。
    褚岩的身份证明是早就准备好的,但是今天周一,扯证的人太多,排了半天队,回来进农场的时候,他的脸都已经是猪肝色了。
    等进了安排好的新房,再抬头看看灯上面那几个红艳艳的汽球,哦不,套子,气的一把摘下来,啪啪几脚踩破在地,就吼了一声:“都给我滚!”
    本来以为自己要求那么低,找了这么一个平凡普通的女人,就能结个平凡的婚,过个平凡的日子。
    结果他妈的,脸都丢完了。
    忍了这么久,就是为了那张该死的床,胖姑娘倒是个耐看型的,属于越看越有味儿的那种。
    九九八十一难,这难熬的一天啊,总算奔到床了。
    结果居然有人敲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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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岩:麻烦汤姆,把刀递给我,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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