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霞笑的特别尴尬, 但是想走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宋清溪已经朝着她跑过来了。
然后说:“小姨快看,那是你救过的庞老, 我一直在向你学习, 一直在想办法让他愿意对我们改观,我甚至每天来问他一趟,就是想让他入党。”
李薇心说完了, 这事儿没法圆了。
本来她就不赞成妹妹抢功劳, 毕竟苏樱桃的能力放在哪儿, 李霞厚着脸皮非要上,害她还赔了一只羊, 一条猪后腿,就为灭苏樱桃的火。
这下可好,撞枪口上了。
“她救了我?”最先吃惊的人是庞老。
宋清溪点头了:“嗯!”
“她叫李霞,首都瓷器厂温度控制室的主任。我好几次被批d的时候, 她应该都在场, 你知道为什么吗?”庞老问宋清溪。
宋清溪摇头, 孩子哪知道这个?
李霞脸红的猪肝儿一样,但居然感觉自己能圆上谎了:“哎吆庞老, 您居然还记得我!”
庞老又说:“还有好几次,我病重时, 她经常徘徊再我住的牛棚外面,你又知不知道她是来干嘛的?”
“我是关心您呀!”
“对,有一次我发高烧,睡的迷迷糊糊, 就听见她说, 这老爷子一穷二白, 但是写了很多有用的书,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死,死了我得替他收尸,这样,那些书以后就是我的了。”庞老居然又说。
……
“知道秃鹫吗孩子,你只是一只虚荣的小孔雀,有家庭地位,有面子,有人捧,高高在上,而你的小姨,她是只秃鹫,曾经我濒临死亡时,她就在等着食我的腐肉,我们的关系,仅此而已。”
庞老说完,示意邓昆仑全家上车,跟自己走。
宋清溪站在原地,李霞刚才献媚的笑也还没收回去,共青团的孩子们,突然就嗷嗷的,喝起了倒彩。
秃鹫,多切贴的比喻啊。
宋清溪默了半天,再抬头,就见那些小团员们,一个个看着她的眼神,再没了原来那样的崇拜和肯定。
此刻,李霞的心情怎么样她不知道,但她的脸,丢光啦!
庞老的热情来了刹不住,才两岁的杰瑞,他非得要去跟对方下棋。
而且他有肺结核,怕传染给孩子,现在就要苏樱桃去买个口罩,他要跟杰瑞下盘棋。
据他说,下棋能开发孩子的思维,借助下棋,他也能看看,现在这孩子的思维和理解能力有多高,或者说,他的智商到底有多高。
显然博士也是这么想的,但他觉得,不如先从五子棋开始?
这一出手就是国际象棋,他儿子才两岁,庞老会不会对孩子估量的太高了?
“五子棋,我有,你等会儿,我去拿。”庞老立刻说。
正好苏樱桃的菜是准备好的,回家就可以炒,这时候带着庞老,当然是立刻回家了。
在车上,苏樱桃就让庞老坐在前面,而且把杰瑞这边的窗户给打开了。
老爷子虽然不咳嗽,但是他胸膛里一直有嘶喘,这肺结核的程度,可比鲁一平厉害得多。
下了车,她赶忙到卫生所买了几个口罩回来,她和邓昆仑是成年人,传染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汤姆,杰瑞和珍妮几个必须戴着口罩。
她炒菜,庞老和邓昆仑教杰瑞下棋,等她炒好菜,几个孩子,两个大人,还围着棋盘坐着。
其实苏樱桃觉得,庞老和邓昆仑对杰瑞都估量的过高了一点,什么天才不天才的,两岁的小孩坐不住,只要老猫嘟嘟一翘那条痒痒动人的小尾巴,杰瑞嗖的一下,就得掏出弹弓,那才是孩子最喜欢玩的事儿。
“坐好,下棋。”庞老拍桌子了。
其实苏樱桃还是有点怕庞老,这位老爷子的面相本身就很凶,杰瑞不下棋,他就要拍桌子,杰瑞不甘示弱,戴个大口罩,两只眼睛凶巴巴的跟老爷子对视。
“我在哈弗任过教,没有一个学生像你这样,一点耐心都没有。”庞老拍着桌子说。
邓昆仑于是好心提心:“您的学生都是二十岁的,但他现在只有两岁。”
“他其实下的很好,你看,我们才下了两盘,他就知道该去如何拦截我的棋子,我没教他,这是他自己悟的,可那只猫……邓昆仑,你能把那只猫扔掉吗?”庞老又说。
苏樱桃于是说:“过来吃饭,好吗?”
这都下了两盘了,她儿子那么爱跑的孩子,给押在那儿,坐了至少半个小时了,总得吃饭吧。
她甚至有点怪博士,博士一直说儿子是个天才,但苏樱桃不这么认为,她更愿意儿子平凡的长大。
这下好了吧,庞老是很厉害,跟他一样,也认为杰瑞是个天才,可他分明在拨苗助长啊,才两岁的孩子,你让他能有什么定力。
孩子都给他吓的不说话了。
“放心吧,有我在呢,我会盯着庞老的。”博士耐心的说。
也是,庞老的脾气本身就又倔又硬,杰瑞也是个特别倔的性格,邓博士夹在其中,一边哄儿子,一边要哄庞老。
真是活该,这麻烦纯属他自找的。
不过庞老对着杰瑞很凶,但转身对着苏樱桃,却特别和气:“小苏,我的饭……”
苏樱桃把拨好的菜端过来了:“您啊,得跟我们分开吃饭。”
羊肉火燥,跟肺结核并不对症,相反,桔皮、竹叶是润肺的东西,苏樱桃拿竹叶和桔皮炖了一根大筒骨,这汤专门给庞老喝,用来润肺的。
庞老自己也有妻子,儿子儿媳妇,其实都对老人不错,也受老人牵连的厉害,在别的地方劳改,他这都多少年没吃过一碗热饭了,在秦州,全凭博士的奶粉喂养,乍然喝了一口和着桔香和竹叶清香的汤,顿时又咳了好久。
还好,杰瑞和汤姆几个在茶几上吃饭,这才能保证几个孩子不被传染。
“我下个周末再来吧,等我走了,用白醋给你们家消个毒,明白吗?”庞老又说。
博士在这方面做得很好,每回去见庞老,回来之后都会给自己消毒。
这方面他倒做得很好,要不然,哪一个传染上了,苏樱桃当然不会放过他。
而就在这时,老猫嘟嘟闪着尾巴,在五斗柜上摇着呢,杰瑞立刻放下碗,biu的就是一下,那颗玉米打在嘟嘟的尾巴上,又落进了她的碗里。
苏樱桃啪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孩子吓的一缩,结果刚才凶巴巴的庞老却说:“这方面不要拘着孩子,你要不想吃,来吧,玉米给我,我来吃掉它。”
见苏樱桃不说话,他又说:“不要浪费粮食,以后孩子玩过的玉米全留着,我来吃。”
乒乒乓乓,杰瑞打的玉米满天飞,苏樱桃只好笑着说:“那些玉米我都熬成粥,让杰瑞和博士俩吃掉了,您别在这方面开导我,我呢,也不在您教育我儿子的时候插嘴,但以后咱下棋的时候,别老拍巴掌了,行吗?”
杰瑞给他吓的一缩一缩的呢。
……
再说李霞这边。
她来之前,还跟庞部长打过招呼,说自己一定会帮庞老平反。
这可怎么办?
李薇不伺候她,也不愿意见她,甚至劝她别闹了,闭紧嘴巴,装聋作哑,等着当轻工车间的主任就行了。
但她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有必要努力一下。
博士那种人不会夸功劳,属于人情关系,哪怕把命拼给别人,也不会跟对方多说一句的那种人。
苏樱桃又不认识领导,想夸也没地儿夸啊。
她这人脸皮厚,被人骂骂没啥,反正只要上面领导夸她好就行了。
至于下面的人,随便他们怎么说,反正领导听不见。
所以她想来想去,还是准备把庞老接受平反这件事,再当个喜报汇报上去,到时候,她把博士和苏樱桃放前面就行了吗,她自己也加进去,这不挺好的?
说干就干,她立刻跑电话局,申请,打电话去了。
……
而邓博士这边,俩夫妻开着车,就把庞老送回秦城一中了。
苏樱桃从家里给庞老抱了一床崭新的被子,又添了一床褥子,还把自己家的蜂窝煤炉子,提给了庞老,并且指挥邓昆仑糊烟囱,把烟管填进炕里头。
这样,庞老的生活不就改善了吗?
凶巴巴的庞老爷子,进了宿舍坐了好一会儿,看苏樱桃铺好了床,要走,又嗫嚅着问她:“小苏,你说支持清算g委会,只是一个想法,还是你真打算这么做?”
点着蜂窝煤炉子的火,试了几遍,保证没有漏出来的烟,苏樱桃又把自己带来的蜂窝煤指着博士全提了进来,这才由衷的跟庞老说:“您放心,我和人民日报社的闻总编认识,我明天就给他寄一封署名文章,以秦工g会主任的名义,号召大家清算g委会,只要有人肯出头,就肯定会有很多响应,为了您不拍桌子,我打算做了个出头鸟,行不行?”
博士把蜂窝煤整整齐齐摆在角落里,隔着苏樱桃,笑望着庞老,那种对于妻子的骄傲,以及自豪感,溢于言表。
炕是热的,褥子和被子都是厚厚的,苏樱桃甚至给了庞老一套博士的新棉衣,暖暖和和。
什么是生活的希望和美好,这不就是吗?
一个烧热的炕,还有一个年青的,睿智的,仿如他儿子般的工程师,一个两岁就能下围棋的天才孩子,庞老坐到炕沿上,伸手摸上了炕,点了点头,又说了句:“我只代表自己,谢谢你。”
苏樱桃心说,你只要在我儿子面前少拍巴掌就行了,可别谢我,当不起啊!
事实上,博士,或者说大部分的知识分子,都不喜欢往上表功,表达自己。
而邓昆仑,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比如帮庞老这种事情,在他的意识中,这是他的份内之事,他怎么可能巴巴的给邓妈妈打电话?
但正所谓吃一堑涨一智。
现在于国家来说,是正在试探着要改革,收尾革命,想要开放国家的时候,而对邓昆仑来说,这个契机更加重要。
本在这几年投资的企业,资产全都翻了倍,他的遗产更加丰厚了,加上股票,他的身家远不止百万美金。
而阮红星呢,在越战收尾的时候,又撤回了m国,现在就在本的身边。
那笔钱不是博士一身铜臭非要拿,而是就像苏樱桃说的,当它不在他的手里,就会成为枪.支和子弹,成为阮红星那个好战分子屠杀我国人的武器。
中美建交,本正在努力,想要来羞辱博士。
而博士呢,也正在准备好全力迎战,苏樱桃的轻工厂,也许别人不知道,但是他自认为,唯一能打击本的自信,挫击本的武器。
这时候,李霞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女人,先是抢轻工车间,甚至还抢他救了庞老的功劳。哪怕博士再是一个不喜欢夸功的清高学者,也会忍不住啊。
而且庞老一直在误解苏樱桃,博士也得自省。
妻子于这个国家,于他做了那么多,她自己是个小g委会主任,接触不到上层层面的人,无处去说,他这个做丈夫的,难道也就任由别人误解她?
作为丈夫,为什么他不能把妻子做过的事情,好好跟上级领导们说一说。
就算他说不了,至少,他可以找到,能帮他说的那个人吧。
为什么李霞能在首都大鸣大放,这一切的责任,还不全在于他?
“走吧,下车,去趟我的办公室。”到了办公楼下,博士停了车,突然说。
苏樱桃还得回家看着杰瑞呢,小家伙今天跟个老爷爷斗争了半天,小爆脾气被人搓了又搓,下棋还一盘没赢过,她走的时候,小家伙的嘴巴就撇的可低了,这会儿应该可委屈可委屈了。
虽然他话不多,脾气还硬梆梆,老是动不动就给你闯点祸。
但毕竟是自己生的,这会儿她该抱着他,好好安慰一下,告诉他那个老爷爷只是表面凶才行啊,博士要上办公室,这是想去干嘛?
“快点,我得回家,则才咱俩走的时候,你没看东国坐在窗台上,嘴巴嘟的有多高?”苏樱桃笑着说。
寒天冻地的,博士突然转身,两只热手,捂了一下苏樱桃冻硬的耳朵,然后在手上哈了一口气。
办公室里有暖气,倒是很热,热的他都出汗了。
然后伸手,他拨通了电话,并且说:“挂首都,转3312。”
电话接通之后,里面传来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喂。”
“您好,我是邓昆仑。”博士说。
“邓博士,好久没听到过您的声音了,孩子还好吗,樱桃同志还好吗?对了,前阵子有个女同志,名字叫什么我忘了,跟我说,樱桃同志作为组织介绍给您的妻子,一直都想替您多生几个孩子,苦于工作太忙没时间去生,还说想代表我们妇联,作为娘家人,去帮樱桃同志点工作上的忙,让她好有时间生孩子呢。”电话里的女同志语气轻快的说。
苏樱桃在听到电话里女同志的声音,才知道博士拉着她,是在给妇联主席,邓妈妈打电话。
这是邓妈妈的声音。
顺势就揪了一下博士的耳朵,忍着笑,抬眸望着他。
这就是平日不烧香的结果,李霞那种女人,你说她恶吗,也不恶,她就是善于拍马屁,还特别会说话。
她是上面一套,下面一套。
听听,她是怎么跟邓妈妈说的,才不是说,赶着让她回家生孩子。
人家是说,她想生孩子,还自称是苏樱桃的娘家人。
她是来抢工作的吗?
不是,人家是来作为娘家人,帮苏樱桃出头的。
揪完耳朵,苏樱桃笑眯眯的就抱起了手臂,幸灾乐祸。
她倒要看看博士会怎么说,毕竟他也特别想让她生孩子,而李霞呢,把话说成这样了,她还不管了,她要看看博士该怎么圆这件事情。
“对着您这个樱桃的娘家人,我觉得特别惭愧……”博士望着妻子,话说到一半,顿住了。
苏樱桃也顿住了,这家伙到底想说啥?
当然,电话里的邓妈妈也顿住了,不过紧接着就问:“你们吵架了,还是有矛盾了,博士,虽然我只见过樱桃同志一次,但我觉得她是一个非常有智慧,也温柔的女同志,要是闹了矛盾,你作为男同志,得让着她一点,在这方面,总理……”对方温柔的笑了一下,又说:“我很惊讶她为了孩子面放弃工作,因为她的工作成果我们都能看得见,要是我,我会更愿意把心思投入在工作上。”
所以吧,邓妈妈哪里劝生了,她更支持苏樱桃把心思都放在事业上。
是李霞自己腆着脸说的不要脸的话,把两家人都给糊弄了。
“她在嫁给我的那一天就说,g命大概可能不会那么早的过去,而她来,是代表着妇联,代表着您,来拯救我们这些很可能要遭殃的知识分子的,这么些年,秦城监狱是在她的努力擀旋下,才座落在我们秦工旁边的,监狱里那些知识分子,也是在她帮忙下,才会顺利保全。”博士深吸了口气,沉默了好久。
他长时间的看着苏樱桃,这叫本来很生气的苏樱桃都有点不好意思生气了。
因为她实在没那么高尚,这男人能不能别大鸣大放了。
过了好久,博士才又说:“您还记得庞星斗老同志吗,他在这场斗争中受了很多苦,虽然我帮了他很多忙,甚至为此悄悄瞒着樱桃同志,资助了他很多钱,但是他始终不愿意跟我对话。”
庞老,可是现在邓妈妈最关注的人,果然,她问:“庞老现在怎么样?”
“我打电话,就是要向您报喜的。庞老不愿意跟任何人对话,但愿意跟您派给我的妻子对话,他现在已经愿意主动平反了,我打电话就是想感谢您,派给我一个这么优秀,温柔,善良的妻子,她在这个特殊的年月,代表您,为了我们这些知识分子,做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而我,竟然从来没有向您提及过。”
突然被表扬的苏樱桃脸上都挂不住了,博士太会夸,夸的她脚趾发扬,要把地掘穿了。
电话里的邓妈妈也长时间的沉默着。
真说放下身段,用语言去达成某件事情,博士只要想,就会比任何人都圆滑。
他不止要帮妻子拿下轻工厂。
李霞这回是真的惹恼了他,他得让李霞那个语言大师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来自语言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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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别说,李霞这样的人,现实中真的很多,哈哈哈哈,但大概率,这种人都会很快被戳穿。
ps:继续灌我吧,为了我们樱桃的事业,为了杰瑞少受点来自天才爷爷和爸爸的惊吓,嗷呜,灌我,留言,开启惊喜,原来灌了没留言的,比如有个灌了900多瓶的,您倒是留个言啊,作者真的有惊喜,只要灌了就有,不信问灌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