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的男人打量了一眼傅明笙,然后跟小六点了下头,说:“跟我进来。”
傅明笙跟着男人的脚步,路过那个碎裂的水缸,也路过那个苍白的少年。
男孩的年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就跟行越当初被送来的时候一样。
傅明笙一脚踩进湿漉漉的地面,余光看着缓慢走向男孩的人,他这时才看清,在男孩的不远处,还有一个浑身颤抖,斧头掉到脚边的女孩。
傅明笙一路无言的穿过两条长廊到达自己的住所,因为建在山上,整个封闭中心只有两栋二层楼,傅明笙眼下算是一栋。
路过宿舍的时候傅明笙大概看了里面的情况,窗户都是紧封的,唯一可操控的把手也在外围,大概是怕有人逃跑,也便于监控。
“你住这儿。”男人在二层楼前停了一步,回身对傅明笙说。
傅明笙装作抬头打量,无意识的点点头,随后又跟着男人上了二楼,男人用钥匙打开其中一间房的门锁,说:“身体检查之前不要乱走。”
“身体检查?”
“就是查你是不是条子。”男人的话说的并不客气,他冲着房间内示意了一下,说,“平时吃饭有人给你送,洗漱是统一的。”
傅明笙看着面前一间不足十平米的房间,笑了一声,问:“你贵姓?”
“张。”
“张哥。”傅明笙站在门边,没往里踏进一步,“他们跟我说的不是这个条件。”
张南像是回答惯了这样的问题,想也不想,直接说:“那边房间满了,空出来之前你先住这儿。”
“满了?”傅明笙意味深长的看了张南一眼,而后又漫不经心道,“那行,空出来了你别忘了我。”
张南便不再答话,看着傅明笙,意思是他可以进去了。
傅明笙觉得好笑,伸手扒拉了一下门锁,问:“什么意思?等我进去锁门?”
“身体检查之后你可以有活动时间。”张南的意思很明确,没确认傅明笙的身份之前,他就跟其他人没两样。
“那麻烦你尽快安排检查,我不太喜欢被人这么关着。”傅明笙舔了下上牙,说,“在外边都是我关着别人。”
张南没什么表情,点了下头,傅明笙一脚迈进房间,又问:“门口那孩子你们要怎么办?”
张南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道:“不该问的别问。 ”
傅明笙无奈的摊了下手,说:“没别的意思,我是看他情况不太好,再不送医可能闹出人命。”
张南又谨慎的看了傅明笙一眼,问:“你是学医的?”
“学过两天,不精。”傅明笙道,“基本的急救没问题。”
张南的耳机里显然是传来了什么命令,他急着离开,只等傅明笙进了房间,抬手落锁,转身便离开了二楼。
傅明笙站在门口,先是检查了一遍门锁,然后才往房间内走去。
房间虽然小,但胜在没什么家具,还算宽敞。傅明笙简单看过之后就掀开了透着潮气的薄被,他静静的倚靠在床上,像是在等待什么。
果然,没十分钟,张南就原路返回。
傅明笙轻飘飘的问张南:“还有意识吗?”
张南犹豫了一下,才说:“ 开始有点反应,现在又不动了,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傅明笙垂着睫毛,走过几节不平整的台阶,他一路上没再碰到任何人,应该是张南有意避开。
傅明笙走到另外一栋二层楼,这栋楼跟他刚才的住所并不完全相同,门锁是内外可开的,跟另一栋显得没那么安全,但却更为精密,有部分楼梯铺着雪白的大理石,走过去,就能看到昏迷的少年。
屋子里除了男孩还有两个男人,张南说:“你看看,能不能弄醒他。”
另一个穿着蓝色t恤的男人显然是不相信傅明笙,看了眼傅明笙,又看了眼张南,说:“用得着吗?孙晓涛明天就回来了。”
张南皱着眉,道:“还是先看看。”
傅明笙简单看过少年,又问:“他溺水了多久?”
“没多久。”蓝色t恤的男人吊儿郎当道,“三五分钟吧,再说也没一直溺着。”
傅明笙把男孩换了个头朝下的姿势,然后轻敲后背让男孩吐出一点积水,张南一看男孩有了反应,赶紧上前一步,问:“好了吗?”
“没那么快。”傅明笙又确认了一遍男孩的心跳,然后问,“有吸氧设备吗?”
“只有氧气瓶。”
“可以。”傅明笙将男孩放平,又问,“他叫什么?”
张南跟另外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才说:“杜远岚。”
傅明笙立刻在杜远岚耳边叫了他几声,但男孩依旧没有反应,傅明笙便道:“氧气瓶给我吧。”
“不用了。”蓝色t恤的男人伸手挡了一下傅明笙的动作,说,“你告诉我怎么弄就行了。”
张南也同时按了一下耳机,然后看向傅明笙,说:“你跟我回去吧,身体检查的人来了。”
傅明笙一笑,好整以暇的起身,说:“那走吧。”
另一个男人又叫住傅明笙:“你还没说怎么弄。”
“哦,给他吸氧,等他醒就行了。”傅明笙淡淡道,“他要是没有别的毛病,两个小时左右就能醒,到时候别乱动他,让他好好休息。”
“这不是给他休息的地方。”男人说完,就见傅明笙讥讽一笑,傅明笙两只手插着兜,满不在乎道,“那随便你。”
傅明笙回到住所的时候,已经有人全副武装的等待他,对方带着帽子和护目镜,声音都是从口罩下传来:“傅先生,跟我进来吧。”
傅明笙慢悠悠的把手拿出来,看起来十分配合,张南回手关上房门,又把傅明笙禁于那个密闭的房间。
傅明笙抬了下手腕,问:“表用摘吗?”
“不用,主要检测窃听器和定位器,如果您配合,很快就可以结束。”
傅明笙目光一深,轻轻放下手腕,说:“好的。”
傅明笙在搜身过程中始终保持得体的微笑,对方的操作实在熟练,让身处深山的傅明笙有一种过海关的错觉。
而另一边,真正被海关拦下的人却不这么想。
“不好意思,您的护照去年就到期了,请补办后再…”
行越拳头一握,话都没听完,转身就离开了检票口。
行越又给欧阳浔打了电话,这回相比一早已经省了两句开场白,行越直接问:“你到底说不说,傅明笙去哪了?”
“我真不知道啊越越,老傅去哪什么时候跟我打过招呼?”
“你不要乱叫我的名字。”行越在急迫中还不忘纠正欧阳浔的措辞,他又气呼呼的在机场坐下,说,“我的护照过期了,没法去美国。”
“那正好,你快回家吧,要不我去接你也行。”
“我做什么用你接!”行越只背了一个书包,连行李都没有,孤零零的坐在机场,委屈道,“我有人接的!”
欧阳浔赶紧安慰道:“你消消气,老傅肯定是有不得已的事才不告而别,你再等两天,等他回来,你不就能随便跟他发火了。”
“那他要是不回来了呢?”行越泪眼汪汪,问,“你能保证他一定会回来吗?”
“我这…好像…能……能吧。”一句好好的话被欧阳浔断句断的不成样子,欧阳浔又摇摇头,说,“要不晚上我请你吃个饭,叫上袁奕恒?”
“我不想吃饭。”行越狠狠道,“你去告诉傅明笙,他一天不联系我,我就一天不吃饭。要是我没有坚持住,不幸饿死了,他就是凶手。”
行越顿了顿,又说:“你是帮凶。”
“……”欧阳浔叹了口气,道,“行越,我真不知道,你等我电话吧,晚上我联系你。”
“你联系我也没有用,我是绝对不会吃饭的!”
然后当晚,某人烟鼎沸的火锅店。
行越夹起一片青菜,放在嘴里轻轻咀嚼。
欧阳浔笑着又下了两片羊肉进去,他跟小孩待的久了,也多少待出一点兴趣。
欧阳浔第一次见行越,只当他是个做事冲动的叛逆少年,但几次接触下来,却又发现不是。
至少能被傅明笙看上的,就不会是这么个没心眼儿的少年。
袁奕恒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汤,又道:“那他都给你发短信了,你就再等等呗。”
“不。”行越又用筷子准确的夹起一颗肉丸,说,“我没有等人的习惯。”
袁奕恒问:“那怎么办?你又不知道他去哪了。”
“我会找到他的。”行越说这话的时候看了欧阳浔一眼,然后冷哼一声,道,“就算他有帮手,也不能阻止我。”
欧阳浔一脸苦涩:“我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行越反驳他:“黄河本来也不是清的,你跳进去,只会脏上加脏。”
袁奕恒一边吃一边笑,笑的筷子直抖,欧阳浔不敢回呛行越,只能瞪了袁奕恒一眼,说:“别噎着你。”
袁奕恒刚要回嘴,就见欧阳浔的电话亮了起来,他一眼瞟过去,正好看见来电姓名,袁奕恒意外道:“你还跟杜远筝联系呢?”
欧阳浔看起来也有点意外,他接起电话,问了句:“喂,远筝啊?”
“欧阳警官,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您方便吗?我有件事想跟您说。”
“哦,方便,你说。”欧阳浔又调大了手机的听筒,道,“你稍微大点声,我这儿吵。”
“我是说,你们分局有没有听说过安心理疗中心的案子?”杜远筝加大声音,正好容欧阳浔身旁的行越也听得到,“是一家私人医院,您有耳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