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汉磁真的成了大忙人,不仅媒体记者频频来访,还有各种文艺团体邀请他去有偿表演节目,对此他有选择性地去参加,表演一些比较简单而新颖的短节目,以此提升自己的知名度,对于那些宴会,他尽可能推掉。
此外令他头痛的是,剧团还没有正式成立,许多演员上门应聘,如果都是正门进来的还好答对,可大都是打着某某重量级人物来的,如果打发不好,会得罪人,万一不小心惹恼了某些神通广大的人,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他切实地感受到了京城就是一个庞大的名利场,不是什么人都能在这个地方轻松地混下去。
张汉磁经过一番思考后,把这个大任交给了举宇森,他处理这种事情很有一套,不圆滑的人很难担当此任。曾玉芬把担子卸下了,可以集中精力排练节目了,这才是艺术团能否兴旺的关键。看来做大事,靠一两个人的能力是远远不够的。
一天,曾玉芬正在住宅楼下的场地上训练孩子们,周庭方从围观的人群中挤了进来,还带着女儿周雅兰。虽然二十多年没见,曾玉芬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她对周庭方没有什么怨恨,相反一直有一种愧疚的感觉,当年斗智的结果,获胜的一方毕竟是自己,所以态度十分和蔼,“周大哥,没想到你也在京城里……”
周庭方摘下眼镜擦拭着,心里仿佛放倒了五味瓶,各种滋味都有,他慨叹道:“真是岁月不饶人啊,我老了,你的头上也有白头发喽~”
曾玉芬也不想听别人说自己老了,举手弄了弄头发,试图掩盖头上的几根白发,“是啊,斗天斗地,惟独斗不过光阴啊……这是你女儿吧?当年还是个婴儿,都已经长成大姑娘了,还出落得这么漂亮,和我家汉磁同岁吧?”
周雅兰终于见到了这个传说中的大美人,五十多岁了还是这么迷人,当年的丰姿可见一斑了,“姨,我和汉磁还是朋友呢,他经常跟我提起您……”
曾玉芬埋怨自己的儿子,“是吗?这孩子,还重来没跟我说起过,回头说说他……”
周庭方对女儿说:“你曾姨有一身的绝活,你很快就会看到了。”又面向曾玉芬,“你二十多年前没实现的理想,终于要实现了,而且是在京城,恭喜呀~”
曾玉芬苦笑道:“还不是因为现在的政策好吗?政策不好,哪儿有我们这些老百姓出头的机会呀?来,上楼去说话吧。”说着头前引路。
进了屋子里,她给他们父女沏上了茶水,“周大哥,不会还是一个人吧?”
周庭方品了一口茶水说:“我想,凡是见过你的人,都不想再娶别的女人了……”
这话让曾玉芬很尴尬,周雅兰碰了一下父亲,“爸?”
周庭方不想掩饰自己,“你不要堵我的嘴,我和你曾姨可以这么说话的,当年我要是再狠一点,你现在应该叫她一声妈了……”
曾玉芬只能微笑,“周大哥,都这么多年了,还记恨我呢?陈年往事还提他干什么呢?让孩子们知道多丢人啊?”
周庭方就把嘴努得老高,“有什么可丢人的?人活着不就是为了情和财吗?这两样东西都被你收去了,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曾玉芬惭愧地低下了头,“我是欠周大哥许多,如果当年不是周家当铺帮我保管,那颗‘斗转星’早就被高灯抢去了……”
周庭方一想到这件事就喘粗气,“而且是两次!第一次你害死了我父亲,第二次是我从高灯手里把东西抢出来的,还傻乎乎地把它送到了你手里……”
周雅兰跟着来,就是怕父亲闹事,“爸爸,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您说了是来叙叙旧的。您在家里不是唠叨,有朋自远方来不变乐乎吗?中午我请你们两位前辈吃饭,从此和睦相处。”又忙问曾玉芬,“姨,您现在是一个人吗?”
提这件事情倒是一个好办法,可以给自己的父亲一个希望,有了希望就不会那么冲动了,说不定立刻就把火气压下去。曾玉芬也配合周雅兰,“嗨,还能有几年好活呀?一个人过,这不是挺好的吗?你还没有结婚吧?”
周庭方肚子里的气还没消,“嘿嘿嘿,你们不要把话题往别处转,今天我来是向你讨一个说法的,你当年给我来了那么一出戏,把我一生的清誉都给毁了,这笔帐该怎么算?你还是把那颗宝石还给我吧,不然我今天就不走了……”
这时候张汉磁回家来了。他见到周庭方父女组团来访颇感意外,但是也在意料之中,“周伯伯来啦……我和我妈正要去拜访您呢。”他还是想把事情往好处牵引。
周庭方把头扭了过去,“你比你妈好不到哪儿去,当年你妈骗了我,你今天又欺骗了我女儿……你们母子二人,欠我父女的太多太多了,承不承认?”
张汉磁一想,还真有那么一点味道,可又不能笑出声来,“如果真的是欠下的,我们母女一定会还的。”
周庭方冲了他一句,“怎么还?把‘斗转星’拿出来,这才是真正的诚意。不然我们还是敌人,我们父女二人坚决斗争到底。”
这不是无理取闹吗?周雅兰起身说:“知道您是这个态度,我就不会让您来了……那件东西本来就是人家的祖传之物,凭什么说是您的呀?”
“这……”周庭方卡住了,“雅兰,你还不知道内幕,就不要乱说话。”
曾玉芬爽快地说:“好,等剧团有了收入,我会给周大哥一笔可观的数目,至于‘斗转星’,我还没有权力送给别人。”
周庭方冷笑道:“是啊,那件东西还指不定是谁的哩~我知道它现在藏在什么地方,最好是你们亲手把它送到我的手上,不然我可就要亲自去拿了?那个时候,我连一个‘谢’字都没有……”
周雅兰怕事情闹得更僵,拽着父亲离开了。
周庭方来闹了一痛走了。曾玉芬一点食欲都没了,随便吃了两口把筷子放下了,“汉磁啊,‘斗转星’到底放在什么地方,我怎么就不放心呢?”
这件事情张汉磁只能对母亲说:“妈,我在银行租用了一个中型的保险箱,把它锁在了里面,一年的租金才八百元钱,很安全……”
曾玉芬点点头说:“现在的世道真好,有了贵重的东西不怕丢。不过我还是想去看一眼,一会儿,抽个空带我去银行吧。”
张汉磁点头答应了。他上次在东郊摆脱了高灯的追杀之后,直接去了银行,因为时间紧迫,就在同一家银行再租用了一个保险箱,从原来的保险柜里把东西取出来,移动了一下位置,然后藏在银行附近等待。果然如他所料,文月轩和周庭方真的出现了,可是他们出来的时候都是灰溜溜的,就是再给他们一个脑子也想像不到,就算能够猜想得到,也无可奈何。
张汉磁带着母亲乘坐公交车来到了那家银行。可是一走进银行大门,他们就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那份凝重写在每一个人的脸上——银行职员、等待的顾客、保安,竟然还有公安干警?张汉磁一进门,银行的导航员就上来恭恭敬敬地问:“你们两位,办理什么业务?”
张汉磁感到了强烈的不安,但是勉强控制住情绪说:“是来开保险箱的……怎么,这里出了什么意外吗?”
导航员的神色也很凝重,“您也是得到通知来的吧?还没有发现有人丢了存放物品……”
张汉磁感到不安起来,“我并没有得到什么通知啊?”看来银行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是不是遭到抢劫了?”
导航员提醒他,“不要胡乱猜疑。正常调查。租用保险柜的客户相当多,我们正在一组一组地通知客户,来查看是否丢失了存放的物品,可能还没轮到您,请您暂时坐到座位上,耐心等候。”
曾玉芬也感到了不安,但是没有做声。张汉磁想抽一支烟,又知道不允许,只好安静地坐着思考问题。按照常理推断,银行的保险柜租出去之后,只有顾客本人才能够打开,如果保险柜没有被损坏,银行的工作人员就不能断定有没有被盗,现在连公安干警都参与进来了,说明这家银行肯定出了事情。银行所以这样分组通知,一是考虑到客户众多,二是为银行的声誉着想,每个人查看过自己的保险箱之后,如果没有问题就必须马上离开,以免造成大厅涌堵和恐慌。
张汉磁勉强笑着安慰身边的母亲,“不会有事,或许只是发现有贼来过,要核实一下……”
他虽然这么说,内心却是相当不安,银行方面只对保险箱的完整性负责,里面存放了什么东西并不知道,如果真的丢失了里面的物品,他们把案子提交给警方就可以了,不会做任何赔偿。保险箱业务如果对客户要求太严格,比如必须是投保物品,比如必须通过价值鉴定,那么很少会有人租用银行保险柜,这里触及到隐私权的问题。
银行的工作人员正在忙忙碌碌地给客户们打电话,这是一项繁琐的工作,有的客户会一时接不通,有的客户没有时间按时赶到。负责打电话通告的职员遇到了一个麻烦,叫来了负责人,两个人商量后,对外喊,“有没有联系电话填写空号的客户?户名是:张汉磁。张汉磁先生有没有来呀?”对负责人小声嘀咕:“电话打不通,通知不了怎么办?”
张汉磁正在想事情,曾玉芬推了他一把,“叫你呢……”
张汉磁赶忙走了过去,“是我,我叫张汉磁……出了什么事情?”
职员感到庆幸地说:“事情还真巧……您的电话联系方式,为什么填写了空号?你要是没来,我们怎么通知您呀?”
张汉磁在办理第二个保险箱业务的时候手里没有手机,乱写又怕蒙到别人的手机号,所以少写了一个数字。他表示歉意,“是我疏忽,改一下吧……”
职员说:“现在没有时间,你先坐到座位上去等,查看自己的保险箱后再来改。”
张汉磁回来对母亲说:“手机号码填写错了。不会有事的。”
查看保险箱必须一个一个的来,银行方面充分考虑到了密码的安全性。大约二十分钟以后,终于轮到了张汉磁。曾玉芬也要跟着进去,保险箱管理员不允许,张汉磁说明了是自己的母亲,就放行了。张汉磁按照号码找到了自己的保险箱,完好无损,一边开着锁,一边笑着对母亲说:“现在的保险箱是高科技产品,没有密码是绝对打不开的……”
当保险箱的门开启的瞬间,他好像一下子跌入了阴冷的冰窖里去。曾玉芬“啊!”地叫了一声晕倒了。管理员马上跑了进来,“怎么了?物品失窃了吗?”
张汉磁掐着母亲的人中穴说:“是的……”
这时候这家分行行长走了进来,一边打着110,一边说:“要镇定……”
公安干警也走了进来,“先把这位女士送入医院再说……”
母亲醒了一下,又晕了过去。救护车很快赶到,那名干警和张汉磁一起上了救护车,他在车上什么也没有询问,看来形势比想像的还要复杂的多。
曾玉芬只是受了刺激,很快苏醒过来了,但是医生说还需要留下来观察。张汉磁给冯璞玉打了一个电话,她很快赶到了医院。小唐也跟来了,“哥,你去吧,我会好好照顾曾姨的……”
张汉磁安慰了母亲几句,跟着公安干警上了警车。一路上,那名干警什么都没问,张汉磁问什么也不回答,只是说:“去了,什么都清楚了。”
张汉磁觉得案情绝不是失窃这么简单,否则不会每个人都那么把嘴封得严实。至少那家分行的行长会询问他里面放了什么物件。显然是公安部门事先有过交待,早已经对事态的严重性做好了准备。张汉磁一向灵敏的大脑,现在一下子失去了思维功能,受到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什么人可以不损坏保险箱,轻而易举地打开它呢?或许是银行内部人员。可是,即便是银行保险箱管理员也不知道密码呀?按照常理推断,没有密码是不可能打不开保险柜的呀?这里面一定有错综复杂的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