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玉芬虽然五十多岁了,但是丰韵犹存,气质也不像是乡下女人,这让潇局长的夫妻刮目相看,格外热情。
席间,潇局长大夸他们母子,“人都说凤生龙,这话真是一点都不假,您的儿子可是在京城里成了抢手的饽饽……”
曾玉芬很谦虚,“他呀,还差得远呢,在乡下连一个女朋友都找不到……”
潇局长却不以为然,“这很有可能啊,把一颗宝石丢在石头堆里,石头们只会比哪个块头大,块头大的可以盖房子当基石,也可以做铺路石,小小宝石,只能堵一口透风的墙壁,还能做什么呀?这叫物尽其材,您啊,就应该早一点把他送到京城里来,这里才是他发挥才能的天堂。”
潇夫人看上去也是一个随和的人,“听汉磁说,您比我还大两岁,可怎么看着比我还年轻呢?是怎么保养的?说给我听听。”
曾玉芬遮了一下脸说:“我整天做农活,脸色儿都是黑的,您生得多白皙呀?脸上连一道褶子都没有,比我年轻多了。”
潇局长说:“她那是化装品盖的,人工的哪能比得过天然的呀?”
潇夫人挤了一下眼,表示不瞒,“去!有这么说自己老婆的吗?”又笑,“您的身材怎么保持得这么好啊?我整天去健身,可身上还有不少脂肪减不下去,有什么秘方告诉我吧?”
曾玉芬笑了,“哪儿有什么秘方啊?可能是年轻时候练功练的吧,还有农村的生活条件不好,肉吃得少。”
潇局长还不知道曾玉芬的妈妈是艺人出身,“怎么,您也会魔术?”
张汉磁替母亲回话:“我妈妈是杂技世家出身,传到我妈妈这里已经是第八代了,早年在江浙一带是很有名气的。”
潇家人都感到惊讶,竹儿的想象力很丰富,“那么,你们母子就在京城创办一家魔术杂技团,一定能火起来。”
这句话说到曾玉芬的心坎里去了,“我正是为这件事情来的……前一段时间,我走访失散的艺人世家,好多朋友把子女送到各大杂技团去培养,我相中了几个好苗子,我一直在那里培训她们,有机会真想重新撑起门面……”
张汉磁这才明白了母亲真正的意图,但是没说什么。潇局长对此很感兴趣,“好啊~这京城就是全国的政治文化中心,在这里可是大有发展前景啊,只要有真正的绝活,就一定能够大红大紫。”
曾玉芬却说:“只是,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何从入手,要创办一家大剧院,那可是需要很多批文的……”
潇局长沉思了一下,愿意充当这个伯乐,“这个问题不大,我好歹也是一个芝麻官,办这点小事恐怕不是什么难事,走正当的程序就可以了……”
潇夫人的脸色不太好,“哟,京城可是艺人云集的地方,在这里想站稳脚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拿场地来说吧,想在市中心找到一家适合改成剧院的房屋很难,另外是房价太高,就算是租用,每个月也至少需要一百万以上的租金,而且至少要签三年以上的合同才行,租金就算一年一付,也需要上千万元,投入这么大,万一打不开市场,能支撑多久啊?”
潇局长嘶——了一声,“你泼什么冷水吗?古人说的好: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这是有数的,有汉磁做台柱子,还不把首都人给疯狂喽?”
张汉磁暗自皱了一下眉头,真的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想的,从哪儿搞到资本啊?但是在别人面前不能问。潇局长说:“大妹子,如果资金方面有困难,尽管向我开口……”看了一下两个年轻人,“再说,咱们两家的关系,往后不知道会朝哪个方向发展呢……”
竹儿害羞了,“哎,爸——”她红着脸马上为曾玉芬倒香槟酒,“等剧院办起来,我带着全公司的员工天天去捧场……”
吃过晚餐,收去餐桌。潇局长拿出自己多年收藏的两本集邮册,想和曾玉芬加深沟通,“她姨啊,我平生没有什么爱好,只好收藏一些小玩意儿,打发枯燥的日子……”说着翻开了第一本,“这是十二生肖大全,是1980年发行的,其中庚申猴票尤为突出,它的价格早已经突破了万元大关了……”
曾玉芬不懂集邮,只是觉得那些花色艳丽的小邮票很诱人,“天啊,一枚小小的纸张怎么会这么贵啊?”她还是要凑上来奉承一下,“我这些年住在乡下,什么都不懂啊,大哥要好好讲一讲其中的门道……”说着接过一本翻阅,表情自然地奔放开来,显得年轻了十岁,“嘶,图案真是丰富多彩啊……”
潇局长把脸凑过来说:“你看这一张,是北京2009年奥林匹克博览会开幕纪念丝绸版,很别致,别看现在是一百多元一套,若干年后一定会大幅升值……”
曾玉芬又问:“潇大哥,它怎么分辨邮票的真伪呀?像我这样的外行好比是睁眼的瞎子,做这一行肯定会上当……”
潇局长干脆坐到她身边说:“这个,目前最热的是三种邮票:一类是第一轮‘生肖票’和‘文革票’,因为稀有。第二类是近年发行的各类邮票,因为货源充足炒家热捧。第三类就是以中国传统文化为题材的专题邮票……至于怎么鉴别,第一要看版别,新中国初期是采用雕刻版、胶版、凸印刷工艺来印制邮票;五十年代以后引进了照像凹版技术;八十年代才引进了电子版技术……”
竹儿在旁边提醒父亲,“爸,您这样解释,曾姨还是不懂……”
潇局长尽可能采用通俗的词语来解释,“第二要看纸张。印刷邮票用的是‘涂料邮票纸’,它和常见的铜版纸和胶版纸有明显的不同。第三是看刷色。就是印刷产生的票面色彩效果,印刷邮票用的油墨是专门配制的,色相正,色泽浓艳,假的邮票色泽发闷、发暗。第四看票幅。测量邮票的票幅,能识别假有齿票和假无齿票……第五看齿孔。就是齿孔的形状、打孔方式和齿孔度数。尤其是‘齿形’里大有文章,印刷厂的打孔设备有严格的工艺标准,打出来的齿孔形状有规则、光滑圆润……”
在曾玉芬听得晕头转向时,潇夫人从外屋走了进来,见他们坐的那样近话语中夹带着醋意,“老潇啊,你快算了吧,你说的那些玩意儿连我都听不懂,这不是难为人呢吗?”
曾玉芬赶忙与潇局长拉开了距离,回头呵呵笑,“是听不太明白,只量觉得很有趣儿……”说着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只是不知道住宿是怎么安排的,脸色微微发红,“真是打搅大哥一家人了……”
竹儿赶忙说:“姨~不要这么说嘛……”说着上来握住她的胳膊摇了两下,“住所我早就安置妥当了,我一会儿就开车带您过去……再坐一会儿吧?”
潇局长暗中向老婆白了一下眼,责怪她多事,回过头来挽留,“是啊,多聊聊家常嘛~还不到九点钟呢?”
张汉磁也觉得该回去了,跟在母亲身后,“不了,潇伯伯,潇伯母……”对竹儿眨了一下眼睛,“头前引路吧?你现在是我们母子的双腿了。”
竹儿便下楼开车把他们母子送到了新住所,而且一同进屋里来坐了一杯茶水的工夫。
等她走后,张汉磁对母亲说:“妈,潇叔叔也在惦记我家的那颗蓝宝石。不会轻易借钱给我们,他可是官场上的老手,不会冒这个险,甘愿为他人做嫁衣。”
曾玉芬很冷静,“那颗宝石现在究竟值多少钱?他又能出什么价钱?”
张汉磁吃了一惊,“您真想把‘斗转星’卖掉?这怎么可以呢?”
曾玉芬在乡村受了二十多年的苦,现在什么都想开了,“汉磁啊,现在时代变了,不能再用老眼光看待这个世界了,你空守着一个宝物有什么意义?最重要的是实现你的人生理想,抱着一个稀世珍宝,过着贫穷日子,等着政府给你救济,多丢人啊?你忘记了在乡下打光棍的苦日子吗?”
张汉磁真的害怕再去过那种苦闷的日子了,“可是,您知道那个‘斗转星’很可能是世间独一无二的蓝钻吗?您知道达芬奇的名画《蒙娜丽沙》是无价之宝吧?它比这副名画还要珍贵,专家说至少可以卖几十个亿……”
曾玉芬听罢骇然了,最后叹道:“这件东西不太吉祥,不管在哪个时代出现,都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沉思了一下,说:“不如悄悄把它出手吧……”
张汉磁有自己的想法,“我现在担心另一件事情,这么贵重的珍宝面世,政府或许会对我们进行审查,我们手里又没有那个波斯人留下的血书……”
曾玉芬点了点头,“我这些年想通了一件事情,做人一定要做一个强者,这样才可以留住属于自己的东西,也能得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张汉磁觉得母亲说的有道理,“妈,我现在已经在京城打下了很好的基础,不必卖掉那颗宝石,也有可能实现我们张家几代人的梦想……”
曾玉芬对儿子刮目相看了,“妈知道你是一个有灵气的孩子,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关键是,你现在能不能赶上你太爷爷的手艺,重振我张家的魔术,杂技这一块儿抱在妈身上。”
张汉磁说:“有一件事情我不明白,您为什么没培养吉梅?现在上哪儿去找像您当年那样出众的杂技演员?”
曾玉芬长叹一声,“当年我受够了做艺人的苦,不想吉梅和我一样过漂浮不定的生活,她现在过上家庭主妇的生活,也不是很好吗?”
母子俩谈到了深夜才入睡。
第二天,张汉磁带着母亲来到了举老板的酒吧。举老板见到张汉磁非常高兴,这棵摇钱树又回来了,“我的鬼谷子,我还以为被别人挖了墙角,再也不会回来了呢?”看见他身边的曾玉芬,眼睛亮了一下,“这位是……”
张汉磁给双方做了介绍,“这是我母亲……这位是我的老板……”
举老板握手表示欢迎,“鬼谷子的手艺,是您调教出来的吧?”
张汉磁笑道:“我妈妈是杂技世家出身,我的杂耍是跟我妈妈学的,魔术是我父亲启蒙的……”
举老板很是惊讶,“哎呀~民间真是藏龙卧虎啊!父母都是吃这碗饭的,难怪你有这么绝妙的手艺……”看了看表说:“快十点钟了,中午还有你的节目,现在就设宴为你妈妈接风洗尘……”
张汉磁知道这个时间冯璞玉的旅馆也很清闲,便提议邀请,“我想让璞玉姐也来见一见我妈,我跟璞玉姐有事情要商量一下……”
举老板当然高兴,“好啊,你来到京城,璞玉没少帮你,应该让你妈妈见一见……”说着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这个时候,酒吧里的六个艺人都来看望他,其中属韩非子最高兴了,跑过来拉着他的胳膊问:“哥,这都多少天没有消息了?我还以为遭人绑票了呢,还真想你的呢……”
庄子就说:“不是想他,是想钱了吧?鬼谷子不在,韩非子少赚好多哩~~”
韩非子也不恼,“那~是,钱也想,但是更想人~~”
大家笑,场面很热闹。张汉磁先给大家一个暗示,“往后,你们展示自己才华的机会就会多了,不会再为钱发愁了。”
孔子闻出了一点味道:“怎么,前几天,嫦娥一号是为你发射的吗?你有能力把我们带上月球去吗?”
张汉磁看着举老板说:“老板点一下头,你们就可以参加这个宴会了……”
举老板呵呵笑道:“那是当然,手心手背都是肉嘛,我不偏心。”
诸子们就夸曾玉芬漂亮,庄子和墨子还一唱一呵地说起了相声,“你看大婶的脸型,标准的瓜子脸,像咱们鬼谷子的亲姐姐……”“是,像是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一样,按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电脑复制……”“你仔细看那双眼睛,连看人的眼神都那么相像,温柔中带着一丝忧伤,杀伤力很大……”“嗯,这种人吃软不怕硬,再铁石心肠的人看一眼都会被融化。”“你再看鼻梁,趁他们母子不注意的时候给调换,你能看出来吗?”“不能,一模一样……”“嘴也像,可有一点不像……”“哪一点,你说出来,我服你……”“喉结。”大家哈地笑了。“胡闹,咱们的鬼谷子要是没长喉结,不就成了女人了吗?”
曾玉芬很喜欢这些北漂族们,自己也曾经做过行走江湖的艺人,说起话来有共同语言,很快就和他们打成了一气,十分投缘。
冯璞玉很快就赶到了,见到张汉磁像是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儿子,上来就和他拥抱,“兄弟,可把姐姐给想死了,那几天姐总是做噩梦,梦见你被恶人抓走了,我追呀追呀,怎么也追不上,可急死我了……”她睁眼睛看见了曾玉芬,“哎呀,这是你亲姐姐吗?”
大家笑声一片,“什么眼神啊?也太不开眼了吧?这是他妈妈……嗨——”
冯璞玉当然是故意的,她猜到了一点点,“怎么长得这么年轻啊?看上去和我的年龄差不多大,我叫你姐吧。”
大家又起哄,“嗨——那不是乱了辈份吗?”
张汉磁就对妈妈说:“妈,她就是我跟您说的璞玉姐,帮了我许多忙,举老板也是她介绍给我认识的,他们之间是亲密的朋友……”
曾玉芬替儿子向她表示感谢,“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这句话真的是不假……”
这个时候举老板催大家入酒席,“咱们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大家有话入了席再谈……大姐先请……”
入了席,张汉磁逐渐把话题引入自己策划的轨道中去,“我妈妈这次来呢,也算是重出江湖吧,打算在京城开办一家剧院……”
举老板听了这句话,面色当时就变了,这不是要断了自己的财路吗?可是听着后面的话,脸色慢慢转变过来了,而且越来越红润,一扇门关闭了,另一扇门却向他开启了,“好想法啊!京城是全国的文化中心,我认为大有可为……”
张汉磁接着把话题延伸,“我妈妈已经招募了一些好苗子,还亲自调教了一段时间,想必个个都能上得了台面……能让我妈妈看上眼的,举老板也一定会满意……”
没等张汉磁开口,冯璞玉自己说了出来,“能不能让姐也入一股,当然是小股东,你妈妈做董事长……”又看着举老板说:“宇森,你来做二股东吧?”
举老板心中早就有这种想法了,只是故做犹豫之态,“想法倒是很好,可具体实施起来,恐怕也不有一点难度……”
曾玉芬说:“您在这方面有经验,总经理就由您出任,我平时只管理那些艺人……”
张汉磁说出了关键的话:“我们母子目前只有人才资源,并没有资金投入……”
冯璞玉爽快地说:“现在缺少的就是人才,人才本身就是资本,你们母子和团队算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举老板出一千五百万元,算是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我出一千万元,算是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总股本定为一亿股,增资扩股的事情以后再谈。”
举老板还是能接受,只是没有痛快地答应,“嗯……毕竟是一个大投入,容我再仔细考虑一下……”
冯璞玉可不是冲动的女人,她其实是个眼光独到的女人,她看好张汉磁,现在张汉磁真的走红了,“老举,这么些年,什么时候看见过我做赔本的生意?”
举老板就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认为把公司命名为‘张氏魔术杂技团’最合适,这样可以打出一个品牌来……但是我们不能把眼光只放在京城范围之内,等名气打出来之后,要到全国巡回演出。而且我们的剧院也不能单一表演魔术杂技,这样容易产生审美疲劳,还要经常邀请全国各地的艺术团,包括歌舞团来我们剧院演出,利润分成……”
曾玉芬点头,觉得举老板是个干大事的人,“我同意这种想法……只是,我们张家一分钱都不出,对两位股东好像不太公平,两年后我们补进两千万元……”
冯璞玉摆手,“我觉得很公平,你们现在如果有充足的资本,那何必带我们入股呢?”
举老板也说:“璞玉说的对,我们的主打品牌就是你们张家的魔术和杂技,我明天一定给你们一个明确的答复。”
曾玉芬陡然想起了一件事,看着汉磁说:“对了,这件事情是不是还要和潇局长商量一下?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如果不带他入股,会不会影响你和竹儿的关系啊?”
这句话不知道是不是说给举老板听的,总之对举老板的触动很大,脸上冒出了细汗,如果拖延,再有一个大股东进来,自己的价值就会贬值了,“是啊,这点钱对我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大数目,我一会儿和内人说一声就行了……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就是汉磁时常要抽空来我的酒吧表演几个小节目……”
冯璞玉笑话他,“你真够小资的,抱到了西瓜,还要舔芝麻籽儿……”
张汉磁笑道:“那是一定的……”又对几个艺人说:“我也有个小要求,就是经常邀请诸子们去友情演出,酬劳从优,可不可以啊?”
举老板找到了台阶,挽回了局面。诸子们多了一个演出平台,自然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