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澳门之行,高灯反倒让张红兵夫妻露了脸,自己却是险些连面子都没找回来,回到深圳郁郁寡欢。手下人纷纷劝他手段必须狠一点,不必对芝麻小人那么温柔。但是一向行事果断,心狠手辣的硬汉,一时间陷入了困境。
曾玉芬也是心焦如焚,十分牵挂孩子和团里的那些人,“我们只身逃脱倒是问题不大,可是如何把那颗‘斗转星’带走?”
张红兵的性子比她急,而且看问题总是不能放在关键点上,“半夜趁这些人熟睡的时候下手,这里没有几个真正的高手。”
曾玉芬叹着气摇头,“你不是没有见识过高灯的厉害,他就像一头雄狮,只要他睁开眼睛,我二人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一头西洋怪兽都败在了他的手下,硬拼没有机会……”
张红兵也有他简单的策略,“他是一帮之主,事务繁忙,总有不在的时候。”
曾玉芬也考虑过,“你没有注意到,这个人心思缜密,似乎没有一点空隙可入,他的那个地下主堂,平日都是大门紧闭,把守十分严密,想偷袭得逞很难。”
张红兵想了想,有了主意,“只靠我们两个人是有点困难,要是能把那个周庭方和文月轩拉拢过来,倒也可以和他们赌上一把。”
曾玉芬觉得这个办法可以尝试,只是还些顾虑,“可是……这两个人没有主动要求离开,想必也是惦记着那颗宝石,倒是可以利用一下,不过那个周庭方恨我恨到牙根,很难听我劝说。”
张红兵去想周家发生的悲剧哭笑不得,“你放心,这件事情交给我吧。不过那个文月轩是个自由之身,他可以随时离开牛人集团,必须抓紧时间。”
曾玉芬却不这样认为,“他是这些人当中最贪婪的一个,会空着手离开吗?就算是姓高的要赶他走,他也会千方百计找借口留下来。”
两个人私聊时,高灯的夫人崔淑敏走了进来,她的态度比较暧昧,让人猜不透内心深处是怎么想的。这么尊贵的人物来了,对眼下的事情总得有个态度吧,她好像什么想法都没有,话也很少,就像是来闲逛商场一样,没有具体的目的。
曾玉芬猜不透她的心思,只是觉得她是一个可以争取的人,“上次在观澜镇遇见您的时候,您可是身怀六甲,不知道生的是男孩儿还是千金?”
崔淑敏表情淡漠,“男娃,将来我会把儿子送到国外读书,让他做博士,再给他办一个美国户籍,不让他再回来了。”到底是一个知识青年出身。
曾玉芬听得出来,她不喜欢过人民共敌的生活,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继承这个牛人集团,“是啊,听说美国是个很民主的国度,对外是一个帝国主义,内部却是高度文明的天堂,人人都向往,有条件的当然要去。”
崔涉敏后面的话充分表达了一个知识女性的独到见解,“那就要看怎么去理解文明这个词了,靠剥削和压榨他国建立起来的王国,不可能永远那么繁荣富强,什么时候中国也能把仁、义、道融汇贯通,很快能够超越那些列强。”
曾玉芬自惭形秽,“您真是知识渊博的人,我只是一个走江湖的艺人,对政治一点也不懂……您平时是不是喜欢读书啊?”
崔淑敏的心境好像和湖水一样平静,“除了读书,我一个女人还能做什么呀?不过读书真是一件逍遥的美事,高灯好比是一只蜡烛,什么时候燃烧尽了,我的书也就看完了。”
曾玉芬虽然没有多少文化,但觉得她的这句话意味深长,“您这么一说,我也想读书了,能不能借我几本?”
崔淑敏的话一直是不冷也不热,“我富有得只剩下书了,满屋子全是书,有时间给你带几本过来……”
打这以后,崔淑敏经常过来坐一坐,只是每次都是坐一会儿就走。曾玉芬觉得这个女人在向她暗示什么,这种暗示不是隐藏的太深,只要有一点智商的人都可以猜想得到。然而,曾玉芬能想到的,张红兵却没能想到。
有一天,崔淑敏走的时候说了一句话,“后天,牛人集团有一个重大集会。届时,集团的重要人物都要来……”
曾玉芬眼睛亮了一下,“那么,那么您这几天就没时间过来坐了……”显然是一个试探。
崔淑敏叹了一下,“我是一个大闲人……”
她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曾玉芬送走了崔淑敏,马上和张红兵商讨计划。张红兵已经说服了周庭方,下面就要曾玉芬亲自出马去拉拢文月轩了。
文月轩听到曾玉芬的计划,像狐狸的眼珠子转了几圈,态度游移不定,心里在权衡利弊,“这样做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嗯?得罪了高灯,我文月轩还能在深圳这块地界混下去吗?你是不是想让他把我大解八块啊?好歹毒的心哦~难怪古人说:最毒夫人心。你这是想借高灯的手杀我,这种傻事我不干,不干。”眼睛眨巴着,好严肃的样子,让人恶心。
曾玉芬自然想好了说服他的办法,“你不是已经得到十五万了吗?难道你真的惧怕那个高灯吗?我知道你是一个有良心的人,若不是那颗‘斗转星’,你能得到那么多的钱吗?”
文月轩很不愿意听她这么说自己,看着她眨巴了两下眼睛,把头转过去了,可是又马上转了回来,“还有十万元没拿到手,难道你不知道那个高灯在牵制我吗?”
曾玉芬点化了他一言,“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十万块钱牵住你一辈子,你甘心吗?最终会不会给你,这事儿还不好说……反过来,如果这个牛人集团万一有一天被政府瓦解掉,你逃得了干系吗?等我把那颗‘斗转星’出了手,给你二十万,这样还不行吗?”她当然知道对方不会信她的话,其实这只是给他一个掩盖内心的盖头。
文月轩终于点了头,他当然已经有了自己绝妙的想法,“好吧,我是一个正经人,看到你们夫妻在这个黑窝子里受煎熬,实在是不忍心……”
两个人谈好了具体的行动计划,心里却是各有各的打算。
一切布置妥当,耐心地等待那个生死攸关的时刻到来。
牛人集团最近遇到了比较大的麻烦,政府针对贩毒团伙加强了打击力度,有多条战线被封堵和查处,有不少帮中的成员落网,这些人能营救的营救,不能营救的要灭口,不少基地需要马上转移,这就需要高灯亲自做详尽的部署,否则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这天帮中的大佬们接踵而至,全都聚集到了地下城的议事堂里。文月轩先混入堂内,准备配合曾玉芬的行动。
崔淑敏比往日来得晚一些,她表面上看似平静,其实内心却是十分矛盾。曾玉芬也是迟迟犹豫,真的不忍心对她采取行动。崔淑敏看了一下挂在墙上的钟表,暗示了一句,“人生苦短,机会稍纵即失啊……”
曾玉芬走过去对崔淑敏行了一个礼,“对不起夫人了……”
戏还是要演得逼真的,崔淑敏也不想把心迹完全暴露给对方,这毕竟是背叛自己深爱着的男人啊,她厉声说:“你想干什么?!”
曾玉芬心想,那就好好演一场吧。她把匕首顶在了她的后腰上,“不要乱动,不然我和你赐同归于尽……走!”她押着崔淑敏乘坐电梯来到了地下城。
张红兵和周庭方也跟在了身旁。高灯面对眼前突发事件骇然了,他对崔淑敏有着独特的感情,他对手下的人喊:“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曾玉芬把崔淑敏交给了张红兵,“看住她!用刀逼住她的喉咙!”
高灯跟随前任总裁季鹏上过刀山下过火海,能做到处变不惊,他冷静地对曾玉芬谈条件,“好,你也算是一个女中豪杰了,今天我可以放你走,但是你必须把‘斗转星’留下,这颗灵石它有魂,生来就应该是属于我牛人帮的……”
曾玉芬笑他痴狂,“它是有魂,他甘愿在岩石上沉默,并非为了你高灯,而是为了保佑我张家人的安危……”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扑克牌,握住外壳向水池甩去。
五十四张牌漂在了水面上,大家一时还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只见曾玉芬身轻如燕,踏着浮在水面的扑克牌向假山奔去。所有的人都骇然了,在空中飞来飞去的绝技可能不存在,踏雪无痕的描述也是过于夸张,可是能够踩树叶的庆功还是真实存在的,何况一张扑克牌的浮力并不是很小,足以托起曾玉芬运气的身体。
高灯岂能轻易让她拿到假山上的‘斗转星’?他右手一抖,那根筷子一般粗细的绳索落到手中,一甩,瞬间长蛇一般缠住了假山顶尖,他很可能比曾玉芬先一步拿到宝石。可是曾玉芬早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她拉拢文月轩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环节。
文月轩的枪法是从小打野鸭子练出来的,弹无虚发。他的举动来的突然,任何人也没有防范,抬手一枪,正中高灯那根紧绷的绳索。再看曾玉芬已经登上了假山的顶峰,挪开了玻璃罩,把‘斗转星’拿在了手里,然后迅速跳下假山,复又踏着水面上的扑克牌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这个时候一幕悲剧发生了,酿成这场悲剧的人不别人,正是那个狡诈的文月轩,他竟然抬手要对曾玉芬开枪,“我得不到你,就让你去死!”没有丝毫的迟疑就扣动了板机。
张红兵眼力极快,他纵身一跃,用身体挡住了妻子曾玉芬,背部中枪身体压在了妻子的身上。这一切都发生在分秒之间,每个人都是在下做意识的动作。文月轩冲过来要抢夺曾玉芬手中的‘斗转星’,离他最近的周庭方也出手了,他出脚拌倒了奔跑的文月轩,夺了枪,又夺了曾玉芬手中的宝石向外跑去。
奇怪的是高灯没有下令开枪,他动恻隐之心是十分罕见的事情,没有他的命令,帮中任何一个人都不敢采取任何行动。曾玉芬早已经哭成了泪人,摇动着昏死过去的丈夫,“红兵!红兵——”
崔淑敏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她对奔跑过来的高灯说:“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我只求你这一次,救救他吧?”
高灯脑子转得很快,对大块头说:“快把张红兵转移到对面的那个金店里,然后叫救护车……必须把你的金店砸得稀巴烂,对警方说遭到抢劫……”
大块头带着手下人立刻去办,时间能不能来得及,就看张红兵的命有多大了。
十几分钟后,张红兵被送进了最近的医院里抢救。公安局的人也来了,只是考虑到曾玉芬的心情,在张红兵的生死结果出来以前暂时没有对曾玉芬提问。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紧急抢救,医生们终于把张红兵从奈何桥上拉了回来,但是仍然处在昏迷当中,还没有度过危险期。现在公安人员要笔录曾玉芬的口供了。
曾玉芬现在愤恨所有的人,她想把高灯和文月轩的罪状全都说出来。可是令她感到困惑不解的事情发生了,这两个负责记录口供的人出语十分暧昧,让人匪夷所思,“以下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本案的重要证据,请深思熟虑后再回答……”
曾玉芬感到很奇怪,这两个公安人员为什么不强调如实回答问题呢?曾玉芬还是想揭发牛人帮的丑恶嘴脸,“高灯……”
主审官打断了他的话,“你是去‘沙里淘金店’购物的顾客吗?当时的抢劫事件是怎样发生的?请你详细描述一下……”
曾玉芬是聪明人,已经猜到这两个公安人员和牛人帮有着特别的关系,分明是在保护高灯。曾玉芬一下子软下来了,沉默了许久。那个审讯的公安人员又说:“法律是不讲私人恩怨的,也不会顾及亲情,换一句话说,法律是公正的……请如实回答,不要隐瞒任何罪证,否则你将得到法律的严惩……”
这分明是在威胁她,她只好低下了头,“是的……我和我丈夫到金店去买一枚戒指,做为结婚两周年的纪念礼物。当我们挑选戒指的时候,突然从外面闯入五六个头上套着黑袜子的人,见人就开枪……当时店里除了两名店员,只有我和我丈夫两个人,没有其它顾客……两个店员躲了起来,我丈夫中了枪倒在地上……抢匪席卷了首饰就逃掉了……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公安局的人也没有多问,很快做完了记录。那个主审官最后说:“你丈夫是个勇敢的人,店主保证,医疗费用全部由他们出,要相信你的丈夫会好起来。”说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