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汉磁虽然舍不得离开,还是上了王教授的小车。王教授有专门为他开车的私人司机,他们可以舒服地坐在后排座上漫谈。张汉磁对下面要见的人感到好奇,“什么人能够改变我的命运啊?一个陌生人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帮助我呀?”
王教授笑他天真,“我并没说有人会平白无故地拉你一把,像我这样的人你一辈子能遇上几个哟,再说我也是看在老周和雅兰面子上才收你做徒弟。”
张汉磁咧嘴笑了一下,“您说话好直爽,可以什么话都谈,我在想,为什么自从认识了周雅兰之后我的运气这么好,难道她真是一个幸运之星?”
王教授呵呵笑道:“唉,这就叫做缘分……”但是口风一转,给她泼了一盆冷水,“不过做人要多留一个心眼儿,否则在江湖上走,会吃大亏的哟~”
张汉磁当然明白王教授这句话的含意,只是心里还不大明白眼前这个资深老者是他们父女请来的说客,怎么隐隐觉得这个人心中有其它不可告人的目的,“我还真有点害怕见那些上流社会的人,感觉这些人太冷傲,难以亲近。”
王教授戏言几句,消除他心中的恐惧,“冷也真是冷,傲也真是傲,不过你手里只要有他们稀罕的物件他们就会视你为神,如今的社会关系是相互利用关系,皆出于功利目的,整个人类社会就是这样形成的……”
张汉磁认同老教授的看法,“读中学的时候有一个课程是人类发展简史,上面说,人类为了抵御恶劣的自然环境才组成了部落社会,是相互依靠关系,发展到现代就转变为了相互利用关系了,呵,歪论。”
王教授摆了一下手说:“这可不是歪论。你马上可以步入上流社会了,我带你去见的人可是官场上举足轻重的人物,全城的税收全归他管,你要是能和这个人拉上关系,你的前途就一片光明了,过一会儿与他交谈时一定要慎重……”
张汉磁感觉到这个王教授的胳膊肘开始往外拐了,他是想把周氏父女一脚踢开,与另一个买家合作,他没有做任何表态静观其变。王教授从衣袋里掏出手机给某局长打了个电话,说他们马上就到了。
车减慢了速度,驶进了一个环境优雅的绿色小区。这个小区里的建筑都是十层以上的高档住宅楼,想必这里是富豪们云集的乐园,从那些穿着整洁表情严肃的保安身上也能闻出一点味道来。司机把车停在了七十八号楼前的一个停车场上,王教授催促张汉磁下了车,“应该是十六层,我来过几次,可总是记不住……”又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楼下的大门自动开启了。王教授一马当先走在前头,恰好电梯也下来了,二人赶忙走了进去。当电梯的门开启的时候,一个脑门子闪着油光的中年男子像一尊弥乐佛一般对他们施笑,“王教授——您可是有日子没到寒舍里来了……”握了握手,又面向张汉磁,从表情里蕴含着许多企盼,“这个年轻人就是您提起的持宝人吧?”见识宽广的人早已改掉了以貌取人的坏毛病,他们知道青苹果也有甘甜的。
张汉磁恭敬地握了一下对方伸来的手,“您好……”
王教授在旁给他们做了介绍,算是正式相识了,“潇大局长,您站在电梯门口等我,是怕我敲错了门吧?嘿,还真有这种可能~”
潇局长谈笑风生地带着两位客人进了自家的屋子,在明亮地客厅里接待,家中的保姆娴熟地为客人沏好了茶水。
要是往常,潇局长会直接进入正题,要看卖家带来的东西,可这一次却是表现得沉稳而谨慎,“王教授,这个夏天珠宝市场可是热闹非凡啊,别是财神赵功名下凡四处散财呀……”
王教授嘿嘿笑个不停,“唉,这话不假,好多消失了的珍宝今年都逐一亮相市场,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波澜……我难得来一次,快些打开收藏室的门锁,我要看一看这段时间您又增添了哪一些稀罕物件。”
潇局长摆摆手做出自惭形秽的表情来,“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小玩意儿,哪儿能够吸引您的眼球……那就先到我的收藏室里转一转?”
张汉磁不经意间,被放在茶几上的一小块金黄色的东西吸引住了,“这不是传说中的‘狗头金’吗?”他不敢伸手去碰。
潇局长提到它红光满面,“呵呵,年轻人好眼力啊……这是我刚从一个古董商手里抢过来的小玩意儿……拿起来鉴赏一下,发表一下看法,还是有一些门道的……”
王教授见多识广,并没有感到惊奇,只是想考一考这个新收的弟子,“你说一说‘狗头金’和普通黄金有什么区别,如何鉴别……”
张汉磁把那块突突凹凹的丑陋物体拿起来仔细打量,“好像它的质地没有黄金软,有些发硬,听说里面参杂着银子……”
王教授对他的回答还是比较满意,但是需要补充的要点还是很多,当是在传授他一些技艺,“看来,你只知其表,不晓其理啊……天然‘狗头金’的形成很复杂,它的形成和其它矿石不太一样,是由一种霉菌把可溶态金吸附和聚集在体内形成胶体状,达生长期后,又把体内的胶状金络离子还原沉淀成自然金,微生物又是群聚而生,如此周而复始地进行,日久天长,有利于这种微生物生长环境的地方,从一个小小的金晶核,逐渐聚集成一块自然金块。”
张汉磁感到迷惘,“这么说还有吃金子生存的微生物啊……原来是这样形成的……”
潇局长仰头笑了两嗓,“老王啊,你说的太复杂,把你新收的徒弟给搞晕了……”
王教授很认真地说:“这就是天然金块形成的原因。所有的天然金块质地都不纯净,一般都含有少量的其它金属,虽然含有银子的较普遍,但也有含铜、铁、铂金等的天然合金,根据形状命名,有狗头金,也有骆驼金、狮头金……市场价格高过纯正的黄金许多倍啊……”
这时,一间屋子里传来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爸爸,什么人来了,让您这么开心?”
张汉磁心里震了一下,因为这个声音太熟悉了,不由自主地把头转向了一间卧室,门开时他简直惊呆了,是竹儿站在了门口。竹儿也是一眼望见了张汉磁,由惊转为喜色,她学着日本女人碎步跑来,“张汉磁!你怎么跑到我家中来了?”
潇局长也是由惊转为了喜色,“你们认识?”
竹儿像一只喜鹊一般叽叽喳喳把事情全都抖露开了。潇局长的眼前升起了火红的太阳,这真是金砖砸破了屋顶啊!他在想:这是不是新年时到庙里捐十万元烧了头柱香的回报呢?他赶忙对女儿说:“快打电话,让你的妈妈回家来!跳什么舞,健什么身哟~你说家里来了贵客,必须马上赶回来,不然晚上不给她开门了。”
竹儿又小跑着去拿手机去了。潇局长就表示不满,“不要那个样子走路,像个日本小女人,难看之极……”
与之相反,王教授的表情可是严峻多了,仿佛踏空了脚,一下子掉进冰窟窿里一样。可是他毕竟是个道行很深的人,并没有把喜怒写在脸上,依然能够呵呵笑出声来,“这个倒真是个意外,值得庆贺一下。”
竹儿打过电话,跑过来纠缠张汉磁,“你来,我今天写了五千字呢!来点评一下,是不是达到出版的水平了?”
潇局长很不乐意,“竹儿,人家今天是来见你爸爸的,不要捣乱好不好?你想要出书,跟爸爸说一声不就成了吗~又不是什么上月亮摘星星的难事,真是……”
竹儿努起了小嘴,“我才不呢,那有什么意思?我要理直气壮地从正门上步入文坛。”
王教授对此大加赞赏,“就是,老潇啊,你可生了一个小龙女呀,有志气……”便顺势支开了张汉磁,让他们不能直接交谈宝石的事情,“就让他们年轻人折腾去吧,我陪你去收藏室,满足您的虚荣心,我才是这方面的专家哦~”
张汉磁来到竹儿的卧室,心中堆积了许多疑问,“竹儿,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
竹儿移动着鼠标得意得很,“说吧,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处女?嘻嘻……”说得自己都脸红了,“这个可是不能告诉你,让你知道时已经晚了。”
张汉磁对她的大方着实吃惊不小,“你不要吓我……我今天才知道你姓潇,可是你姓潇,你的叔叔为什么是姓卢呢?难道你爸爸和你叔叔不是亲兄弟吗?”他其实巴不得是这样,这样一来,那个卢德明还不会马上确定他的真实身份。
竹儿得意地摇摆,“嘿嘿,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吧?别说是你,所有人都感到好奇,要是换了一个人,我是不会讲的……”她坐在了电脑前,“我不说,打死你也猜不出来……是这样,我姥爷姓卢,是个独子,在家谱里是主脉,家业很大,不能没有后人继承啊?于是我姥爷必须让一个外孙随他的姓,我爸爸是长子,我爷爷自然不答应了,我叔叔是次子,只好随了我姥爷的姓,继承了家产……”
张汉磁听得头都快胀破了,“好乱啊~怎么听不大懂?”心中觉得事情不太妙了。
竹儿咯咯笑,得意得不得了,“写小说嘛,就是要让读者看不太懂,这叫有深度……别说,我爸爸和我叔叔还真争气,一个成了官迷,一个成了大款,厉害吧?”
张汉磁连连点头,“厉害,厉害……那你以后有了孩子要不要改姓?”
竹儿提到生孩子害羞起来,出手捶了她一把,“我才二十一岁,敢跟我说这个……”又认真地说:“你不用担心这个,好事还轮不到你头上,我有一个哥哥,在美国读研究生呢……”
张汉磁还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她要怎么样,现在的情形也不容他去考虑这些事情,“你不要吓我好不好?这么高的门槛,谁能跨过去哟?”
竹儿得意洋洋地说:“你必须手持玫瑰花,跪在地上求婚,否则你想都不要想……”她找到了新写的段落,“快把椅子拉过来坐在我身边,给我点评点评,让你做一回专家。”
张汉磁虽然坐在了身边,觉得自己应该早一些抽身了,陷得太深对自己很不利,“小说我也是读过不少,四大名著不必提,安徒生、狄更斯、柯南道尔、凡尔纳全在脑海里……”他一只眼睛阅读,一只眼睛在思考脱身的办法,恰巧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不管是谁打来的,他可以找借口脱身了,翻开手机盖子看号码,原来是旅馆老板娘冯璞玉打来的,他匆忙大声接电话。
竹儿把嘴撅得老高,表示一千个不满意,“是什么人啊?这么讨厌……”
张汉磁通完话关上手机站起来说:“真不好意思,我欠旅馆里的房租钱呢,今天必须去还清……我得走了。”
竹儿使起了性子,“生意人真是小气,还怕你跑了不成吗?我妈妈马上就回来了,我妈妈炒菜可好吃呢……”
张汉磁表示歉意,“今天真是不巧……人家给我赊欠,已经很感激了……”来到客厅,望了望收藏室关得严实的门说:“你家经常来古玩商人吗?伯父好像喜欢收藏。”
听见他叫了一声伯父,竹儿的怨气烟消云散了,立刻恢复了欢颜,“那是,好像没有一天消停过……那些商人啊真黑,随便拿一件破玩艺就狮子大张口,要十万、八万的,我爸爸也不是白给的呀,能把很高的价钱压到一万元以下,眼睛都不眨一下,你说厉害不厉害?”
张汉磁早已经看出她父亲是个狐狸精了,做了个惊讶之态,“那你爸爸买到过赝品,上过商人的当吗?”
提及商人,竹儿鄙夷地笑了一嗓,“天下无商不奸,当然上过当,不过我爸爸是谁呀?骗过我爸爸的人都要上门跪着求饶,偶尔也有找不到踪迹的骗子,不过介绍人要做替罪羊了,要么赔钱,要么再把赝品从我爸爸手中倒卖出去……这一行水深着哩,一般百姓很难做的。”她扭身去扣收藏室的门。
几分钟后,潇局长和王教授从里面走了出来。竹儿替张汉磁把要离去的缘故说了一遍,她爸爸一开始很不高兴,可是知道了张汉磁眼下手头吃紧,好像又看到了希望,“你有事情要办,我也不好挽留,有什么困难只管开口,千万不要见外……”
张汉磁赶忙说:“没什么困难,我是看着老板娘不顺眼才拖欠房租的……”又把目光转到了王教授身上,“您就留下来陪潇伯伯吧?”
王教授扭头看了一眼潇局长,立刻意会了对方的意思,“年轻人,没有这么办事的,你我师徒二人是一同前来的,必须一同回去。”
潇局长脸上堆满了笑容,“好,那只好改天再请你们到家中来了,我一定发出正式邀请,隆重地款待你们师徒二人。”临别前又嘱托王教授,“你收了一个好徒弟呀,一定要好好带一带,日后可是前途无亮啊……”
师徒二人离开了潇局长的家。王教授非要送张汉磁一程,因为他有话要对他讲,“汉磁啊,你知道潇局长在收藏室里和我谈了什么吗?”他想卖关子,可发现对方反应冷淡,只好径直把话题摊开了,“你想不想步入官场,混个一官半职?现在有一个科长职位等着你去做,潇局长向我做了保证,将来处长的位置就是你的……”
张汉磁倒是没想到对方会开出这么优厚的条件,可是他并不相信,也对官场没兴趣,“师父,别人都蒙在谷里,您还不知道吗?我连一张大学文凭都没有,怎么进得了天堂?”
王教授笑他幼稚,“不就是一张纸吗?这个通行证我都可以给你搞到手……哎呀,不是大街上张贴广告的那种假证件,是实打实的真货,在校入了档,在网上可以查到的高校文凭。”发现对方不动容,发急了,“有什么比做官更神气的职业?那些富豪们见了当官的还要点三下头……再加上你和竹儿的微妙关系,你将来有可能坐上局长的宝座……哎,这可不是潇局长说的,他还没有这个意思,这可是要靠你自己争取的哟~”
张汉磁当然听得出王教授的话意,意思是如果他不把宝石拱手献出来,连准女婿也没的做了,“师父,我对竹儿没有那种意思,我想她也是逗我好玩吧……”
王教授猛然想起了周雅兰,表情陡然冷了下来,“好,至于你喜欢谁师父管不着……不过,潇局长开出的条件还真不低,除了科长一职之外,额外添加了一亿元人民币,你一辈子也花不完啊……”
张汉磁没有当面撷王教授的面子,“师父,给我一段时间考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