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批录不上, 第三批还有希望吗？”
    “第三批就是一些捡漏的，希望非常渺茫，第二批的录取结果出来以后还要没有希望的, 就等明年吧, 再努力一年。”
    不会的，应该能考上的，赵曼也说连她都能考上燕大, 为什么她连省城的大专都没考上, 眼泪跟控制不住一样, 啪嗒啪嗒的一颗颗的往下掉，徐云飞现在还在省射击队集中训练备战全运会，他还不知道这个事情。
    可去教育局问成绩的时候, 那些人说的话好像跟刀子一样在她脑子里面一刀刀的凿。
    魏敏的脑子里面跟被什么东西给炸开了一样, 嗡嗡作响。
    这个时候屋子外面响起来一个“咚咚咚”敲门的声音, 敲了许久, 才把魏敏从恍惚中拉回到现实世界里面来。
    “谁？”
    “是我。”
    “你是？”
    “我来给你送信的, 你开开门。”
    赵曼的脑子跟快要炸掉一样，根本静不下来。
    到了晚上迷迷糊糊的睡下，又做了一场梦，在这场梦里, 魏敏疯了。
    高考影响到人的一生，这年头因为高考疯掉的也不难见到，没人注意到这个疯婆娘有什么不同。
    可几十年以后一场高考舞弊案揭开帷幕，巨大的肮脏的底下高考产业链条的曝光, 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魏敏案”成为高考舞弊案件的起点。
    却不是高考舞弊案的终点.....
    黑暗中赵曼猛的睁开了眼, 盯着窗户看了好久, 记忆在她脑海中混乱了起来。
    她已经记不起来是多少次, 一个人在梦里醒来，但脑海中突然清楚起来，她身边的每个人的轨迹，都跟书中完美的对应上了。
    魏敏会因为高考舞弊案疯掉。
    徐云飞会销声匿迹好几年。
    直到八六年他重回赛场，八八年获得了奥运会冠军，在巅峰时期退役，很多年以后有人发现他陪伴在他的妻子身边。
    “韩景瑜，快醒醒。”赵曼推醒了旁边睡着的男人。
    “怎么了？”男人抱了抱她：“还早呢，做噩梦了吗？”
    他顺手捞起来她放进自己怀里：“别害怕，再睡一会儿。”
    赵曼心里闪过去一丝慌乱，可很快就一闪而过了。
    有他在，她什么都不怕，好像梦里面那种乱糟糟的心情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她还没怎么醒过来，脑子还迷迷糊糊的，在他怀里拱了拱：“你觉得可惜吗？”
    填报志愿的时候，韩景瑜就问她要不要报考别的，当时赵曼孩子气的说，就考燕大，明明知道是很难考上的。
    赵曼摇摇头：“我不觉得有什么遗憾的，考一次就好了，没有考上，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他已经做好准备，如果她过去读书，用不了多久他要调过去，只是短暂的分开而已。
    新区这边的工作做的也差不多了，安顿好以后随时可以调动去京市。
    没有考上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赵曼迷迷糊糊的，一下子又清醒了过来。
    “不是，我要去一趟学校看看魏敏，你能不能把车钥匙给我。”前世的她是会开车的，而且车技还不错，她自己都没想起来自己她会开车。
    “你？”
    “我会开，你把车钥匙给我，教我点火。”
    “你是不是做什么梦了？”韩景瑜不放心她自己去学校，穿着大衣爬起来：“没事的，他们两个不会醒来，我陪你一起出去。”
    天空还未泛起鱼肚白。
    两人到达学校的时候韩大伯还没起来。
    天气冷，老人一般要等到七点才起来，不过这会儿也醒来了，听见外面有动静穿上了大衣起来看，看见了汽车的灯光，见到韩景瑜过来，韩大伯着急的对他招了招手：“你们怎么来了？”
    赵曼着急问魏敏的情况：“昨天魏老师回来以后有人找过她没有？”
    “是有人找过她，一个女的，说是来送信的。”韩大伯说：“昨天景瑜送他们回来，就交代我要注意一下魏老师了，晚上我过去的时候还看了一眼，看见两孩子站在门口，好像是魏老师在哭。”
    “怎么回事？”昨天魏敏回来的时候就已经不大对劲了，刚才赵曼非要过来，他也放心不下。
    “那女人来找她，完了就这样了。”韩大伯说：“幸好小花跟小玲跟她住在一起，两孩子看着她呢。”
    赵曼知道魏敏的宿舍在哪，到那里的时候听见屋子里面已经有动静了。
    韩景瑜也不方便去女人的宿舍，就在传达室陪着韩大伯。
    老人家睡眠浅，早早也就醒来了，怎么看都觉得大侄子没睡好，韩大伯喊他过去眯会儿，他屋子里面有炭火也暖和。
    现在韩大伯还在学校看守大门，工资一个月提到了三十块钱，还有粮食补贴，陈巧梅可羡慕的眼睛都绿了，旁人也只会说她傻，当初没把这个财神爹赶出去，现在那工资还不得是他们的？
    回来求了他好几次，从过年那件事情以后，韩大伯也算是看开了。
    不回去，只要他活着有口气，学校就给他发工资，干嘛回去给人家当免费的劳力，没得还要招人嫌弃，又不是自己的亲儿子。
    感情一淡下来就淡下来了。
    韩大伯很喜欢韩景瑜，大概是因为当年提到过要过继的原因，跟韩景瑜一直都很亲近。
    就算不是亲生儿子，但亲侄子也是血浓于水的，比养子还是要亲近很多。
    韩大伯：“景瑜就在我这里待着，睡会儿？”
    韩景瑜：“大伯，我不困了。”
    韩大伯：“你嫌弃我老头子不是？”
    知道老人家倔强韩景瑜无奈：“那我在大伯这里歇会儿。”
    韩大伯说：“那我陪你媳妇儿走进去。”
    赵曼摆摆手：“不用，外面冷，这学校里面也没有别人。”
    韩大伯这里还挺暖和的，老人家住的地方自然没有年轻人那么讲究，但布置的也算是井井有条。
    隔一段时间韩景林兄弟两个就会过来帮忙收拾收拾，洗洗床单帮忙晒晒被子啥的。
    赵曼一看也行，魏敏那里毕竟是单身女性住的地方，韩景瑜跟过去也不是很方便，就让他在大伯这里歇一会儿。
    她自己则往魏敏那边走过去。
    她敲门，小声叫了一声魏敏的名字。
    屋子里面有了动静，小孩听到是她的声音便打开了门，看着眼泡就知道一晚上估计都没睡好：“魏老师昨天哭了一晚上，怎么都没拦得住，小赵老师幸好你来了。”
    赵曼就知道，肯定有人过来刺激了魏敏。
    她没有什么家人，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人就是徐云飞了，她赶紧跟着小花进了屋子，发现魏敏还躲在被窝里面哭，书桌上面还有一封信。
    也顾不得隐私不隐私什么的，赵曼拿起信看了一眼，竟然是徐云飞的分手信！
    毕竟白天的时候她还在说，今年不成还有明年，她一定会跟徐云飞在省城一家团聚。
    赵曼对徐云飞这个人不了解，之前因为他自己先回省城对这件事情一直都不理解，但是结合了梦里面发生的事情她就想起来了他为什么要这么早回去。
    赶上明年的全运会，他还要冲击亚运会跟奥运会，他想要早点回去给她创造一个更好的回城环境。
    远在几百公里以外的魏敏是他努力的最大的动力。
    看完了信，赵曼什么都明白了，她冷静了下来。
    信，应该不是徐云飞寄的。
    可不管是不是，魏敏信了，因为在这个时候她心情很乱，脑子里面乱糟糟的，说什么她都会信，越糟糕的事情她就能越当真。
    这会儿电话通讯还没有这么方便，远在省城封闭训练的徐云飞根本不知道在这里的魏敏发生了什么。
    她病了，以为丈夫抛弃她了，就没有精力去纠缠考试的事情，这件事情自然也会不了了之。
    几十年后，如果不是功成名就的徐云飞翻查这件事，跟魏敏一样的年轻人的梦想都会葬送在时光轨道里。
    小花小声问：“赵老师，魏老师怎么了？”
    赵曼：“她哭多久了？”
    小花说：“那女人走了以后就在哭了，我陪着她说了会儿话，后面她睡过去了，半夜我起来尿尿，发现她又在哭，我就不敢睡了。”
    自从上次小花的父亲走了以后，她继母不愿意再养着他们，区里面就把小花跟小玲两姐妹放在魏敏这里，每月补贴她一些粮食跟钱。
    双方在一起久了也有感情了，魏敏虽然对小花小玲不算太热情，可也算得上是在小花生命中为数不多对她们好的人了。
    孩子就是这样，感情真挚如此，尽管在魏敏眼里小花小玲只是暂时寄住在这里的孩子，可在孩子们心目中她是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真是个好孩子。
    赵曼拍拍她：“真是个好孩子，多亏你她才没事，我跟她聊聊，你带着小玲去睡觉。”
    因为有两个孩子陪着，魏敏的情况看着没那么糟糕。
    小玲睡得迷迷糊糊的起来，哼哼唧唧的找姐姐：“姐姐，魏老师还在哭吗。”
    小花嗯了一声，叫她去睡觉。
    小玲揉了揉眼睛：“我想尿尿。”
    小花见有外人在，给小玲披了件衣服出去尿尿去了。
    两姐妹搭了个简单的木板床，就睡在魏敏的卧室的另一边，客厅里面放着魏敏批改的作业那些，两姐妹要出去上厕所得走出去，从这里走出去得走十好几米，这个天气也够冷的，小孩子一般也不大讲究，就在门口草丛里面解决。
    趁着小姐妹不在旁边的功夫，赵曼拍了一把魏敏。
    魏敏抬起脸看见是她：“你怎么来了？”
    赵曼心说你都这样了，走的时候可一点都看不出来。
    她掏出手帕出来给魏敏擦了擦脸：“不好意思，你桌上的信件我看了，我不认为是徐云飞写来的，你自己看字迹像是他的吗？”
    魏敏的脸埋在被子里，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上面满是泪痕。
    听赵曼这样说完丝毫没有心情好点的迹象，反而更差了。
    赵曼知道她压力很大，但颓废也于事无补：“你疯了吗，白天咱们去给徐云飞打个电话，你亲自问他还不成吗？”
    其实魏敏最在乎的就是徐云飞。
    如果不是这样一封分手信，魏敏不会崩溃的这么快。
    天亮以后，赵曼跟魏敏请了个假，让小唐开车带他们去到了唐城教育局。
    这段时间公布了高考的成绩，到处都是人过来问分数，大多数都是考的不理想的。
    当然，教育局也有红榜公布。
    赵曼留了个心眼，她之前猜想，魏敏会不会是被人换了成绩，但仔细一想换成绩没有那么容易，最大的可能性是不是有同名同姓的顶替了她的名字，毕竟魏敏这个名字，实在是太容易找到雷同的了。
    当下一个市里面的录取人数也不多，红榜就挂在教育局门口，很容易就能找到。
    魏敏问：“你找这个干嘛？”
    赵曼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解释，这种想法实在是太超前了，如果不是几十年以后爆料出来，当下的人怎么能想到神圣的高考竟然就被这样玷污了。
    好在第一届高考因为录取时间比较急，很多学校没有办法及时寄出来录取通知书，是先打电话通知各个考生所在的地方教育局，然后让地方上通知考生，一般考生考完以后也会特意留意红榜，不出太大意外不会有人错过录取什么的。
    赵曼拉着魏敏到了教育局门口，昨天贴出来的红榜还在。
    唐城是个大城市，录取人数一次有好几百人，上面写了名字，还有录取人的单位或者是地址，比如赵曼，她的单位就写了新区教育局，这样一一对应上单位地址以后，就能确定到人。
    “一次录取这么多人，万一弄错了怎么办，咱们先看看有没有弄错。”没有找到证据之前，也不好红口白牙的说人家舞弊。
    “这——”
    “先看看啊，万一是唐城教育局弄错了呢，咱们不能放弃每一个机会，你说如果弄错了，让同名同姓的人给上了大学，这得多冤啊！”
    “好，咱们先找找。”
    “找不到也不要着急。”说完两人就在红榜上面找了起来。
    “我不着急，我还要问问徐云飞到底有没有给我写那封信。”魏敏道。
    赵曼脑子里面滑过去什么东西：“徐云飞是怎么知道你没考上的？”
    魏敏：“......是哦。”
    赵曼：“你自己才知道，徐云飞又是怎么知道的？”
    听到这话，魏敏的眼神瞬间就变了：“你是说——”
    她不想给自己太多希望，万一一次次希望以后都是失望，该怎么办？
    事情的发展越发确认了自己的猜想，赵曼道：“我只是觉得有人可能不想你来查，咱们先找找有没有同名同姓的人。”
    顶替上学在这个年代太容易操作了，重新换个身份证，更或者是有同名同姓的人，只要把单位名称改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顶替人上学。
    第二次放榜的红榜里面赵曼跟魏敏看了太多次，都没有看到。
    第一次的呢，新区是放了两次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