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兴芳一回来, 这就好像王家闹了半天，居然屁都不是。
    于塞红本来还要跟农场要赔偿的，这下算是闹了个没脸, 可她儿子干的事情却是覆水难收, 姜老爷子回不来了，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
    原来那天他随着冰往下漂，倒也没有真的落到水里面, 找了个靠岸近一点的地方就上了岸, 只是回来的路程比较长, 一路上他在河里面捞鱼，烧火烤鱼吃一路就这样找了回来。
    王兴芳回来了以后才知道儿子闯了这么大的祸，一家人自然在农场干不下去了, 找了天灰溜溜的准备溜回老家去。
    谁知道走到半路, 王栋被一辆失控的卡车给撞断了腿, 一家人又哭天喊地的回到新区求政府给他们家儿子治疗。
    新区的医疗条件哪有他们想象中那样好, 胡子安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外科医生, 等人送到唐城的时候，半条命都没了，最后医院要截肢，于塞红算着要好多钱呢, 偷偷的把儿子留在医院里面就跑了，谁知道王栋失血过多，刚好血库又却他那个血腥的血，就这样失血过多人没了。
    到过年前, 两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
    这事儿是周升去市里面开会的时候听说的, 大娃去周升家里玩的时候听说了, 回来就跟二娃他们讨论。
    “做人真的不能作恶啊二娃, 你看看王栋，之前那么鲜活的生命，要不是他自己作死，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二娃正在帮妈妈包包子，顺便听妈妈耳提面命讲安全事件的重要性，可被大哥教训了，这滋味也不咋样：“老大，你别光顾着说我，好几次你都在家里点着蜡烛看书，要是引发了火灾，也是很严重的事情。”
    现在孩子们还不太懂，对于他们来说，死了一个人，或许只是一个“故事”。
    在世界的不同的角落，每天都有这样的悲欢离合的发生。
    赵曼趁机跟二娃说：“不要干坏事，会有报应的知不知道？”
    这回二娃没有狡辩，懂事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要是没有王栋恶意报复姜家，就不会有后来偷偷离开新区，如果王家全家不把人偷偷丢在医院跑了，或许会有人有合适王栋的血型可以捐给他，但是没有那么多如果，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离开了。
    到年底的时候韩昌君要回一趟京市，顺便带着两个大一点的孩子回去看爷爷。
    韩老将军一直都是一个人在北方生活，今年过年韩昌君想要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回去。
    只可惜回去之前三娃生了一场病，一时半会儿走不了，最后就只能带走两个大的。
    韩昌君一走，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了钱彬，但发现了古墓地可是大案子，于是要韩景瑜亲自带队去解决。
    生了一场病下来，赵曼也听韩景瑜说起了他去桃花村抓陈静，意外发现了汉朝古墓的事情，也很感兴趣，他要带人去村子里面，要钱彬跟他站在一起，那不用说一进村就会让人发现端倪了，赵曼觉得这事儿挺好玩，哼哼唧唧的哀求他要他带着她一起去，韩景瑜见她病刚好，干啥都一副蔫蔫的不感兴趣的样子，也同意带她出去放松放松。
    韩景瑜跟她说了情况，这次发现古墓的，可能是一个叫蔡头村的村子，因为市面上流落出来好多文物，都是疑似从这个村子出去的。
    前世，赵曼也是很喜欢看盗墓之类的小说，没想到这辈子轮到自己破这种案子，顿时就热血沸腾起来。
    这天韩景瑜换了一身半新旧的军装，赵曼换了一件棉袄子，头上扎着两个麻花辫，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他，男人给她看的心里头痒痒的。
    她问：“你看我像是村子里面的不？”
    她脸蛋白生生的，装都装不出来本地人的那种样子，人家长期在地里干活的脸上都有高原红，脸上的皮肤也略显得粗糙。
    韩景瑜摇摇头，默不作声的出去。
    赵曼跟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后面：“那你说要怎么才像的呀，我也不想我这张脸生成这么好看的呀，可是——”
    韩景瑜从锅底摸了把灶灰。
    “我不要！”她可是坚决拒绝的。
    “那你别去好了。”
    “农村小媳妇也不是没有皮肤白的，再说你看现在又不是农忙，去走亲戚怎么可能把自己收拾的邋里邋遢的，你对农村妇女有偏见。”赵曼可是理直气壮的说。
    “那行吧，你头上包个围巾可以吗？”韩景瑜还是有点直男审美的：“包上暖和一点。”她的脸都给包上才好。
    头上包着红围巾，也是当下妇女比较流行的打扮，要说土也是真的土，可要说保暖也是真的保暖，包上以后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
    这个时候韩景瑜从隔壁姜营长家里借来了那辆老爷二八，钱彬乔行都不去，这次就赵曼跟韩景瑜假装去那边走亲戚，看看蔡头村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因为据唐贺所说，他捡来的那个东西是从地里挖东西的时候挖出来的，但是市里面负责鉴定的专家表示那玩意儿肯定是人近身带着的东西，没有可能流落在外头。
    这个时候公安局要是带着人往村里扫一圈，肯定是啥都扫不到，还惹的一身骚。
    把三娃放在了薛灿灿家里，韩景瑜骑着自行车带着赵曼准备往蔡头村那边走。
    最近天特别冷，赵曼跳上车以后看，又下车检查了一下，找出来一副皮手套给他戴上，然后又翻出来一个半新旧的雷锋帽，给他戴上以后感觉很搞笑，要丑就两人一起丑。
    韩景瑜也看不到她抿着嘴笑的样子，但是看见她的柳叶眉弯弯，样子很是俏皮。
    两人骑着车慢慢往蔡头村那边走。
    蔡头村也是跟着桃花村一起搬过来的几个村子之一，原来属于另外一个公社，现在叫红星第二生产大队，但原本的名字叫蔡头村，所以现在这边的人还是管这里叫菜头村。
    走过了桃花村以后，还要再绕过一个村子，才是蔡头村的地方，到了蔡头村的地界上就看见，这里的人好像都是关门闭户的。
    赵曼觉得很奇怪，因为农村人最喜欢串门子，即便是家里人都躲在屋子里面避风，堂屋一定要开着，除非没人才关上门。
    “韩景瑜，这蔡头村有点奇怪啊。”
    “你先别说话。”韩景瑜怕别人知道他的名字。
    两人一直沿着村子走，就发现蔡头村的人还真是奇怪，虽然都关着门，但是明显有人从屋子里面朝外望，有人看着这两人像是陌生面孔，站在屋子里面问：“你们来干啥的？”
    赵曼：“我们走亲戚的经过这里，想问问红星第三公社在哪里？”
    北方地方大，农田土地都比以前大很多，各家各户分到的宅基地至少是以前的两倍，走过一个村子的时间起码要十几分钟，赵曼看来看去的也很招人眼。
    那人看了赵曼一眼，道：“还要往前走，别乱转。”
    赵曼佯装不知：“为什么不能乱转，你们村子还有规定不能进来到处乱看的不成？”
    那人见她不识相，凶巴巴的说：“谁知道你是不是特务份子。”
    赵曼：“我到处转转就成了特务了，你们这是什么习气，还不让外面的人过来了，叫你们支书来，我问问是不是这个道理。”
    她一说要叫支书，那人就笑了：“你是什么人啊，我们支书还会见你？”
    支书一般是村里面最大的官了，人家会见你这么个小丫头？
    “怎的，你们支书还不能见人，是长得丑还是咋地，我就想问问为什么我不能在村里乱转了。”
    那人一听：“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在村里偷东西，要是让村里发现你们在村里到处找到处转，出村子的时候要搜身。”
    农村人没有什么弯弯绕绕，就知道怕有人过来偷他们的宝贝。
    村里人拿着这些宝贝，已经找老外换了好多好东西了，这种事情如果传出去，不是太多人会来这里淘宝了。、
    那可怎么行，蔡头村从支书到村民上下一心。
    韩景瑜脾气不好，忍不住就要发火了。
    赵曼给了他一个眼神，意思是自己再问问，她想知道这种事情到底多少人知道，村里的参与程度到底如何，如果连支书都参与进来了，这事儿的严重程度就大了去了。
    见男人的态度很坚决，赵曼笑了笑道：“那不看就不看咯，你告诉我红星第三生产大队怎么走。”
    那人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指了个方向。
    赵曼看了一眼，这村里有个小山包。
    这边一马平川的地方，能有个山包？
    这种山包要不就是富人堆山为墓，要不富人就愿意在山边上建坟墓。
    她拉了拉韩景瑜的衣角。
    然后还对那边看了好几眼，问道：“你们村怎么还有个山啊，我听说红星第三生产大队就在山那头是不是，咱过去看看呗。”
    这话是说给韩景瑜听的，其实也是说给那人听的。
    果然屋子里面那人听到这话，鬼鬼祟祟的跟了出来，然后对着身边的人耳语几句。
    赵曼拉了拉韩景瑜的衣角：“韩团，你觉得是不是有古怪，你说这村子的人会不会把咱们包围，然后来个全灭，我好怕啊。”
    这就有点做作了。
    不过韩景瑜似乎很受用她此刻小鸟依人的样子，拍拍口袋：“没事，我出门的时候带了枪的。”
    赵曼道：“你注意到了没有，咱们这一块可很少有山，我刚刚提到那个山，那人脸色都变了。”
    韩景瑜：“有山有什么奇怪的。”
    他估计这辈子也不爱看小说，而且生活在南方的人，是觉得有山包没什么奇怪的。
    赵曼心说纵使你是才华横溢的韩团长，也有不知道的地方呀，看来言情小说误人，男主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配置嘛。
    赵曼：“你没有发现从唐城一路开过来，都很少有这样的山包吗？”
    韩景瑜点头。
    赵曼大学的时候网络文学刚开始盛行，最火的就是盗墓系列，她可是看过里面的科普的，于是跟韩景瑜说：“古代墓葬有不同的风俗，秦汉时期是覆斗式墓葬，把土堆在陵墓上方，在平坦的地方形成地面建筑，就比如说埃及的金字塔，就是这样的，唐代开山为陵，我听说这边的墓穴是西汉时期的，那应该就是封土堆了，我看这个山也不像是自然的山脉，一般自然山脉会有绵延起伏的状态，你看着这个包，是不是很古怪的样子，所以我判断，里面说不定是一个富人的墓葬群。”、
    韩景瑜：“.....这么冷门的东西你是从哪里看来的。”
    他可真是小瞧这位女士了，原来她连古代的墓葬风格都很了解。
    赵曼：“我喜欢看杂书咯。”
    她说的也没错嘛，她看的那些不就是杂书。
    韩景瑜似乎也没有对她的话产生怀疑，目光盯着不远处的山包看过去。
    那确实不是什么大型的山脉，而像是一个封土堆，可如果不是她提醒，一般人也只会当那里是个土堆。
    文物实在是一门很赚钱的生意，就拿这个村里的人来讲，倒斗淘沙，一个小小的陶瓷碗都能跟外国人换来不少好东西，刚才那人屋子里面就有个收音机，一看就不是这种家庭的人能买得起的东西。
    她出门的时候看到那家人有个小孩子，吃的巧克力豆竟然是麦丽素！
    这种舶来品说不是外国货她才不相信了。
    六七十年代，因为各种原因国内还处在温饱未能满足的阶段，自产粮食比较少，能进口的大豆和玉米也有限，这个时候还没有普及杂交水稻，粮食产量也还没有提上去，举国之力几乎都是在种田满足温饱需求。
    等到咱们自己的粮食产量满足需求了，大豆也能进口了，就能产出很多豆油、调和油，豆粕豆渣可以拿来养猪，肉食丰富以后人民的生活质量才算彻底改善起来。
    出了门，赵曼紧紧的跟在韩景瑜后面，他又重新骑上车。
    两人佯装往红星第三生产大队的方向而去，走到半路上，看见一个背着大背篓，手里还牵着更小的小姑娘的小女孩，这种场景在农村经常能看见，好多妈妈都是独自里面揣一个，手上牵一个，背上 还背着一个，如果生不出儿子就一直生，生到儿子为止。
    甚至还有残害女婴的现象。
    赵曼看着那小女孩也不过六七岁，背上竟然背着满满当当一背篓的东西，嘴里嘀咕道：“我听说农村还有人把刚生下来的女婴丢山上。”
    这是孙来娣跟她讲的。
    赵曼就当八卦给韩景瑜讲来听听，谁知道他那么敏感：“我娘不是这样的人，我姐姐以前真的是病死的。”
    啊？
    她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啊。
    农村喜欢生儿子也不是没有理由的，以前都是劳动力的时代，家里多个儿子就能多个劳力，女儿呢到了一定年龄还要嫁人。
    还有些朝代，女儿嫁人的时候还要陪嫁高额嫁妆！
    赵曼见这两个小姑娘穿的也挺单薄的，年龄小一点的还能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年龄大一点的那个直接穿着薄棉袄，一看就是从南方带过来的，可一般人家庭从南方带过来的衣服都在初冬春天穿了，这会儿这么冷，大人都扛不住。
    这女孩还要下河去洗衣服！
    赵曼扯了扯韩景瑜的衣摆，让他停下来，她下车走到那女孩旁边，从兜里面掏出来两颗糖，一颗给了大的，一颗给了小的，因为家里有孩子，赵曼也养成了随身带着糖果的习惯。
    两小孩估计也没有吃过陌生人给的糖，大大的眼睛充满疑惑的看着她。
    大的马上就拉紧了妹妹的手，一副看着人贩子的样子。
    赵曼看着她的手都冻得通红，笑笑说：“小妹妹，怎么穿这么点啊，天气这么冷，不怕感冒吗？”
    那小孩看着她，突然张口说：“生病了，死了才好。”
    赵曼可没想到一个小女孩能说出这么怨毒的话，突然吓了一跳。
    更小的那个小孩也是一脸提防的看着她，怯怯的拉了拉姐姐的手。
    赵曼取下围巾来，笑着跟她说：“小妹妹，我想问个路，你知道红星第三生产大队在哪里吗，是不是往那个山包包那边走？”
    小女孩狐疑的看着她，不说话，眼睛扫过糖果的时候，还是带着几份渴望。
    赵曼又从兜里面掏出来几颗糖果，直接塞她上衣口袋里面：“不要怕，阿姨不拐小孩子，就找你问个路，问好了我就走了，是往山包包那边去吗？”
    小女孩还是没有说话。
    她只能把围巾重新包起来，坐在韩景瑜自行车上面。
    “就往山包那里走，这里怎么这么奇怪呢，竟然有个山包包，我来北方这么久了都没见过这样的山包，你见过没有？”
    “没有，那咱们去瞧瞧。”
    两小女孩看着他们要去的方向，小小的拉着姐姐的手说：“那个姐姐人很好的，别让鬼给抓走了啊，姐姐咱们叫住她吧？”
    大一点的没有说话，眼睛盯着赵曼离开的方向。
    妈妈死之前说，女人是会撒谎骗人的，她不相信真的有什么好人。
    如果天上有神仙，应该看得到有人做了恶，结果她还过的那么好，她卖了从山包里面捡回来的东西，发了大财，买了新衣裳，结果他们两姐妹还是只能穿旧衣服，可凭什么呢，那东西是妹妹捡回来的呢。
    见大一点的没有说话，小一点的开口说：“姐姐，别往那里去。”
    赵曼听到了。
    直觉告诉她，这两个小女孩真的知道点什么，她拉了拉韩景瑜的衣摆，示意他停下来。
    赵曼走过去套那小女孩的话：“为啥不能去，你告诉姐姐，姐姐再给你糖吃。”
    这年头的小孩子特别好哄，不然怎会这么好拐卖小孩呢，在农村，大部分人是不怎么把小孩的性命太放在心上的。
    赵曼捏捏她的小手，凉得吓人。
    她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差了起来。
    小孩看看旁边没人，偷偷跟她说：“山那边有鬼，你别去那边。”
    赵曼看了看身后的山，说：“有鬼，你亲眼见过吗？”
    小孩摇摇头：“我妹妹见过，阿姨我不想吃糖，你有饭吗，没饭馍馍也成，我妹妹饿了很久没吃饭了。”
    看她这个样子不像是在骗人。
    不过，这年月有吃不饱饭的人吗，还真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