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鹏那时候不也跟在屁股后面天天琢磨着怎么能送块几十万的好表给他吗?从来人情趋富贵,哪管白丁是与非。
更何况是一个已经开始走向落魄的白丁。
那么就只剩下第二个选择了,每个月偿还吴鹏20万元的利息,直到能还上这笔钱为止。
因为这合同最致命的一条并不是金额,而是吴鹏随时可以逼着于小山立刻还钱,不还钱就按诈骗罪论处。
资金用途是投资做生意,用这笔钱在做生意之外的任何事,比如营救孟串儿,就变成了改变资金用途。
白纸黑字摆在那里,如果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因为资金用途改变导致不能归还并且当事人向法院起诉要求强制执行无可执行财产,且数额巨大的情况,适用《刑法》的诈骗罪。
啥叫以非法占有为目的?这钱是你自己花了,并且你还不上。叫不叫以非法占有为目的?
1000万,妥妥的顶格处罚无期徒刑。
吴鹏靠在沙发背上,翘着二郎腿,提醒于小山:“哥,十分钟了。我也怕耽误你时间,知道你忙。这个月利息付了,下个月咱哥俩再见,我保证一个月不在你面前嘚瑟,让你消消停停地过你的小日子。”
于小山看着他,眼神像一座火山,想要把吴鹏吞噬:“吴鹏,你如此阴损,是确定我没有东山再起的那天吗?”
吴鹏哈哈大笑:“哥,看你说的,在我心里如果只有一个人能创造辉煌,也一定是你。弟弟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年景不好,大家都得预备着粮食好过冬,你说是不?”
“把卡给我,我给你转过去。”沉默了很久,于小山开口撂下这一句。
如果现在杀人不犯法,那么吴鹏可能被于小山切成一片一片地再扔进下水道冲掉,但是杀人得偿命。没有孟串儿的时候勇者无惧,有了她之后开始贪生怕死。
就算一命换一命,吴鹏也不配。于小山这条命不能因为这样的渣滓而白白送掉。打他更没用,那份合同才是于小山的五行山、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火葬场的焚尸地。
不把吴鹏打死,那份合同就如同终极武器,随时可以对着于小山来一招一击必杀。
跟孟串儿去福建茶园的梦想完全碎灭,别说风花雪月,怕是这几年都不得安生。手里的钱撑不过三个月的利息。
现在的于小山并不觉得自己会毁在吴鹏这种小人的手里,他认为自己缺少的只是时间而已。
他毕竟是一个从高中的时候就开始找人开广告公司,高三那年手里就握着500万存款的人。
那时候他让舅舅帮忙注册法人,又让舅舅去给公司转账,当他舅舅惊讶地发现一个还没上大学的小屁孩户头上有500万的巨款,还郑重其事地找到姐姐和姐夫谈了一次,以为这个孩子去贩毒了。
从那时候起的十年间,做什么赚什么,想什么来什么。所以他才净想一些自己没有的东西,比如爱情。
这种顺利让他视金钱如粪土,让他盲目自信,让他无比笃定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养成了的胆子比天还大,不管多少人劝他形势不对的时候要及时收手,他都听不进去。他觉得他比形势牛逼,他的掌控能力比大环境强悍。
这些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老祖宗的智慧告诉我们,一个人运气如果太好,好得太久,接下来的路会非常惨,比原本没有过好运气的人惨一万倍。
还有做生意,我们不说封建迷信的事情,只说如果你真的相信人有福报。
相信善有善报,在一个大范围内相信因果,那么偏门的生意不要做。
脚踏实地赚的钱,不会像大风刮过那样被卷得一干二净。
投机取巧,也许会有一时风光,但绝不会风光一世。
于小山做错的事情,他从来都认,只是在那个当口他还没有意识到。
眼下他只是非常气愤,非常,还夹杂了一些对人性层面的失望。但是没有无助感,他还活在自己可以翻手为天覆手为云的惯性里。
并且这件事他一定要瞒住孟串儿,这丫头刚腥风血雨地从战场上爬出来,他不乐意让她马上直面生活的抨击。
这么想着,给吴鹏转完账之后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回家了。
孟串儿坐在茶桌的对面笑嘻嘻地看着他:“回来啦?我觉得我得努力把家变成一个草原。”孟串儿想把话套出来,她觉得这次于小山出门不同寻常。
于小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啥?”
“你不是狮子座吗?我变成一个草原好让大狮子可以奔跑。”
于小山哑然,原来她是嗔怪自己跑出去太久而并没明确告诉她做什么去了。
“拉倒吧,我在你面前不是狮子,偶尔出去溜达一下还是可以的,溜达完了我还回来当你的大猫。”
看来他并不打算说。他不打算说的事情问了也没用:“好的,大猫猫,那咱么开始动笔写书吧,毕竟我们也是要吃饭生活的。”
第一次被叫这么“可爱”的外号,于小山有一种奇异的感受,在不适应和很享受之间来回晃悠。
第51章 神秘的竹子
两个人开始动笔已经一个月了,茶喝没喝的不记得,酒喝了十几箱,于小山写东西毛病特别多,白天写不进去,一到凌晨两三点就精神抖擞。
孟串儿为了陪他,几乎烟酒不离手,喝多了写得倒是不错,但是手不稳摔碎了很多东西。
每次孟串儿一喝酒,于小山就把她手机藏起来,摔别的不要紧,不要把那块玉摔碎了。
有个杯子,是钧窑的上品,开片柔和滑润,上面刻着“问雨闻山”四个字,于小山用了多年,爱不释手。
有次在干了两瓶红酒之后孟串儿非嚷嚷着要用这个杯子,他苦笑着把杯子递给她,心里就知道是什么下场,毕竟这几天红酒杯子已经碎了四五个了。
看她张牙舞爪眉飞色舞:“你……你这个杯子喝茶格外好喝……”,
就听“啪!”的一声脆响,杯子应声掉地碎了几个碴。
孟串儿傻愣愣地低头看看杯子,抬头看看于小山,酒也吓醒了,手足无措地站在那,也不捡杯子也不说话,张着嘴巴呆呆地站着。
于小山赶紧站起来搂她在怀里:“手没事吧?”
她“哇”地一声哭出来了,这个敢在枪林弹雨中为了同伴死去坚守使命被绑了多天暗无天日身上到处是伤也不曾哭过的丫头,哭得像个孩子:“杯子……呜呜呜……杯子碎了,你最喜欢的杯子……”
他轻拍她的后背,早就习惯了那个在外面和在自己怀里截然不同的孟串儿,她骨子里对待爱情和生命跟自己有着一样的灵魂,赤诚坦荡,这东西跟年龄无关,跟经历也无关:“不哭了,就一个破杯子,我早就想换了。”
“你瞎说……你说过你最喜欢……最喜欢这个杯子……而且我也能看出来……可是被我弄碎了……”
于小山严肃地扳过她的肩膀反问她:“杯子重要你重要啊?我在遇到你之后就明白一个道理,从前我所有喜欢的物件都比不上你,好了不哭了好吗?”
可惜现在说啥都止不住喝多了酒还摔了最喜欢杯子的抽泣,于小山忽然一本正经道:“孟串儿,我跟你商量一件事行不?”
孟串儿看他忽然沉下来的脸哭登时就少了一半:“嗯……你说……”
“今后不管你是生气还是委屈,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是尽量不哭,好吗?”
“为什么?”还余着一丝哭后结巴的声音。
“我心疼,我tm的你一哭我真心疼。”
她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大猫猫,你对我为啥这样好?”
“嗯?爱是没有理由的。”
“那你……陪我回去看看我爸妈吧,我一晃得有两年多没看见他们了,伤好得也差不多了,我妈催了好几次了。”
“呦?哭完这场还有福利,可以通过测试见家长了?”
“滚犊子!去还是不去!”
“去!我们家孟串儿说的,就是圣旨。以后都是奉天承运,串儿诏曰。”
“呸!油嘴滑舌。”
于小山把小城的车开走了,因为他的车已经被吴鹏那个瘪犊子给算计卖了。反正他跟孟串儿俩人都对豪车不感兴趣。
也对,孟串儿连坦ke都坐过,还会对啥新鲜的车感兴趣?
买了很多零食,一路开车一路吃一路欢声笑语的。
已经春天了,通往家乡的高速路两边迎春花开得漫山遍野满眼嫩黄。一树一树的枝丫柔弱地伸展开来,像小婴儿的莲藕似的小胳膊。
周围的地还有些光秃秃的,绿色还不曾破土萌芽。
只有迎春花开的绚烂夺目,充满了希望和期冀。
春满乾坤。
而在副驾驶上的孟串儿正在吃薯片,嚼得嘎嘣嘎嘣的,开了一瓶可乐。
喝了一大口,嗓子里到胃里开始爽得冒泡,打了个嗝儿。
那种感觉仿佛小时候盼望已久的春游,心像是被一个舒服的小肉爪子挠痒痒挠得恰当好处,雀跃着,兴奋着。
于小山边开车边笑她:“你现在不像小豹子,像我闺女。”
孟串儿白了他一眼:“我可没你这个野爹。”
于小山紧盯路况,腾出右手来使劲掐了一下孟串儿的大腿,孟串儿龇牙咧嘴不敢再造次。
这时候从右后方超上来一辆玛莎拉蒂,车里有个女的坐在驾驶员的后面,超上来的时候整好跟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孟串儿来了个脸对脸。
速度只有大概一秒钟的时间。
驾驶员不认识,但是那个女的跟孟串儿对视了。
孟串儿看得一清二楚,这不是那个大长腿吗?就是贱嗖嗖跟于小山说什么情分不情分的那个???
叫啥来着??竹子!!对!竹子!!
竹子还有玛莎拉蒂的司机呢??这竹子不一般啊……孟串儿刚想开口调侃,转头发现于小山紧锁眉头盯着前面那辆车的车牌,整个面部表情都不对了。
想说的话咽下去了,凭着那天他对竹子满不在乎的态度,是不可能介意竹子坐谁的车,或者坐什么牌子的车的。
估计竹子坐火箭他都不带多看一眼的,不对,兴许多看一眼火箭。
并且刚才,竹子跟自己脸对脸的时候,于小山可能压根就没看见。
那么他这么关注的不是竹子会是谁呢?
只有一个可能性,他认识这辆车的主人,认识这辆车的车牌号码。
这中间想这些七拐八绕的时候,孟串儿的手是停滞的,车内除了引擎没有其他声音。
她赶紧往嘴里扔了薯片继续嚼,让车里多点和谐的声音,然后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朋友的车啊?”
于小山赶紧舒展开眉头道:“谈不上是朋友,就是那天那个在机场找我签……文件的吴鹏。”
他显然在瞒着什么事情。孟串儿很确定。
驾驶员不是吴鹏,但车是吴鹏的。竹子坐在驾驶员后面,就代表她肯定跟吴鹏是认识的。如果吴鹏是驾驶员,说不定竹子就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孟串儿又嚼了一个薯片,灌了一口可乐,然后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油腻腻的小手。笑嘻嘻地问:“大猫猫,那你从前会带妞儿去见你的朋友们吗?”
于小山斜了她一眼:“有完没完?又开始说妞儿,你一说妞儿我腿肚子都发抖。”
“你放心我这次不揍你,到底会不会呀?你回答我我就不缠巴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