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文东的去世也并不是突如其来的事情，在几个月前就已经传出邹文东病种的消息，寻龙最老资历的这位龙将终究是走到了人生尽头。
    其实邹文东八十七岁的年龄在寻龙中已经算是年龄高的，与他同年代的都早早的离开。
    邹文东是在巴山寻龙庄去世的。
    那天各地到这边探望邹文东的龙将刚刚举聚集在一起，也许是专门等到这一天才走吧。
    邹文东走的不算是多么安详，毕竟作为被不死血死而复生的人想要走多么安详是不可能的。
    邹文东的尸体在当天就直接火化了，因为在这之前他似乎就已经预感到快到了尽头，早早的就联系了这边市里面的火葬场，死后第一件事就是火化，至于丧葬一系列的事情那是后面的事情。
    寻龙庄一片素缟，刚进入十二月，竟然也飘了些许雪花下来，装点映衬寻龙庄的场景。
    寻龙庄没有丧葬仪式。
    根据邹文东的交代带，魂归山川，既然到了这大巴山，那就将他的骨灰洒在大巴山中，与大自然归一体吧。
    路川接到沈千景的回报时候正在市里面火葬场等邹文东的尸体火化领取骨灰。
    沈千景当时也在这边，原本是来接邹文东最后一趟走山，没曾想老爷子终究是没有挺过去，在最后时刻倒下，沈千景也就跟着一众龙将来了这边。
    沈千景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初入十二月这头的温度也就六七度罢了，但是沈千景额头上都是汗渍，是跑的，也是急的。
    “出事了”！沈千景一手扶着旁边的车门弯着腰气喘吁吁的说道，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
    路川一愣，这时候说出事了，估摸着已经有些底了。
    沈千景将巴山大峡谷营地直升机失踪的情况向路川回报，霍妃也在一旁车里面坐着，听着。
    这两天霍妃显得格外的沉默寡言，很少说话，已经是甩手掌柜，事情都交给路川在处理，有些低沉。
    路川听完沈千景汇报面色也是变了变，本以为这一趟虽然是搜山但是都是在飞机上作业，不至于出事，大巴山到没有多么神秘诡谲，更何况还是天上呢，不曾想还真的就出事了，世事难料。
    “继续调集直升机在那一片搜寻，派人进山到地面去找”！路川道“我记得这头的龙户中有一位好像目光可以穿透，是吗”？
    沈千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你说的是那个目光可以转弯的龙户吧”！沈千景比起路川更熟。
    “就是他”！路川道，把他调过来。
    吩咐完之后沈千景便走了，要回巴山大峡谷那头主持大局，那边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需要有人盯着，这边邹老爷子的事情路川等一众龙将也都走不开呢。
    关于那个目光能够转弯的龙户路川也是听人说的，是一种很神奇的能力，十万龙户中也找不出几个，就跟透视差不多，可以看到不在正常人视线范围之内的人。
    正常人的目光只能走直线，那是因为成像是因为光，光是走直线的，挡住了就挡住了，没了。
    但是这个龙户不同，能够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人，也能看到自己的背影，及其神奇近乎奇幻。
    路川把他调过来自然是有原因的，他的目光能够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自然好用多了，不过希望不大，毕竟只有一个人而已。
    路川看了看远处，一群龙将聚集在一起，都是分管各地的一众龙将，在各自分管的地方都是极有名声的人物，声名显赫之辈，平时基本山这些人也不会聚集在一起。
    这一次都是为邹文东送行而来，也好歹也算是见到了最后一面。
    “本来还想着和老爷子说说话，多陪老爷子几天”！有龙将叹了一口气，他们中除了曹仁秋、葛沉舟以及骆飞鸿三人，其他龙将都是昨天陆续到来。
    昨天在一起聊了聊，结果今天上午邹老爷子就走了。
    也的确是见到最后一面，仅仅一面。
    “哎！邹老爷子一辈子铁骨铮铮，终究还是走到了尽头啊”！这些龙将当年都搜到过邹文东的知遇之恩，很多上位都是邹文东推荐上去的，不少人曾经在邹文东手下训练，邹文东算是他们的师傅。
    “老爷子这一辈子轰轰烈烈啊”！曹仁秋不尽然的感叹着“老话说得好，人固有一死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曹仁秋咬文嚼字的说道，脸上是一脸的悲怆。
    “果然还是只能见到最后一面”！柳城胜无奈的笑了笑，这一趟一种龙将都知道邹文东时日无多，都往这边来，见老爷子最后一面，还真的就是最后一面，头天见到，聊了几句话，第二天人就没了。
    “老爷子怎么就这么着急”！有龙将道，这是邹文东自己的意思，死后立即火花，即便在火葬场排不上队也要弄一个名额进去。
    在场的龙户都是他曾经的弟子，不敢违背。
    “这一趟邹老爷子魂归大巴山，我们一定要做好前面的准备，不能让老爷子的路都不体面”！
    这消息在十万龙户中已经炸开锅了，十万龙户谁不知道邹文东，如今寻龙的二把手，在许多龙户心目中地位比龙王的都要高，如今已经八十七岁的高龄，早段时间就听说估计是身体不行了。
    果然这便传来了噩耗。
    “老爷子骨灰洒大巴山，这一趟我们一同进山吧”！葛沉舟道。
    “好”！
    “行”！
    “老爷子魂归大巴山，同时也完成他围猎巴蛇的心愿”！
    都知道老爷子原本这两天是要去巴山大峡谷大本营的，打算最后一次乘坐直升机围猎一番大巴山，可惜没能赶上。
    一种龙户朝着路川他们这边望了望，在场的龙将其实真正熟悉的还是邹文东，对这位新上任的龙王不了解，也不熟悉，连面都没怎么见过几次，对着即将上任的二把手也是如此，在此之前就没怎么一起出过人物，一时间不好交流，也就没怎么凑过来。
    路川趴在车门框，脑袋伸到里面，瞧着副驾驶坐着沉默不言的霍妃，她这两天不怎么说话，路川是明白的，估计是邹文东的关系。
    她终究还是没有因为两千年时间而彻底的冷了心，也没有变得对他人生死能够真正的置之不理，毕竟邹文东在她身边这么多年，这几十年来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了。
    这一年内最亲近的两个人也都走了。
    霍宪宗走了，如今邹文东也没了。
    霍妃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走了”！霍妃道，语气淡然，没什么悲喜在里面。
    “我以为你能真正的看淡身边任何人的生死”！路川道“现在想来那一天我死了，你也还是会为我伤心难过的”！路川调笑这。
    “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还比不得邹文东”！霍妃白了他一眼。
    路川笑笑“放心，你这辈子的心愿，我替你完成了”！路川拍了拍胸脯“我保证你会死在我前面的”！
    霍妃看了看他“那就看你本事吧”！
    “他有留下什么话没”？霍妃看了眼路川，自然指的是邹文东，这几天她沉默少言，邹文东似乎也很配合的没有同她说什么。
    路川微微一怔，看了看霍妃，点点头“有话”！
    邹文东八十七岁高龄，几十年都跟在霍妃身边，对霍妃的感情早就难以严明，他一辈子没有家庭就与霍妃又直接关系，或许是为了彻底守住霍妃长生不死的秘密，又或是别的原因。
    他的命是霍妃救的，这辈子的辉煌也都源于霍妃，所以邹文东用了剩下几十年去回报霍妃的恩情，也许也开始是回报恩情，但是后面就说不定。
    邹文东对霍妃是有感情的，这点毋庸置疑，路川看在眼里，霍妃是一个很难让男人不心动的人。
    邹文东是二十多岁的时候遇到霍妃的，正如路川在这个年纪遇到霍妃一样，转眼睛岁月流逝已经过去了六十多年。
    邹文东也有年轻时候，也有懵懂之时。
    但是却又不是每一个男人都有勇气真的走进她，因为没有谁能够真正的看着她慢慢老去。
    霍去病是一个，但是除了霍去病呢？
    邹文东最后时刻是见过几个人的，路川是其中之一。
    当时邹文东坐在那张摇椅上，起色还算好，但是路川已经看到邹文东脖子处有一道一道干瘪的裂痕冒出头来，那伤痕并不陌生，当年在唐浅身上见过，那是属于精卫鸟的血液在宿主身体渐渐孱弱之时逐渐妖变侵蚀的表象。
    邹文东终究也逃过不那样的命运，即便这段时间身边一直有摆渡人家的林小艺守着，也只能稍微的压制，还无法彻底的灭绝。
    毕竟这段时间邹文东一直在各地奔走，林小艺也没太多时间帮忙压制体内精卫鸟的妖变，所以才会有这种情况。
    “算这日子过原来也不是那么难受”！邹文东看了看路川缓缓道，苍老的声音带着些许软弱，丝毫不像是一个下一刻魂归之人。
    不过邹文东似乎早就有征兆，所以才会在这时候一个一个的召见龙户。
    路川笑了笑，老实说他不大会安慰人，尤其是这种生离死别的场景，经过唐浅那一次之后他对这样的场面是很抗拒的，能避免就坚决不会去面对，但是有些时候终究是避不过的，比如说这一次。
    “老爷子说笑了，已经联系最好的医疗团队，很快就到了”！最后路川也只能这样安慰有些套路官方。
    其实邹文东是不需要安慰的，他看淡了生死，更何况他的情况即便是再好的医疗团队也束手无策，不在一个频道上。
    “你小子，真当我怕是？吗我还没有糊涂，看得清楚情况，知道什么是人力可为，什么是天意难违”邹文东笑呵呵的点了点路川。
    老爷子眼中还有留恋，即便他已经看淡了生死，但是终究还是有些东西是不舍的，路川明白邹文东心头的留恋是什么。
    这一辈子都用心在霍妃身上，终究在他死前没能彻底的解决霍妃的事情，还是有那一丝留恋。
    “这辈子终究还是到了头”！邹文东笑了笑“想想那年”邹文东笑呵呵的说道“六十五年前”！又想了想“现在应该是六十六年前来了”。
    “我记得我当时睁开眼睛就看到他站在我身边，对我说过的第一句话是”。
    “是我救了你，希望你晚年死去的时候不要怪我”！
    邹文东摇了摇头，怎么会怪霍妃呢？
    他看了眼路川“记住我的情况，不想和我走同样的路就解决掉那些事情吧”！邹文东说道。
    在他之前也有很多如同他这样心情的人如同他这样死去，如果在路川这里得不到解决，邹文东现在的情况就是未来路川所要面对的。
    “我会尽力而为”！路川点头。
    “我有一种感觉”！邹文东道“一切都会到了你这里彻底的结束”！其实这不光是感觉了，千年的努力不如这段时间的突破，一切最终都要得到解决，他们距离真相距离最后的那一步已经很近很近。
    最后的不死药，帝药八斋似乎已经在隔壁，只需要凿开堵在前面的那一堵墙，这并不算多困难的事情。
    也许邹文东之时差了点时间，不然他也能够遇到，或许就差那么几个月甚至是更短的时间，可惜终究是等不了。
    “路川”！这么久以来邹文东很少如此正式的叫他名字，平时都是路兄弟路兄弟的叫，路川也都听习惯了，突然加他名字反而不大习惯。
    不过路川知道邹文东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给他说。
    路川俯身靠近一点邹文东。
    “好好照顾她”！邹文东说道。
    “我这辈子几十年，在她看来或许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匆匆过客，如同以往的那些人，甚至是后面还会有，但是我这一辈子也就只照顾过她一人”！是啊，霍妃两千年多的岁月中身边也不知道走过如同邹文东这样的人多少个，邹文东之时其中之一，但是她却是邹文东生命中的唯一项。
    不管他在霍妃心目中是什么地位，但霍妃在他邹文东心目中的位置无人可替代，不然也不会用一辈子去服务于霍妃。
    路川不由得感觉眼睛有些湿润。
    是为邹文东也是为霍妃，甚至也是为了自己。
    两千多年，身边一个一个亲近的人都走了，看着他们死亡，鲜活的生命最后如同盛开的鲜花最后一点一点枯萎凋零，直到什么都没留下，但是她还在这世上活着，等待着下一个人出现，同样的方式看着下一个人走完那一声，如此周而复始。
    邹文东一辈子都为一个人服务，即便知道不可能有任何回报也都一如既往的默默的扮演者那个重复的角色，他不是唯一的，但是却也是唯一的。
    路川向着，如果一切没有得到解决，自己也会是如此。
    不由得暗自神伤。
    “其实...”！路川看了看邹文东，邹文东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摇了摇手“每个人都有遗憾，带着遗憾离去，或许还能如摆渡人家所说的那样在天地间有疑虑游魂不曾离去，时不时的瞧瞧自己所留恋的人”！邹文东道。
    如果他愿意，霍妃的确还有可能让他再活一阵子，也许这一段时间内就能找到根除一切的办法，让邹文东继续活下去。
    “我这辈子不会后悔遇见她”！邹文东说道。
    “不后悔吗”？霍妃淡淡的说，盯着前方一众寻龙龙户，也不知道心头在说什么“希望不后悔吧”！她又说了一句。
    “你后悔吗”？她偏头看着路川。
    “我没得选择”！路川想了想说道，已经不存在后悔不后悔了，都只能如此，他的命运已经和霍妃绑在一起，就不去想么多，被动的也只能接受，时间是逆转不了的。
    霍妃释然一笑“是啊，不管后不后悔都是没得选择，每一个人都没得选择”！
    虽然最后没有见邹文东，但是邹文东的心思她是明白的，所以邹文东没有提要求说见她，她也同样没有去见邹文东，两人相是很有默契的样子。
    霍妃突然想起在成都时候和邹文东说的话。
    “听说宪宗死了”？
    “对，走得很安详，你很快也能见到他，如果快一点或许还能追得上，你能两兄弟还能结个伴”！
    也许他们两兄弟真的能够结个伴，如果愿意再等等说不定自己也能和他们搭个伙儿呢！
    “那小丫头怎么样了”？霍妃转移话题，邹明月这几天也在这边，天天陪在邹文东身边。
    “在旁边车里休息”！
    邹明月不是邹文东的亲孙女，但是却是邹文东一手带大的，亲情致深，小丫头早就已经哭得是个泪人，这会儿在旁边房车内休息，都好几天没合眼了，平时爱美的小丫头这几天黑眼圈都起了，也没怎么化妆打扮。
    “那丫头是邹文东的孙女，就算邹文东不在了，她以后的日子也会过得很好”！霍妃道。
    “不是寻龙真好啊”！霍妃叹了口气。
    寻龙是十万龙户一辈子的束缚，也是世世代代的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