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见她俩惶恐失措,忙笑着劝说道:“亏得嫂子这些年日日锻炼,身子骨不妨事,孩子心跳我也听了,好得很。”
彩釉连念阿弥陀佛,何氏听了心下大慰,忙喊过外头候着的巧云告诉贾敬这桩好事,这边又感激地看着贾敏,贾敏见她激动得满眼泪花,忙道:“嫂子打住,可别说那些肉麻的话了,搞得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众人不由得都笑了,何氏也掩下眸底的激动,看着贾敏那一堆奇奇怪怪的诊具,赞道:“妹妹这医术越发精进了。”
贾敏笑了笑,交代道:“若是见红或是宫缩,便立刻使唤人喊我来。我去了。”
何氏略微皱了眉头,想起贾敏说的胎教,忙又舒展了眉心,道:“你要去东府?”见贾敏点了点头,不免有些恋恋不舍,忍不住抱怨道:“不过是芝麻大的官儿,也值当这样。”
贾敏笑道:“母亲上了年纪,性子不免有些左了,管他呢,不过就是吃顿饭的功夫,忍忍也就过了。正如你所说的,不过是个芝麻绿豆的官,我还能怕了她不成。”
何氏笑了:“元丫头入宫,政兄弟得官,王家这次可真是使了不少劲,显见得人家才是一家人。少不得今日王家也会来人,不过我也不过白说一句,你哪里是个吃亏的性子。”
王家这么卖力吗?既然都将女儿许配给了大房,还念念不忘二房的兴衰荣辱,贾政王夫人这俩人已经是烂泥扶不上墙,犯得着吗?贾敏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想法,只是这念头还未成型,就听到外头小丫鬟们道,“太太,秦姑娘来了”,这念头瞬间转瞬即逝,让贾敏一瞬间有种无处可寻的感觉。
丫鬟们迎来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贾敏一瞧,立刻呆了,那姑娘容颜鲜艳妩媚似玫瑰滴露,身形袅娜纤巧似弱柳扶风,贾敏生平也见过不少女子,便是现代整容那般发达,竟也没有此女风流,她立在那里一笑,竟是将所有人都比下去了。
贾敏笑道:“这谁家的孩子生得好生齐整。”
何氏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心中暗暗叫苦,只是贾敏既然问起,却不好不回答,只能笑着含糊说道:“你不认识她,她不是咱们家的姑娘,原是我们家世交的孩子,你不是要去东府,还不快去,晚了只怕老太太又要急了。”
何时见过何氏赶自己走?贾敏忍不住向何氏看去,只见她眼神躲闪,一脸不自在,遂从炕上起身笑道:“说的也是。”
那小姑娘见贾敏起身,忙福了一福,贾敏冲她点了点头,只是何氏没有开口介绍,却也不好再说什么,闪在一旁,这边彩釉已经送了贾敏出去。
彩釉似乎在遮掩些什么,不断没话找出些话来,贾敏嘴角勾起一抹玩味,虽然那丫鬟声音不大,可贾敏又没有耳聋,如何听不到秦姑娘三个字,姓秦,又生得这般绝色,除了金陵十二钗中的那位兼具钗黛之美的秦可卿秦姑娘,贾敏还真想不出来还能是谁!
到了二门,贾敏打量了一下彩釉多少有些心虚的面孔,似笑非笑道:“嫂子那里离不开你,又有客,快回吧。”
彩釉顿时明白,恐怕贾敏这是起了疑心了,不由得转开了目光。
送走贾敏,彩釉这才慢慢踱回,秦可卿已经不在房间中,只有何氏焦急地等着自己。
见彩釉进来,何氏忙立起身子,往前走了几步,问道:“妹妹那边怎么样,没有发现什么吧?”
彩釉上前扶住她,迟疑了片刻,方道:“我看姑太太的神情,倒像是知道了什么。”
何氏啊了一声,结结巴巴问道:“知,知道了?”
彩釉蹇了眉头,不解问道:“太太跟姑太太素来就是极好的,秦姑娘这事,虽说有些见不得光,可这样遮着瞒着,姑太太那种七巧玲珑心的人,只怕反要多想,倒是怕姑太太生出离心。”
何氏心头顿时涌起一阵烦躁,忍不住道:“那年出了那档子事,说出去真不够丢人的,因这事,我在娘家都抬不起头,以前吧,是怕有人拿着这事做文章,后来那人倒了,又生怕传出去连累了可儿,她如今也是成亲的年岁了,当年那事瞒得紧,众人都不知道,秦业这官位也不算太低,我听闻也相了几户好人家,倘若在这当午闹出点事情,岂不是一辈子终身都耽误了,咱们家如何对得起那人的托付。再说了,你说我怎么跟妹妹说,说我没管住府里的丫头,咱们家的丫头竟勾引太子不说,还生了孩子?这让我怎么开口,让妹妹怎么看我?”
何氏越想越气,心里的火苗,一下子就窜了起来。听何氏这么一说,彩釉想了一想,也觉得无可奈何了。
贾敏一路上亦在细细思索秦可卿的身世,后世对于秦可卿的身世诸多猜测,只是猜测到底是猜测,当不得准,那秦业虽然官职不高,可那贾蓉也是白身一个,再说素来就讲究一个高门嫁女,倘若秦可卿是抱养之事并不为人知,那也算不得高攀,可若是秦可卿的身份宁国府是知道的,那可就真的值得推敲一番了。
今日何氏着实有点心虚,那这秦可卿的身世,只怕的确有些猫腻,思及贾敬与太子的关系,只怕这太子之女的推测倒有几分可能性了。太子如今已经是庶人,传出去必须有碍,那这秦可卿身世的秘密,只怕就是永远的秘密了。
贾敏对秦可卿倒也没有什么偏见,一个封建时代的弱女子,遇到贾珍那个丧尽天良的虎狼之辈,那里能有什么反抗的可能,就算说出去,又有哪个肯信,或者是哪个肯为她做主?就算是在现代,被□□的女孩子还要遭受很多侮辱和责难,更何况这更加严苛的古代呢,王熙凤那般泼辣的脾气,遇到贾瑞这个旁系子孙,都只能使小巧去捉弄一番罢了。至于贾瑞身亡,也不能归罪到她身上。原著里秦可卿不管是命悬天香楼,还是自己把自己煎熬死,都是悲剧收场,如今贾蓉未生,贾珍已死,秦可卿再也没有可能嫁入贾家,也算是摆脱了千红一哭的宿命结局了。
何氏自然不晓得贾敏竟然凭着自己的猜想,将秦可卿的身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还自顾自的烦恼着。
这边贾敏想着秦可卿,失了神,刚进贾母院门,迎头便与人撞在了一起。只听哎哟一声,贾敏踉跄了几步,方在丫鬟搀扶下立住身形,只是低头一瞧,身上已经被一些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灰色液体弄了一裙子,偏她今天穿了一条杏色大红相间的折子裙,煞是显眼。对面是两个年岁不大的小丫头,穿着青缎背心,白绫细折裙,手里还端着一盏什么,此刻见闯了大祸,顿时白了脸色,忙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不等贾敏发话,檐下站着的一众人见了,忙一拥而上,王熙凤上前搀住贾敏,“姑妈可烫到了?”拿出销金帕子亲自替贾敏擦拭脏水,又指着地上两个小丫头狠狠道,“不中用的东西,眼珠子都长哪里去了,毛手毛脚的,还不把她们两个拉下去。”
旁边的老婆子就要上来拉人,贾敏是知道王熙凤那个脾气的,伸手拦住她,“一件衣服罢了,不碍事,好端端的日子,算了。”
又问两个小丫头道:“看你们倒有几分眼熟,是谁房里的?”
其中一个脸颊上有几点雀斑的,抬头回道:“我叫鸳鸯,是老太太这里的。”
另一个看起来一脸柔顺之意,跟着回道:“我叫花珍珠,也是老太太这里的。”
贾敏随意嗯了一声,正要起身,忽然之间,尘封了多年的记忆一拥而上。老太太房里的?姓花?今天真是遇到熟人的一天呢。
贾敏停住脚步,冷下脸色,眯了眼,眸子里都是寒光,盯着地上的鸳鸯、珍珠,轻轻说道:“花珍珠?真是个好名字呢。”贾敏说得很柔和,却又带着点说不出来的意味深长。
珍珠心头一突,不知道怎么地,心头突然就涌上一阵寒意。
王熙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何况如今有李纨这个王夫人的儿媳妇压着,行事倒是更周正了些,何况这俩丫头又是老太太房里的,却不好过分计较,于是笑道:“知道姑妈是个慈悲人,不跟这些毛丫头计较,罢了罢了,都是我这个恶人,只顾着心疼姑妈了。”
贾敏的眼光终于从那花袭人,如今的花珍珠身上挪了开来,拍了拍王熙凤搀扶自己的手,眼尾挑了挑,笑道:“好个凤丫头,回头我疼你!”
王熙凤故作喜笑颜开,笑说:“有姑妈这一句话,那我可是赚大了。”
王熙凤这人,大事上糊涂,小事上却精明,三两句话就把贾敏哄得合不拢嘴,引着人进了屋。贾母屋里倒比先前热闹了许多,史家三兄弟如今都娶妻了,此次三家女眷都来了,因是二房热闹,王家两位太太亦来了,另有邢王两位太太及其子媳、本家几位女眷,乍眼望去,真是锦绣满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