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知不觉中,贾敏已经来到此间十载出头,时光飞逝,贾敏不觉,心里只当贾宝玉、林黛玉等人还要几年方能临世,却不料,贾宝玉竟然已经出生了!
贾敏目瞪口呆,又追问道:“你说我那二嫂子四月二十六生了一个儿子,由老祖宗做主,取了个小名叫宝玉?天底下名字那么多,为何偏就取了这么个名字?”
那婆子老脸上带着几分勉强之色,微微抬了抬头,左右一打量,见房内的皆是贾敏的心腹丫鬟,便道:“不是老婆子不懂事,说太太娘家那位太太的闲言,到底是这行事做派,让我竟不知道该怎么跟太太遮掩。”
贾敏与王夫人只有仇怨,可不会替这位嫂子遮掩什么,只是这话当着大家,却不好说,只能微微一笑,可是她身边哪个丫鬟不是七窍玲珑心,棣棠先笑道:“到底什么个情形,你老人家就别卖关子了。太太担心那府里生事,整日揪心不已,夏樱姐姐不放心旁个,偏就派你来,可见是没把你当外人,你老人家有什么就直说了吧。”
那婆子闻言,便知道贾敏不在意这些,何况来之前,张嬷嬷亦有交代,务必要一五一十道来,便娓娓说道:“那府里这些年只有大舅老爷房里填了一女,到底单薄了些。这次二舅太太有喜,原本老祖宗亦是十分欢喜的,闻听这件喜事,连压箱子的宝贝都拿了出来好几件,不想倒是惹得二舅太太生了些小心思。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账东西,竟给二舅太太出了个馊主意,寻了一块大如雀卵,并镌了些吉祥话的宝玉,只待生产之时,塞在那幼儿手中,只说是一落胎胞便含在口中的,竟是从胎里带出来的宝贝。老太太是何等样人,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如何能看不明白这些,听那报喜的人一说,登时便明白是何等阴私,气得当场便厥了过去。”
众人都听得愣住了,面面相觑,王夫人也是大家子出身,嫁的也是好人家,公侯府第,怎么就听信了这么一个昏招。
贾敏早就针对宝玉之事,给贾母埋了伏笔,听婆子言语,却不惊讶,只听到贾母气晕一事,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问道:“可有请了太医?”
葱兰娘忙道:“太太放心,大舅老爷当时便让人拿了帖子,去太医院请了两位太医过去看了,皆说老太太身子康健,不过是一时急怒攻心,大舅老爷又不放心,又请了惯常的王太医过去,也说是老太太上了年纪,一时激怒,不碍事的。”
贾敏这才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我这哥哥是个孝顺的。”一众人都忙点头称是。
贾敏又问葱兰娘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那婆子道:“这事闹得这么大,瞒也瞒不住,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老太太醒了之后,如何能不震怒,满口让二舅老爷休妻,只是珠大少爷并元大姑娘都去跪地求情,这才罢了。”
贾敏沉思片刻,又问道:“就这么了了?”
那婆子连连摇了摇头,拨浪鼓一般,咂嘴叹息说道:“如何能这般了事,听张姐姐说,大舅老爷连夜上了折子,说什么都怪自己治家不严,方出了这件丑事。连带着王家老爷也跟着上折子请罪。樱姑娘也说,宫里圣人十分震怒,亏得几位皇子大人都在旁侧劝慰,这才从轻发落,只免了二舅老爷的官职及二舅太太的诰命,又将大舅老爷训斥了一番,好在没有牵扯旁人。”
贾敏心中冷笑不已,王夫人在后院斗争中的确玩得一手好花样,原著中能压制大房,蚕食贾母,逼死黛玉,手段不凡,可到底是后院妇人,眼界太浅薄了,政治觉悟差得不是一星半点,那贾宝玉竟然能衔玉而诞,来历不小,不说藏着掖着,还敢大张旗鼓到处宣扬,简直是愚昧之极!
要知道本朝□□诞生之时,也不过是其母梦见大日临门,满室红光而已,可那也不过是其母自己所述,也没能衔玉出生,生而非凡。
况且那宝玉上面还镌刻着莫失莫忘,仙寿恒昌,你王夫人也不是乡下不识字的村妇婆子,难道不知道传国玉玺上面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
再说当今国姓是什么,是玉!你王夫人何德何能,能生出一个天命之子?
真真是脑子里面进了水!如此闹将起来,贾母等人只将一切都推到王夫人邀宠之上,倒也算是阴差阳错了。只不知道皇帝是否相信,抑或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
贾敏以手扶额,轻轻按了按,鸢尾原本立在一旁,忙走上前来,劝道:“太太别心急,想必这事已经了了,不然夏樱姐姐早就使唤人传信来了。”
葱兰的娘也忙说道:“樱姑娘说了,太太只管将心放到肚里去!”
夏樱敢说这话,势必有百分之二百的把握,天高皇帝远,贾敏只能将这些心思暂且放下,如今圣人没有当即发难,就是好的。
好歹贾政与王夫人也是自己名义上的二哥二嫂,外人面前,贾敏也不得装上一番,遂又问葱兰之母道:“家宅平安也就是了,官职诰命那些劳什子的东西,不过是些过眼浮云,身外之物,丢了也就丢了,只要人平安就好,何况祖宗挣来的爵位能保住已是上上大吉了。既如此,我那二哥,还有我那嫂子可还好?”
那婆子忖度了下,斟酌道:“二舅老爷面子上看着倒还好,只是家门出了这桩子事儿,二舅老爷自觉对不住先老公爷,听人说在祠堂里跪了几宿。倒是二舅太太,疯魔了一般,说是……”说着说着,声音便低了下去,不敢再说下去。
贾敏心中本就烦躁,见势挑了挑眉,“有话就说,遮掩什么,过些日子老太太只怕也要打发人来,你难道还能瞒住不成?”
葱兰之母吓了一跳,忙站起身来,慌张摆手道:“太太恕罪,给老婆子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太太面前糊弄,只是二舅太太那些话,太难听了些!老婆子只怕说出来,倒污了太太的耳朵。”
贾敏见她战战兢兢立在那里,十分可怜,猜想王夫人口中绝对吐不出象牙,便道:“既让你说,你就直说,我又不是闺房里的姑娘,有什么听不得的。便是有什么难听话,也不是你说的,我还能怪你不成?”
葱兰之母见状,只能一咬牙道:“二舅太太只一口咬定说宝玉之事与自己无干,是太太与大舅老爷心思狠毒,手段毒辣,使出这等杀人不见血的手段,联起手来坑害她们二房。”
贾敏一呆,不妨竟听到这么一番话,直起身来,气极反笑:“放她娘的屁!老娘都到这江南之地了,还他娘的将污水往我身上泼,鬼才知道她什么时候怀的孕,生的娃,生之前瞒得滴水不漏,这时候倒想起我来了。”
众人一拥而上,安慰贾敏,那婆子也不敢上前,只能龟缩在一侧,贾敏气道:“不干你事,你不用担心,她还说什么屁话了?”
葱兰之母捏捏诺诺,又道:“再无其他的了。”
贾敏闻言,心中顿时一沉,不置信的说:“那府里老祖宗都没说什么?”
葱兰的娘面上掠过一丝诧异,又道:“老太太这次气得很了,自然免不得将二舅太太训斥了一番。只是,”那婆子知道贾敏不喜欢人说话吞吞吐吐,半含半漏,想起自己姑娘临来时亦多次交代,刚才自己不留神,倒惹得主子不高兴,便直言道,“只是那府里大姑娘如今正好十三,马上便是选秀的时候了,而珠大爷也正是秋闱的重要关头,老祖宗生怕耽误了两个孩子的前程,便将事情压了下去,又改口说是弄混了,产妇才从鬼门关回来,一时神志不清,将榻上遗落的玉佩当成了胎儿的,闹了笑话。如今只说她得了失心疯,让她在佛堂静养,两个孩子并宝二爷则留在老太太身边,亲自照料。”
压下去,失心疯,不过是佛堂静养,贾敏心中暗自冷笑,虽说荣国府和王家这种公侯联姻,万万没有休妻的道理,可这惩罚不痛不痒,相较于圣人的震怒,连毛毛雨都算不得,这不光是顾忌两个孩子啊,只怕老太太这心中是生疑了呢。
贾敏心中暗暗沉吟,把玩着手中压衣裙的玉璧,众人虽不知贾敏为何问出这句话,但也不敢打扰她的思绪,没人发声,屋内顿时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