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贾母自入了贾府,从重孙子媳妇做起,到如今也是几十年月,贾母虽是一介女流,也是经历过各种大惊大险千奇百怪的事,这些年周旋在太婆婆,婆婆和媳妇中,对于后院之事了若指掌,便是薛宝钗那等自云守拙的人,都忍不住夸赞贾母“凤丫头凭他怎么巧,再巧不过老太太去”,由此可见贾母之来事。
    如今贾敏将话又说得如此明白,贾母又如何还不明白贾敏的话中之话。只听贾敏娓娓说道:“我如今虽不管事,却也听说王家那位二老爷前些日子又升了官儿,王氏亲自过府相贺,兄妹相厚之情溢于言表。府里大哥哥和大嫂又被剥夺了管家之权,王氏又是个滴水不漏的,倘若改日王家再进一步,抑或是珠儿或者元丫头再混个出身,生出些出息来,我真想知道,他们是想着自己的娘,还是先想着祖母呢?”
    见贾母脸上神色变换不定,便知道这些话都说到了贾母心中,贾敏心中暗自一笑,慢悠悠又加上一句重击,“到了那时候,一个被母亲伤透了心的大哥,还会管这些闲事儿吗?”
    屋内寂然半晌,贾敏也不催逼,斜倚着引枕,看着白绫山水画帐幔上的字迹不发一语。
    过了许久,才听贾母沉声道:“我一直担心你嫁人后被人拿捏,前几年……”
    话未说完,却突然听到院子里隐约传来人大声说话的声音,贾母心中本就不自在,随即住了口。
    贾敏心中暗自纳罕,遂服侍贾母歇着,自己轻手轻脚下了炕,掀了帘子,远远瞧见几个丫头都在垂花门处,旁边还立着一个未留头的小厮,倒也看不清楚面目,只瞧着他指手画脚,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云实眼尖,见贾敏摇摇摆摆走了过来,忙赶上前来,低声说道:“老爷那边刚打发徐明传话回来,说是云常云大人那边出了事儿。”
    贾敏不由得一怔,云实接着说道,“今□□堂上得了地方急报,说云大人在归来途中遭遇劫匪,情形有些不好,只怕是……”
    贾敏闻听此言,半晌无语。这事儿只怕没有面上那么简单,云常赈灾有大功,当地疫疾未起,民生渐稳,百姓感此大恩,云常离去之时,拦轿送万民伞者乃至数里,尽得民心,一时传为美谈。他归途走的又都是官道,并非盗寇聚集之地,又有侍卫随身,哪里就有那么多的流民劫匪如此大胆。少不得是有人眼红云常的功绩,也或是赈灾之时被拉下马的贪官作祟,也或许京城里的某些人容不得此人活着。
    贾敏心下一阵恻然。若非五皇子指使云常替自家出头,那云常好好一个监察御史,在京里安享盛世,又哪里会有如此飞来横祸呢。一时之间,贾敏只觉得心乱如麻,犹如蚂蚁炸了窝,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半晌才又问道,“那云家可知道了消息?”
    一想起云常离京之时,云太太已经是几个月的身孕,贾敏顿时只觉得心惊肉跳。
    那小厮十分机灵,回道:“消息是老爷刚从朝堂上传回来的,那云家如今没有人在朝堂上,想必还未收到信儿,只是这纸哪里能包得住火,再说那云太太是东平王府出身,迟则半日,少不得过了晌午便会得到消息了。”
    打发走人,贾敏立在那里,定定不发一句话,几个丫头也沉默不语,一时之间只能听到鸟雀儿在树梢枝头叽叽喳喳的声音,更平添了几分躁意。
    云实见贾敏已在花阴路立了良久,如今正是夏日,日头又毒,便劝慰道:“太太,上次云大人来咱们家,刚好是我伺候茶水,有幸见过那云大人一面。况我平日极少出门,旁人都不认识我,不如太太用法器将我传送至那地界,兴许能找到元大人呢。”
    贾敏摇了摇头,否定说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在那种乱地,便是个男人,都无法保全自己,何况是你,让我如何能放得下心。再说了,你虽然认识元大人,可是那地方也不是弹丸之地,你如何能够找到,不过是大海捞针。云大人出事绝非巧合,只怕有人从中作祟,你要是找不到云常也就罢了,若是找得到,许是连你都要折进去了。这主意不妥,不妥。”
    贾敏苦叹手中可用之人甚少之时,却见晴空遥遥地走了过来,见众人立在院门旁愁眉苦脸,一个个面带悲色,只当发生了什么大事,忙前行几步,连声追问。
    众人知她是贾敏心腹,忙回了。
    晴空思忖片刻,方对贾敏言道:“太太可否借一步说话?”
    贾敏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两人便往花墙处又走了数步。晴空方笑道:“太太既不放心云实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我倒有一个人选。”未等贾敏询问,自己倒先红了脸,这让贾敏越发好奇起来。
    晴空面孔微红,微微转过脸去,笑道:“这人也不是旁人,就是陈大管家的外甥金惟升,他这些年在江南久经历练,也算是可堪使用。”
    贾敏心中突然想起,当初询问三个丫头对未来打算之时,旁人也就罢了,偏晴空一副恋爱中的模样,后来事繁,也未来得及询问,福灵心至,惊诧道:“你前些日子说的,该不会就是他?”
    见晴空羞涩垂首,却不反驳,顿时大急,“你可知道?他跟旁的男人不一样,是已经净了身的。这事若是问我,决计不行!”
    万万没想到该子心机深沉,竟然骗人骗到了自己的晴空身上,不由得大怒,“平时我倒是小瞧了他,他胆子倒不小!”
    晴空原本颊上赤红,羞涩不敢言语,此刻见贾敏勃然大怒,额头青筋都露了出来,心中自忖,这些年来太太温和御下,偶有怒意,也不过是春风细雨,思来也只有当年与老爷争吵时,方如此激动。自己又何德何能,能得主子如此看顾。
    见贾敏气怒交加,忙劝说:“这么许多年历练,我岂会不知,太太实不必为我担心。说句不害臊的话,并非他先起的头……”
    “你还这般年轻,不要被他哄了,便只帮他说话!”见晴空帮那人辩解,十分维护,更将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贾敏更添了十分怒气。
    几个小丫鬟原本立在一旁,见这边起了争执,顾不得其他,忙一拥而上。
    贾敏顾忌晴空的颜面名声,只能咽下话题不提,只狠狠说道:“回头等我腾出空来,看我怎么收拾那个王八羔子。”
    一语未了,又见贾母打发小丫鬟出来询问,只能暂时休兵,徒留下晴空一个人站在原地,哭笑不得。
    待进了房中,贾母随口问了几句,贾敏搪塞说道:“倒也没什么要事,不过是下面丫鬟们来问,给宫里甄贵妃准备些什么,我与她们说笑了几句,又看到花墙上几只鸟雀打架,不免停住了。”
    贾母听了,亦不放在心上。
    六月底乃是甄贵妃生辰,甄贵妃不过是贵妃之位,并没有受百官朝贺之权,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如何作想,竟传令百官,甄贵妃多年掌管后宫,操劳有功,许百官上表朝贺。
    既如此,那自然免不得送些寿礼。贾敏随口问道:“府里可准备妥了?”
    贾母道:“你二嫂已经备了一套四扇梅兰竹菊泥金缫丝屏风,另加了一串二十八子的红宝石手串。我看了看,倒也使得。”
    贾敏听见王夫人,不由得撇了撇嘴,偏贾母眼尖,又看到了,不由感叹道:“想以前你在闺中,向来与你二哥亲厚,如今才不过短短数载,竟然疏远至此。我素来最疼你和政儿你们两个,如今你这番,可不是在拿刀子往我心头上戳?”
    贾敏听了,顿时恼了,摇了摇头,冷笑道:“当年我在闺中时,不过被局限在那个小小的院子里,能懂得什么。这几年虽然短,可是我经历过的,却是旁人一辈子都经历不到的。世事沉浮,人情冷暖,亲疏远近,酸甜苦辣,样样俱全。若还是那个单纯的小丫头,那我还不如找块豆腐,自己一头撞死得了。母亲只觉得我对二哥冷血,可是母亲也不想想,在我最危难的时候,二哥他在哪里?近来生了这么多事,我知道,那府里对我想法不少,因着那些闲言碎语,大哥发火了好几次,整饬了好几番,二哥又在哪里?”
    “原本这些不过是些许琐事,我并不想说与母亲,反倒劳得母亲操心,毕竟那是母亲的亲生儿子,母亲将来要依靠他过活,而我不过是一个出门子的姑娘,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一点子不高兴的小心思也算不得什么,大被子一遮掩也就过了。可是若我真能狠得下心,将那府里舍弃也就罢了,少了不知多少烦恼!”
    “二嫂是那样一个人,平日里明里暗里给我下了多少小绊子,我可曾说过一句闲话?无非就是少去那府里几趟,也就罢了,出了门子的姑娘本也不该常回娘家。可是我却日夜为母亲悬心,不敢不管,不敢不问。看透了二嫂的心胸狭窄,我如何敢相信,他日若让二嫂掌握了贾府,还会对母亲孝顺?还会一如既往?只怕是阴奉阳违,逐渐架空!如今我为母亲出头,母亲倒来数落我的不是,可让我去哪儿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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