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想了半天,终于点了点头。
亏得这不是现代,不会出现贾赦争什么父母与孩子平等的事,这是封建社会,顺从父母那是天经地义,所以贾敏给贾赦出招,让他去讨好贾母,贾赦一点异议都没有。
贾敏知道贾赦这个角色还是挺孝顺的,便是对待子侄辈,亦是多有真心,红楼中贾宝玉病重,连贾政都要随便放弃,让贾宝玉这个唯一的嫡子自生自灭,贾赦却仍不放弃,张罗着到处请大夫想办法,可见一斑。
因想起贾宝玉,忽又想起贾琏来,皱着眉头道:“链儿还养在二太太那里?”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贾敏真心怒了,“便是之前邢氏照料不周,可也没有大房的儿子养在二房的道理,哥哥可真是糊涂了!”
见贾赦不以为然,心知这个年代都是丧偶式育儿法,男子从未照料过孩子,甚至见面都少,对于他们来说,孩子不过是传宗接代的工具,妻子、妾、通房一大堆女人等着呢,只要不是自己有问题,不愁没有孩子,所以甚少有什么亲情可言,贾赦自然也不例外。
知道贾赦是个没心机的人,贾敏索性直白说:“哥哥是个厚道人,便以为旁人也是厚道人。链儿打小养在二房,等大了是跟大房亲还是跟二房亲?之前我去看望母亲,便发现链儿跟二太太极其亲厚,恨不得王氏才是他的母亲,便是碍于礼教,将来不敢亏待哥哥嫂子,可哥哥还没明白这中间的差别?没吃够这中间的亏?再说了,瑚儿去了,链儿便是哥哥的嫡长子,将来要承袭这府里的爵位,养在别人家是什么道理?哥哥也不怕被养废了?还是也想将爵位传给二房侄子?”
贾敏说的实在是太过直白,由不得贾赦听不懂,贾赦不是蠢人,想明白这中间的关碍后,顿时骤然变色,都不然再往下深思了。
贾敏看着他顿时惨白了脸色,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只是成长必然要付出代价,这就是贾赦这个大男孩成长为一个大男人的必经之路。
过了半晌,贾赦神色复杂地盯着贾敏道:“妹妹果真与在闺阁时大不一样了。”
贾敏坦然回道:“人总是要长大的,便是你不想长大,环境也会逼着你长大。哥哥对我的情谊我都记在心头,并不敢忘,既然我长大了,便不想看着哥哥再像往日那般浑浑噩噩过日子,将来落得一个惨淡悲戚的结局。”
贾赦一怔,喃喃自语道:“长大,是该长大了。”说完,一闭眼,使劲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定定看着贾敏,突然站起身来,躬身行大礼道:“多谢妹妹点醒之恩,援手之情!”
贾敏被他吓了一跳,忙从椅子上跳下来,扶起贾赦道:“哥哥这是作甚,你我是亲兄妹!”
贾赦忽然便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贾敏知道他心里不好受,贾政可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呀,便是这么多年来一直不合,可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
贾赦倒也不矫情,顺着贾敏的搀扶站起身来,便向贾敏辞别,贾敏知道他受打击不小,心有不忍,可不经历这一番磨难,贾赦必然跑不了抄家流放的结局,便只能狠狠心了。
送走贾赦,只觉得身心俱疲,人与人的感情是支撑,同样也是负担,看着贾赦大受打击的样子,这些年已经把这个便宜哥哥当亲哥哥的贾敏心里也不好受,当春柳、夏樱、晴空齐齐来回事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一个眉梢眼底俱是倦容的仙子,倒是唬的魂飞魄散。
贾敏强打起十二分精神,笑道:“好久不见你们三人一起出现了,倒好像又回到了苏州那时候的情形。”
春柳几个岂容她糊弄,便去追问侍候的几个丫鬟,一旁的棣棠忙快人快语把事情描述了一遍,又道:“几位姐姐快劝劝太太吧,多大点子事,也值得这么伤神。”
春柳颦起娥眉道:“太太可听到棣棠的话了,太太一向劝我们心要放宽,丁大点的事,怎么自己倒钻牛角尖了。原先是咱们不好插手太太娘家的事,既然如今那府里大老爷都同意,少不得我细细挑选几个人送过去也就是了,太太何苦如此烦忧。”
夏樱吃吃笑道:“太太就是太重情义,换了旁人哪里还管这等闲事,都是出门子姑娘了,偏太太总是巴不得每个人都好好的,将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
连晴空也口角噙笑,上前劝慰。
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你一言我一语,莺语郦声不断,使了全身解数围着贾敏逗乐,一个个嘴上跟抹了蜜似的,不多时,贾敏就将心中的一丝郁闷抛至九霄云外。
笑闹了一阵,春柳先开口道:“太太,之前老爷在家时曾言,林旭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放弃诗书,倒是有几分火候了。咱们家如今识字的也多,便是从外面聘个秀才也花不了几个钱,我有心将林旭放出去科举,若能考上一星半点功名,也算是咱们家一些臂力了。咱们家到底还是有些势单力薄,敬大老爷被贬黜了,舅老爷又要致仕,咱们林家在朝堂上独木难支,不妨放他出去,也在家族里培养些出息的子弟,多一个人也多份力。不知道太太意下如何?”
这等小事贾敏自然不会多做阻拦,何况当年怜才,林旭的身契根本就不曾在官府备案,这么多年林如海诸多提点,又许他看自己的书籍,早就存了提拔之意。
不妨春柳听贾敏一口赞同,面上倒带出些异样来,虽然她迅速将这种略带悲伤的表情收了起来,可是贾敏跟人说话素来都是微笑看着人,自然未能逃过贾敏的眼神。
贾敏知道她是一个多心的姑娘,见如今人多便不多问,只想着等人少的时候再问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便将话题搁置一旁。
几个姑娘围坐在一旁,轮流汇报了一番。贾敏笑着总结道:“你们行事都很周全,省了我许多烦恼,我竟挑不出什么纰漏来。既然正事都说完了,咱们说点别的。”三个姑娘自然是洗耳恭听。
贾敏笑说道:“你们几个也都大了,我素来不当你们是外人,就有甚说甚了。我知道你们都不是平凡普通的女孩子,随随便便放出去配小子实在是太残忍,你们父母又都不在此处,我也不想给你们找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干爹干娘的,来摆弄你们的婚事。如今倒是要问问你们几个,到底有什么想法?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人?说出来我给你们做主。”
贾敏细心察看三个姑娘的神情,而三个姑娘的表现,迥然相异。
一个听了只是一愣,转而与平常无异,反而是微微带着些担忧,不着痕迹看了看其他人一眼。
一个听了之后,迅速红透了一张小脸,但是神色中却微微带有一丝甜蜜,让人一眼就能看出,那是热恋中女子的神情。
而最后一个却是迅速惨白了脸色,身子晃了几晃,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贾敏将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微微有些诧异,这与她原来设想的倒真是有些不同呢!于是便问那个安之若素,神色不动的姑娘:“樱儿,你先说。”
夏樱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笑着:“反正我一向是个没脸没皮的,我先说就我先说。太太,你要是问我的想法,那我也不打什么马虎眼,我不想嫁人。你要是真疼惜我,就不要劝着我嫁人,让我永永远远在你身边呆着,给你当个管家丫鬟,再等上几年,我就自梳给你当个管家嬷嬷。”
话一说完,顺手便从鸢尾手里夺过一个小碗,鸢尾听着贾敏和几位姐姐谈话,便坐着一旁炕沿上给贾敏剥石榴,刚刚剥好满满一小碗,通红晶莹剔透的石榴籽一粒粒的,用甜白瓷的小碗装着,看起来让人垂涎三尺。
夏樱用白瓷小匙挖玩了满满一大羹匙,往贾敏嘴边送去,还一边撒娇道:“您看,樱儿这么乖巧体贴,太太,你就同意了我罢!”
贾敏被她逗得忍俊不禁,伸出白嫩如玉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夏樱的额头,无奈地摇头,“你这个小妮子。”
鸢尾站起身来,趧拉了鞋子,扯住夏樱,故作嗔怪逗趣道:“好你个夏樱姐姐,人家辛辛苦苦剥石榴,你不说帮忙也就罢了,还拿着我辛辛苦苦剥出来的石榴来做人情,你也好意思!如今你不先讨好了我,这石榴你看我可给你不。”
夏樱现如今财大气粗得很,小手一挥,冲着鸢尾道:“你使唤个小丫头去告诉绿意,让她去我匣子里拿些钱送过来,今天我出钱,让太太的小厨房做几个好菜,咱们姐妹们晚上好好乐一乐,太太也要赏脸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