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意亦是心疼得紧,却不好说,只长叹一口气,道:“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我能拿出手的,也就这么一间旺铺了。”
柔儿虽不是她的陪嫁,却是她的心腹,因此也不相瞒,略略解释了几句,要跟贾敏等人一起做生意的事情。
柔儿闻言喜道:“原本咱们也没有门路,也贩不到太好的货色,这江南什么都不缺,最不缺的还是绫罗绸缎,尤其是那几家跟咱们抢生意的铺子,我听木嫂子说,都是江南织造门下的,谁能争过他们家去。如是林大奶奶家的那些东西,只怕倒比绫罗好卖些。”
柳如意诧异问道:“听你的口气,倒是知道他们家的东西似的?”
柔儿一面伏侍她卸了钗环外衣,一面笑道:“她们家打从弄些西洋货回来,就把原来的一个上等的庄子给停了,有些上了年纪的,不知道背后说了多少难听话,说她们好端端的庄稼粮食不种,尽弄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奈何主家和庄头都乐意,他们也不过说几句歪话酸话。旁的果树尚未结果,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且不说,只说去年试种的一种果子,好像是叫什么草果还是草莓来着的,核桃般大小,红艳艳的,就跟玲珑剔透的玛瑙似的,别提有多好看了。好的尖儿自然送去林府了,那草藤上还剩些捡剩下的末茬果子,几个佃户孩娃子就捡了去吃,据说可好吃了,便是仙果也不过如此,后来不知道怎么传了开去,竟有人五钱银子一斤去收呢!”
柳如意惊道:“你没弄错?那官用的上等桂圆才四分银子一斤,怎么这捡剩下的玩意,竟能卖到十几倍的价格?”又自言自语道:“今日倒没见到你所说的这草果。”
柔儿掐指一算,抿嘴笑道:“那东西要到立夏才能得呢。太太若不信,不妨传我娘来问问,她在厨房里做事,对这些再熟悉不过的了,我之前也是听我娘说的。”
柳如意沉吟片刻,道:“我这里暂时不用人伺候,你去叫你娘来,顺便把铺子的事吩咐下去。”
柔儿将柳如意这几件出门用的钗环收入妆奁,这才出去寻她母亲。
这边柳如意听了柔儿的话,心里有了谱,底气更胜。想起贾敏折身相交,一番好意,心中又惭愧自己一双势力眼,又想起赵平难得的好脸色,心有所感,不觉便滴下泪来。
又过了几日,木江果将铺子收了回来,又略加修缮一番,一切料理完毕,柳如意这才将契书打发人送到贾敏处。
这日贾敏和林如海看完五皇子归来,贾敏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笑道:“夜深了,你也该去安歇了,等会子万万不可像你以前那般灯下读书,让我听见可是不依的。你不晓得,这灯下看书最是不好,不说熬夜熬坏了身子,光这眼睛,怄上几年,过不了多久就会眼花了,看不清楚了。”
却见林如海徘徊不去,面上迟疑不决,似乎有难以抉择之意。心下纳闷,又怕他因有丫鬟在侧,不便诉说,便吩咐丫鬟们先行休息,这才开口问道:“见你神思不定的,可是有什么事情?”
林如海却突然面红耳赤道:“无事!无事!”说完,拔腿就要往外走去。
贾敏更是疑窦丛生,拦住他道:“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脾气,有什么事情就快说,这般扭扭捏捏做什么?”
林如海回头看了她一眼,欲走又迟疑,转了回来,却又待说不说,半晌,只待贾敏耐心将尽,才别过脸去,突然低声说道:“两年之约我应了。”
贾敏啊了一声,一脸茫然,问道:“什么两年之约?”
林如海见她一头雾水的样子,哭笑不得,话既然已出口,亦无收回的道理,只能咬牙解释道:“我答应你,永不纳妾。”
贾敏瞪大了一双乌黑眸子,滴溜溜乱转,忽然才反应过来林如海所谓何事。
原来两年前,贾敏曾有言,不允许林如海再纳妾有通房,若是林如海纳妾,她则要和离。当时林如海自然是不肯许诺此言,也不同意和离一事,故贾敏有话,不妨先暂时搁置争议,让林如海趁着守孝的两年考虑一下,再下决定。如今林如海所说的两年之约,便是此事。
林如海这是在留自己吗?这是在情意绵绵,许诺誓言吗?贾敏忽然就觉得面上热辣辣的,不敢再直视林如海,低下头来,默然不语。
林如海见她半晌不说话,心中一沉,面上红色俱褪,自嘲道:“你不愿意留下了?”
贾敏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
林如海见状心中一喜,只当她是腼腆,正待要说些什么,解了这尴尬之意,却见贾敏猛然抬头,面上并无半点羞涩之意,道:“我有一件事情,必须先与你分说明白。”
林如海点了点头,正色道:“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只管言来。”
听了这话,贾敏心里又忽然有些犯怵,反而不敢开口了,踌躇半晌,又见林如海目光温和,心思道:早说也是说,晚上也是说,不如早说,省得天天记挂。
既已权衡完毕,便一咬牙,头一偏,一副豁出去的模样,直接了当说道:“我不是你的夫人贾敏!我叫赵敏!”
屋内一片寂静,贾敏心里顿时涌起不安,鬼神之说深入人心,自己怎么也得铺垫几句,怎么就被那样柔和的眸子一看,就逞一时口舌之快,突然说了出来呢。
只觉得屋子里静得诡异,忍不住一抬头,却见林如海面上却并不见惊异恐惧之色,福灵心至,不由得脱口而出道:“你知道?”
林如海深吸一口气,无奈道:“好歹我与她也是几年的夫妻,你与她毫无半点相似之处,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呢,想必自打你醒来之后,就换了人,只是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调换的罢了。”
贾敏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撇了撇嘴,道:“我已经尽力伪装了。”
林如海目光里蕴满笑意,忍笑说道:“你那也叫伪装?只差没有敲锣打鼓,满天宣告了。别的不说,好歹贾氏也是一等人家出身,再看看你,规矩体统错得一塌糊涂,只看每次我来,你安坐如山就知道了,何时见你迎过我,伺候过我一次?再者,一句不合,你就敢与我吵嚷起来,你见过哪家子姑娘是这做派,更别提贾氏本是温婉柔弱的性子,绝不会有此等行径。此外,更不用提你那满脑子古怪精灵的主意了。桩桩件件,岂能不让人怀疑?这些都是我的猜测,算不得真凭实据,只你自己口无遮拦,情急之下,什么话都能说出来,光你自己口中泄露的,就足够我拼出来很多了,你不仅叫做赵敏,以前还是个女医,不知我说的可对?”
贾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犹如打翻了颜料铺,五彩斑斓。这才想起来那日着急救五皇子的时候,情急之下,自己脱口而出的一席话,正如林如海所言,只差没有敲锣打鼓,拦个人就说上一番了。想及这般丢人的事情,由不得她垂头丧气,顿时想撞豆腐的心都有了。
林如海鉴貌辨色,知道她心里不乐,默了一默,道:“你不必这么为难,既然你不想说,我不再问就是了。本来你不提,我也不想逼迫你的。”
贾敏耷拉着脑袋,恼羞成怒道:“还是说清楚的好,我可不愿意顶着别人过日子。你说的不错,我以前的确是个医生,也就是你们这儿所说的大夫。我不过是从大千异世界来的一缕孤魂,你老婆贾敏挂了,所以我就附身到她身上了。
林如海哦了一声,到底心里有些黯然,半日才缓缓开口道:“到底是我害了她。”
一听这话,原本还羞窘的贾敏不乐意了,睨了他一眼,无理取闹嗔道:“你要是不高兴,就把我弄死得了,说不定你那个温婉懂规矩的老婆还能回来呢。”
林如海无奈道:“这话从哪里说起?你这爆碳脾气,竟不能改,前些日子才对我道了歉,今日又犯。我只说对不住她,哪里有半分要你离去的意思?”
贾敏翻了翻白眼,道:“你嘟囔半天,句句都是人家如何如何好,不就是嫌我呗。”
林如海斩钉截铁道:“我身为男人,不能护她周全,害了她是真,这点我无法也不能否认,他日黄泉之下,自有我林如海去负荆请罪,可是若要你们此刻掉换回来,除非南山可移,枯木生花!”
贾敏听了这话,心生欢喜,几乎要抑制不住心头涌上来的暖意,不由得在心里唾弃自己,怎么这男人两句好话,就把自己给哄住了,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回想起来不过是吃醋,真是无理取闹,转而又想,今日之事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所作所为居然全落了下风。
忽想起一事来,面上忽露诡异一笑,不等林如海询问,贾敏身形一晃,已经带了林如海入了花灵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