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时间停在十秒,黎月白的手还没缓过劲,悬在半空不受控制的抖着,他整个人像是被抽去筋骨,虚无缥缈。整个空间静谧无声,连两个人的呼吸都是轻的。
“你成功了。”季无渡的声音很轻,他伸手握住了黎月白还在微抖着的手,“先走,不要在这停留。”
黎月白是怎么被他带出大楼的,他已经有些忘记了,只记得身边的都围着他俩欢呼,黎月白抬头看着眼前这栋大楼,他想起自己刚来的第一天,大楼遮蔽了太阳,而此时,他再次抬头时,这春日里的暖阳是那样的刺眼,太阳终究照耀了这座大楼,而不是大楼遮蔽了太阳。
林森霖那边很快跟季无渡取得联系。但告知他们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首都警署派近五百号的人,带着最先进的武器包抄了整座岛屿,最后却发现岛上早已空无一人,宋正时不知去向。至此,此案件升级成国际案件,宋正时再次成为全球通缉犯。
黎月白从负二层上来后就一直蔫蔫儿的,季无渡把他送回家后,独自返回警署处理剩下来的事情,所有人围着他黎警官长黎警官短的。这会子已经又从白天到黑夜了,季无渡掐指算算,再撑俩小时,他就要打破自己的记录了。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一天一夜都没合眼了。易临,送我回去,我这状态开不了车了。”季无渡朝易临扬了扬手中的钥匙,俩眼皮疯狂打着架,他想现在往地上一躺可能也会睡着,真不知道黎月白不在那段时间,他是怎么做到整夜整夜不睡觉的。
季无渡忘了他是怎么摸着黑爬上床的,只知道床上有团暖和和的,他眯着眼搂上去,是久别的感觉,但再怎么久别现在也抵不住强烈的困意,没过两秒他就昏睡过去了,太累了,这一天一夜,不管是身体还是神经,都太累了。
黎月白睡了一下午,这会儿精神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一整个下午都是浑浑噩噩的,噩梦缠了他整个睡眠时间,他动了动翻了个身,让自己面对着季无渡,月光洒进房里,照在季无渡安静的睡颜上,他好像比之前更瘦了,眼窝变深了,鼻梁骨更高了。
今天他送他回来时,黎月白匆忙瞥了眼房子,看的出他那段时间过的有多狼狈,客厅的工作区,被砸了的电脑还没来得及补回来,地上尘灰挺重的,他大概没让家政阿姨上门,餐桌上堆了一堆牛奶盒子,倒是没有其他厨余垃圾。整个屋子里毫无生气。
黎月白伸手拂过熟睡人的眉骨,鼻梁,嘴唇,从他掉进江里的那一刹那,他以为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没有以后,没有未来,一切都在他松开季无渡手的那一刹那化为齑粉,如今还能这样安然无事的躺在这个人的身边,到底是他们自己争取了,还是上天眷顾了。黎月白想了好久,以前的事一直到今天早上发生的一切,直到困意再次来袭。
再次睁眼时,已是日上三竿。
季警官正好整以暇的盯着半梦半醒的黎警官。
“你醒了?”黎月白眯着眼问眼前的人。
“十二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已经足了,你呢?睡够了吗?”季无渡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问他,“两个事我汇报一下。”
黎月白听到他这样说,勉强把眼睛睁开了,朝他点了点头,意思你说吧。
“一,昨天林森霖来电,他们赶到时,宋正时已经跑了,现在他是全球通缉的要犯了。”
黎月白听到他这样说,反而不是很意外,以宋正时的能耐轻易应该是逮不到了,“二呢?”
“二,我饿了。”季无渡认认真真的说着。
黎月白仰面朝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你想吃什么?冰箱里应该什么都没吧?要不出去吃?”黎月白扭头问他。
“嗯,在这之前,我发现我好久没做一件事了。”季警官的神情还是那样认真。
黎月白皱起眉头问他,“什么事?”
“吻你。”
“三天前的黄昏,在那棵椰子树下,是狗啃了我吗?”
“是不是狗,我不知道,反正我现在挺想啃你的。”
黎月白笑着拉起被子盖过两个人的头。
俩人在外头吃了顿好的,季无渡跟几天没吃饭似的,整个过程狼吞虎咽。
“宋正时现在一定不在境内了,他外头大本营多,就算他再神通广大,国内这样的形势他大抵是没法待下去的。”黎月白看着正埋头干饭的季警官,简单叙述了下自己的思路。
“你猜是谁给他告的密?”季无渡包着一嘴吃食问道。
“宁梦吧,除了她没别人了。”黎月白平淡的道。
“那要不要再把她传过来问问话?”
“她那样聪明的一个人,你能从她嘴里问出什么,况且现在这事不归我们管了,我累了,不想再去管这个案子了。”黎月白低头喝了口港式奶茶,“吃完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
“宋正时的庄园。”
“去那里做什么?”
“那里有属于我的东西。”
季无渡不再追问,两人吃完从店里出来,正是一天里阳光最好的时候,春天的气息很浓厚,空气里混着各种花香,暖风吹拂着也很舒服,两人一路驱车往郊区的庄园去。
庄园还没被查封,季无渡用了点小手段把门打开了,庄园内一切照旧如常,黎月白径直进了宋正时的私人领地,他习惯在他待的每一个地方放一面玻璃柜,玻璃柜里放各种象征他的身份的物件,金三角和荒岛大本营的柜子他都见过,但庄园的他没见过,季无渡跟着他进了房间。
“嚯,91年绝产的玩意儿他都有,真的挺有手段的。”季无渡站在这排柜子前看着每一支宋正时珍藏的枪支。
黎月白上下打量了一番,果然在最左边看到了那两个坛子,“有办法打开吗?”黎月白问他。
“什么?这个柜子?你在找什么?”季无渡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是........你父母的骨灰?”
“嗯。”黎月白回答的很轻,“我被他牵制这么多年,终于能喘口气了,爸,妈,我来接你们了。”黎月白喃喃地说着,如果宋正时不说,黎月白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他妈就是宋正时杀的吧。
拿到骨灰坛的当天下午,两人就去择了个墓园,将骨灰安葬了。
黎月白站在墓园中间长长的吁了口气,这十几年埋下的阴霾终归是在这一刹那烟消云散了。
眼泪像是不受控制一般,他太累了这些年,活的太累了,希望所有的噩梦都在这瞬间终止吧,还有多少个十年够他这样荒废,现在他真的想为了自己为了季无渡活下去了。
季无渡什么也没说,紧紧揽着他的肩头。
第二天一早俩人就去了警署,这次大家的攻击对象换成了黎月白,季无渡终于能喘口气,坐在二级警督的办公室里翘着腿透过百叶窗看着外面被人群包围的黎月白,他忽然笑了,很开心的笑了。上天没有亏待他,还记得他这样一个可怜人。
下午季无渡被上头喊去开会,大概是关于一级警督的事,黎月白差点被开追悼大会,他还有许多东西需要恢复,可能没季无渡那样快。
李集来给黎月白送需要填写的资料,季无渡还没回来。
“黎警官在呢啊?”李集推门进来,“这边有个资料需要你填一下。”
黎月白接过他手中的文件,大致看了一眼便开始埋头填,李集也没急着走,他拉开椅子坐在了黎月白对面。
“哎”李集长长叹了口气,“还好你回来了。”
黎月白停下笔抬头看他。
“你说你要是回不来了,我怕那小子真就跟着你去了,当时你掉下去之后,他就心脏骤停了,医生告诉我们,他没有求生欲望,我们费了好大的劲,就差去国外找专家了,整整一个星期,他都处于没意识的状态,随时病危,浑身是伤,我看了都揪心,后来有天晚上他自己醒了,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摸回家的,等我们早上找到他的时候,那会儿我看他的眼神都是死的,对着我们几个大男人嚎啕大哭,他把自己作践的不人不鬼........吃什么吐什么,真不知道他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还好你回来了,还好。”
黎月白怔怔的看着李集,握着笔的手指泛了白,他知道季无渡那段时间难过,自己也不好过,但他却不知道这人为了自己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这是把他看的比自己更重了。
李集看他发着怔,继续说道:“那小子没跟你说过这些吧,想也是,他这个人看起来活得比谁都潇洒,实际上没遇到你之前他比谁都孤单,有几个像他这样年纪的,来来去去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的,怪不得他会拼命的赚钱,不赚钱也没事干,也没什么朋友,还好有你。”
刚说完,那苦情主角就回来了,整个人看起来喜滋滋的。看着李集的眼神充满了挑衅。
“你在呢啊?我正式通知你一下,以后叫我季警官,别整天小季小季的叫了,以后咱俩通同级了小李同志。”
李集起身,在他肩头拍了拍,“恭喜了季警官。”李集又调头看了眼黎月白,“黎警官你慢慢写,下班前放我桌上就可以了。”说着他就出去了,顺便把门也带上了。
“填啥呢?”季无渡凑到黎月白旁边看他填的文件。
黎月白抬头看他,不等季无渡反应,他起身一把将人按在办公桌上,在季无渡满眼的惊讶下亲了上去,季无渡看见他闭着眼,眼角淌着泪,嘴唇还在发着抖,季无渡大致是明白了,李集估计跟他说了些什么。
“对不起......”他喃喃的说着,“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季无渡紧紧地搂着他,“说什么呢,都过去了,我还得谢谢你能回来呢。”
俩人抱了好久好久,比在荒岛上第一次见面的那次还要久,久到俩人腿站累了,手抱麻了。
“哎?今晚请组里人吃饭去?”季无渡拍拍黎月白的背。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