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月白粗略地将整个岛走了一圈,除了联排的仓库就是一些供打手们日常起居的宿舍,像他住的那种独栋小别墅也只寥寥几栋。
从巡逻的人头和岛屿规模,黎月白推测大致有一百多个人左右,每个人都做最典型的打手装扮,黑色冲锋衣加越南特制的高帮军靴,腰间加肩头都以黑色皮带塑身,手持美国产的冲锋/枪,每个人面上有个黑色面罩,这是宋正时以前就留下的规矩,他手底下雇佣的打手,在外面都不可以面示人,以免行动时留下不可必要麻烦。
夜色初浓,黎月白打算回去,既然他现在有出入自由的权利,很多事情他不急于一时,现下更重要的是他得联系上季无渡,得先让那人安心,他才能留在这慢慢查宋正时真正的目的。
入夜的海风吹的黎月白有点打寒颤,他裹裹了外套,右袖口正巧勾上了左手腕上的手表,黎月白抬起左手臂,是季无渡送他的那块江诗丹顿,表盘中间是目中无人的季无渡的大头简笔图,黎月白的手指摩挲了下表盘,笑容不经意间就绽开,心却忽然抽抽了,他想他了,很想。
不知不觉间,黎月白已经走到了他的住处。推开门一抬头,客厅中央站着的人,令他有些惊讶。
来人是宁梦,面容姣好,身材完美的年轻女孩,这次她作简单舒适的装扮,高马尾一丝不苟地垂在脑后,身穿一身日常休闲服,她正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略微有些吃惊的黎月白。
“好久不见,黎警官。”宁梦微笑着朝黎月白招了招手。
屋子里没有其他人,想必是被宁梦支开了,黎月白进屋然后将大门关了起来。
“你在等我?”黎月白转身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宁梦面带着微笑,跟着他一起坐到了沙发上,“黎警官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了,找我什么事?”关于宁梦的身份,黎月白一直觉得挺模棱两可的,她看起来像是宋正时的人,又不完全像是宋正时的人,她会帮宋正时做事,但是做事又会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我们也算是朋友吧,我既然上了趟岛,来看看受伤的朋友没什么稀奇的吧。”宁梦后背靠上沙发,闲散舒适地看着黎月白的侧脸。
“我们算不上朋友吧宁小姐,你坑我们的次数应该不算少了,跟你这样的人做朋友,我怕我没这福气。”黎月白道。
“哎。”宁梦叹了口气,一拍膝盖,装模作样地站起身,“本来还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比如........给上潼的人带个口信什么的。”
黎月白一听,立马跟着她站起身,“你什么意思?”
宁梦轻轻一甩高马尾,双手抱在胸前,抿了抿嘴唇,“原本我是完全不用帮你这个忙的,可是你不知道你在岛上躺着的这段时间,你的季警官活得有多辛苦,啧啧,之前我是看在他高傲俊俏,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模样,深得我心,但是现在他实在配不上我原先对他的印象了。”说完,宁梦还努了努嘴。
“他怎么了?”黎月白肉眼可见的焦急爬上了脸庞。
是了,当时季无渡深受重伤,拉着他时整个人已濒临极限,最后还受了柴七那一枪,他甚至没有看清那一枪到底打在了什么位置,他竟忘了季无渡才是真正在鬼门关走一遭的人。
“他呀,当时就没了心跳。”宁梦说的轻快,好像这个事情跟她完全没有关系似的。
“他.......”黎月白眉头立马锁到了一块,腿一软,差点又跌坐进沙发,涉及季无渡的事,他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判断意识,比如说宁梦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她在监视他?再比如说,刚宁梦还说那人活的辛苦,他完全都没了印象,转眼他就只捕捉到没了心跳四个字。
“别急啊,黎警官,没了心跳也是暂时的,得亏他福大命大,心脏骤停那么久还给抢救回来了。我估计要是没他那好队长拦着,他现在已经被荒岛四周的狙击手打成筛子了。”宁梦道。
“他知道我还活着?”黎月白问道。
“他当然不知道,就靠他自己的推断,没捞到你的尸首,他自欺欺人,不肯承认罢了,之前你俩查到过这座荒岛吧,他逼问了柴七,估计柴七那傻子老老实实把这个地点给供出来了。”宁梦还秉持着那副不紧不慢的妗贵姿态,正悠闲地欣赏着黎月白的表情变化。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得知季无渡暂时安全的黎月白,分了点脑子来想宁梦此行的目的,又环顾了一圈屋子,“人都是你支开的?你不怕宋正时起疑?”
“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我该挑哪个回答?”宁梦装作无奈的样子,朝黎月白一摊双手。
“拣重要的回答。”黎月白道。
“首先你得知道,我跟大老板手下所有的人都不是一个性质的,我帮他做事也是要看心情的,能做的我就做,不能做的我一定不会接这活,简单来说,我不会替他卖命,但我也不会出卖他,我这样说你懂吗?”宁梦又重新坐回沙发,“我愿意跟你在这讲这么多话,纯粹是为了季警官,让我欣赏的男人不多,他算其中之一,而且能够帮到你们也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不能得到他,我还不能和他交个朋友吗?我帮帮他,希望他以后看见我别跟我板着一张脸,虽然很帅,但是我还是希望他看见我时是笑着的。”宁梦话说的挺直的,也不考虑对面人和季无渡的关系。
黎月白待在原地愣了两秒没有说话,随后将手腕的江诗丹顿摘了下来递到宁梦面前,“帮我把这个给他,他会明白的。另外帮我带句话:让他别急,我另有打算。”
宁梦接过手表仔细瞅了瞅,“哟,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放心交到我手上?就不怕我前面说的都是骗你的?”
黎月白微微吐出一口气,“死马当活马医,没有什么比现在更糟糕的状况了,再说了,我不相信你会特地跑一趟来骗我。”
宁梦不禁轻笑出声,“你就不怕,我回头勾搭上季警官?”
“如果他这么容易就被你吸引了,那是你的本事,我还得谢谢你帮我认清了他这个人。”黎月白淡淡道。
“行吧,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回上潼,走了。”宁梦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黎月白又忽地开口了,“还有,我相信他不会爱上除我之外的人。”
宁梦只是背朝他听他说完这么一句,随后没入浓浓的夜色中。
刑侦科七楼仍然是灯火通明,季无渡带着他的资料进了李集的办公室,和李集闷在办公室闷了一下午,连晚饭都是易临送进办公室内的。
季无渡将他搜集的所有有关宋正时的资料以及从黎月白那的得知的信息,一并朝李集解释了个清楚,将从闵行业开始的那个案件一直到最后的宁仁怀,将所有的事情都重新捋了个清楚。
直到李集看见季无渡的唇色发白,他才停了手中的工作,赶季无渡回去休息会儿,晚上季无渡倒是吃了点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潜意识觉得黎月白还在某个地方等着他,他不再那么颓丧,而是积极地开始收集资料和证据。
“你可赶紧回家吧,别到时倒在我办公室了。”李集起身赶季无渡走,“我帮你叫车。”
“不用,我开了车来的。”季无渡没跟李集过多推搡,是因为他确实感觉到了身体传进大脑的疲惫,于是他起身拿起衣架上的衣服。
“你现在不适合开车,会拉到伤口的。”李集就像个老父亲一样,尽公尽职。
“没那么脆弱。”话毕,季无渡就出了李集的办公室。
出来时,所有人都在看他。
“季哥?你要回去了吗?我送你吧。”易临赶忙站起身,打算穿衣服下楼帮季无渡开车。
“不用,你们也早点下班吧。”季无渡没再逗留,径直进了电梯。
夜风有些寒凉,季无渡敞着风衣往停车场走去,刚走到车前,就有一道车灯朝他闪了闪。
他眯了眯眼,是他一辆跟他车子对头而放的黑色吉普。
宁梦摇下窗户,将头伸出,“是去你车上,还是来我车上?”
季无渡皱了皱眉,他没法确定这女的有什么事找他,“你有什么事吗?”他依然站在自己车子旁,不高不低地问着宁梦。
“有你感兴趣的事,上来。”说着,她朝季无渡一瞥头,示意他上她的车。
季无渡愣在原地想了几秒钟,最后还是拉开了她的车门。
“什么事?”季无渡钻进宁梦的副驾,垮着张脸,不带任何情绪的问道。
“你和黎警官两个人真是如出一辙啊,你俩对我是有什么偏见啊,见到我都这么冷淡?”宁梦一见到季无渡整个视线就不受控制地黏在他身上。
“什么意思?你见到他了?”季无渡听完她的话,脑子里忽然一片混沌,声音大到吓了宁梦一跳。
“喏。”宁梦从口袋里掏出黎月白给他的那块江诗丹顿,递到季无渡眼前。
季无渡低头看着手表,愣了好久,好久之后,他才颤抖着手接了下来,“他在哪里?”声音也是颤抖的。
“你不是知道吗?就在那座荒岛,他被大老板救走了。”宁梦道。
“他怎么样?活得好吗?”季无渡一直低头盯着那块手表,机械地问着宁梦。
宁梦:“身体是没啥大问题了,心理嘛,应该不是很好。”
“我想见他。”季无渡抬起头,这是他坐进车里以来唯一一次正眼瞧宁梦,眼窝很深,人看起来很疲惫,嘴唇也很白,一看就是身体不好的模样。
“你的黎警官让你不要急,他另有打算。”宁梦就这样跟他对视着,“不过........我确实有办法让你见到他,过段时间我会送一批打手去岛上,如果你想,我可以带你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