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的过程有些漫长,季无渡扯起柴七的手铐挂在铁门的把手上,这柴老大被高高挂起,甚至还得踮脚,姿态甚是有趣。称霸一方的柴老大哪里受过这委屈,他狠狠地剜了一眼季无渡,然后开始疯狂挣扎扭动,无奈,他要是再长五公分也不至于这么狼狈了。
那边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季无渡总是有意无意地去瞥黎月白,他心里的疑团大到简直快令他窒息了,黎月白到底背了多少秘密,为什么不告诉他,是他还不足以让他信任?还是有其他不能说出口的困扰?
那边背靠在墙上的黎警官自然是感受到了季无渡不自然的眼神,一回头,两人在柴七制造的叮叮当当声中无言的对视着。
折腾够的柴七狠狠往铁门上一踹,暗骂一声,休息片刻,他开始把眼光投向这两个年轻人,这样仔细看来,黎月白确实有让人疯狂的资本,比起十八岁惊艳众人的他,现在的黎月白褪去了稚气,整个人显得更加沉静温和。再看看旁边那个,盛气凌人,拽的二五八万,活像地盘是他的。两人从刚才到现在没说一句话,气氛属实有点奇怪,柴七眼睛在两个人中间来回游走,但也看不出他俩什么关系,同事?对手?。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姓黎的,真是没想到啊,你这种人也能摇身一变变成个警察,这大老板果然能一手遮天啊。”
黎月白一抬眼,漫不经心地看了眼柴七,“我是自己考上来的,何来摇身一变?”
柴七:“就算你是自己考的,但是…….杀人犯能当警察吗?”
他这一句,让原本浑身松散的季无渡不由一怔,全身肌肉迅速紧绷,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黎月白。
忽地,黎月白嘴角一散,“毒枭杀人魔,算人吗?”
黎月白十八岁那年……….
那时,他已经入宋正时的麾下两年了,两年的时间足以让他从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少年成长,足以令他变得强大。
让他选择留下来的理由其实不仅仅是报仇,更是他发现他根本就逃不掉宋正时的手掌心,足足想了两天之后,他终于想通了,与其殊死搏斗,不如留下来学点身手,再借助宋正时的力量把a先生给杀了,那时他会比现在强大一点,应该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手无缚鸡之力,到时再逃跑兴许就不会那么难了。
他父母的后事安排好后,他就答应了宋正时留下的事,原本宋正时是想把他留在身边,就像柴七说的那样,让他当只金丝雀,仇,是要报的,反正杀a先生早晚的事,要是黎月白不解恨,回头随便让他在a先生的尸体上开几枪,但是黎月白提了留下来的唯一一个要求,他不想待在宋正时身边,他要和其他训练的人一起。
所有人都非常不解他的做法,但是少年的他看着宋正时这个人总觉得有些害怕,说不上来的感觉,就是单纯的想远离这个人。
所幸的是,宋正时并没有强求他,就那样放任他去了,贺金领着他,将他安排进一群雇佣兵中,这群人各色各样,有身强力壮的青年,也有刚进来不久的和年纪相仿的少年,但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这些人没有一个人的眼中有一丝丝的情感,一个比一个机械冰冷,没有跟他打招呼的,也没有人关心他是谁,但是能被贺金亲自领着进来的,多少跟大老板有点关系,自然也就没人敢动他了。
头几天的训练,让没怎么吃过苦的黎月白感到浑身散架,每天泥里来土里去,但这也仅仅只限于基本锻炼,他的身体太单薄了,他从第一天跑三公里到后来五公里十公里,就这样基本锻炼他持续了两个月,两个月的时间他没有跟任何人交流,每天独来独往,后来贺金给他领来了打拳的师父,那人体型整整大了黎月白一圈,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当地人。
又大约练了几个月的拳,许是这师父受过嘱托,饶是不苟言笑的高壮男人每每看见黎月白总会神情松散几分,教黎月白也教得非常上心,所有近身格斗的招数一点不留全交予他,黎月白学得快,所有要领都一一掌握,甚至已经能破了师父的拳法,再后来练拳的师父走了,至此黎月白的个人训练算是到此结束,接下来就是真正的融入这群雇佣兵中。
将近一年的基本训练,十七岁的黎月白正是长个子的时候,所以他的身高变化是肉眼可见的,身板也不似去年那样单薄,这一年,他基本没怎么见过宋正时,或者可以说宋正时没有出现在他看得到的地方。
某天傍晚的澡堂………..
此时,黎月白穿着一件没有任何图案的黑t,肩上挂着条毛巾,一条黑色的束脚裤和一双球鞋,端着个洗脸盆在这群高大强壮的男人的注视下径直走向澡堂。
今天这是他第一天来这个公共浴室,之前虽是来了这片,却也没有和这些人住在一起,只是每天会看到,对于他受到的特殊对待,所有人几乎也是置若罔闻。现在当他闯进这些人的视线时,这些人才开始关注这个少年。
黎月白对这些人的视线没有过多在意,他只想着赶紧洗完走人,但有些人偏偏不能如他的愿,手刚搭上浴室的门把手,就被一只麦色的大手给抓住了。
黎月白抬头,这人正是这波人里面最会闹事的,虽然没有跟这些人相处过,但这人的名号他还是略有耳闻。待在这一年的光景,黎月白的少年气已被磨平,逐渐变得跟这里的人一样,眼神冷漠机械,对上这人讥讽的神情,黎月白也不落下风。
“有事?”黎月白的手并没有松开门把手。
那人比他高,睨着眼睛看他,“没见我们都没洗吗?你个新来的,未免有点太不自觉了吧。”
“松手。”
那人以为听错了,不禁嗤笑一声,“你说什么?”
这回黎月白没给他反应的机会,松开手,抬脚就把门踹开了,推开的门带着那人一下子冲进浴室,那人在地上滚了一圈,浑身是水。
“操。”那人暗骂一声,气势汹汹地从地上爬起,挥着拳头就朝站在浴室门口的黎月白砸去,后面堆了一堆看热闹的。
拳头带着风袭至黎月白面前,他一把扔掉手中的脸盆,迅速从肩头将毛巾抽出来,拉着毛巾的两头,对着那拳头两下一绕,然后从那人抬起的胳膊下一钻,再拉着裹着那人手腕的毛巾往这人身后一带,他的力气比不过那人,但技巧不一定比这人差,那人怕也是被气昏头了,右手被黎月白控制的死死的,然后开始毫无章法的用蛮力挥舞着另一条胳膊。黎月白一提气,将毛巾又搅了两圈,还没来得及下一步动作,黎月白忽然一顿,右膝弯猛地一抽,他整个人跪倒在地。
是被毛巾捆住的那人的小弟,黎月白被那小弟偷袭了,一根胳膊粗的钢棍扫过他的后膝弯,黎月白钝痛,一时眼前有些发黑。那被毛巾绞手的无赖也从地上骂骂咧咧地爬起身,没等站稳,他就一脚踹上黎月白的肚子。黎月白立马蜷缩着闷哼一声,正当那人准备来第二脚时,后面有人大喊一声,“大老板来我们这片巡查了。”
所有人一听,立马散开,那人指着黎月白狠狠啐了一口,“你小子等着,这事没完。”
所有人散去,最后面站着个比黎月白高点黑点年纪相仿的男孩,见人散去,他连忙上前搀扶他。
“别碰我。”黎月白挥开这人的手,低沉地说着。
“好,我不碰你,那你能站得起来吗?”这人声音比黎月白还要低沉些。
黎月白扶着门边,慢慢地想要爬起身,不料刚那小弟黑手下的太狠,右腿完全使不上劲了。
“别逞强了,还是我扶你吧。”说着这人伸手去捞黎月白,或许是没有感觉到恶意,黎月白没再推脱,任凭这人把自己的胳膊架在肩上,两个人一瘸一拐的出了浴室。
“哎?你叫什么?”
“黎月白。”
“我叫江序,新来的。”不等黎月白开口,那人倒是自己自我介绍起来了。
没到第二天,这事儿就传到了宋正时的耳朵里,后来黎月白再也没在基地瞧见那人的身影了,也再也没人敢跟黎月白挑衅了。
后来的训练越来越残酷,晴天雨天,泥塘草地,拳头军刀,黎月白每天都带着对打的伤躺下入眠,但他感觉现在没有那么窒息了,至少有个能说的上话的,再后来某天的晚上,一个受伤的娃娃脸进了他们的寝房,这娃娃脸就像头暴躁的小狮子,看谁都不顺眼,到处碰壁,寝房里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只有江序和黎月白,头两天他是看都不愿意看黎月白和江序一眼,后来他受伤的次数多了,黎月白帮他帮多了,这毛就自知不觉地被黎月白捋顺了,天天黎哥前黎哥后的跟着,这就是季警官每次看到他都不顺眼的路和鱼。
随着时间推移,黎月白的身手越来越好,能与他对打的人少之又少,他的枪法也在不停地精进,这大约两年的时间,宋正时都没正面跟他见过面,直到后来某一天,贺金从训练场上把黎月白带走,那是这两年,黎月白和宋正时真正意义上地独处一室。
现在的黎月白见到宋正时不似两年前那样迷茫了,多少有点底气了,他淡然的站在宋正时面前。
“坐。”宋正时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擒着烟,整个屋子散发着浓浓的烟味,黎月白不禁皱了皱眉头,靠着身边的沙发坐了下去。
“大老板找我什么事?”他恭敬地问着。
“你报仇的时机来了,后天晚上,我跟a先生还有其他几个走边境的在南海湾搞了个聚会,我准备那天捣了a先生的老巢,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一起?”宋正时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重重地敲打在黎月白的心头。
“要!”他猛地一起身,几乎是喊出来的,这一刻他等了两年,那人的相貌在他脑子里刻了两年,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他会在什么样的情境下杀了这人,所以当宋正时跟他提到这个事时,他发觉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的反应不禁让宋正时嘴角一勾,“那……..后天晚上听贺金通知,回去吧。”
这瞬间,黎月白竟然觉得宋正时是个好人,他带着满心的欢喜关上了身后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