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气警报猝然响起, 尖锐的蜂鸣声刺破弥漫的焦烟,也刺破了梦境里的黑夜。
叶开浑身剧烈地抖了一下,相册从手里摔在地上。
他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厨房里已经一片浓烟, 他冲进去,奶锅烧干, 沸腾出的奶沫在锅沿焦黑一片。熄燃气, 关警报,惊魂未定地将奶锅扔入水池,水流冲刷而下,激起滚烫的蒸汽水珠。在氤氲的带着糊味的水汽中,一切仓促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叶开面无表情地看着水漫过锅沿涌入出水口, 心口起伏未定。他想起那两张照片。
一张是哪一年陈又涵出席宁通年会的官摄,一张是他们去年在澳大利亚度假的合影。
为什么会出现在梦里?为什么会让梦里的陈又涵看见?
一向有序的、合乎逻辑推进的梦进入崩塌的边缘,现实入侵梦境,秩序被扭曲,脱离了他潜意识的掌控。
他扔下奶锅跑回书房,相册在他手中凌乱翻动, 一页页, 一张张,像幻灯片一样凌乱地在眼前交替,最终在其中一张定位——是和一中的训练赛, 对方是黄蓝校服, 他不会记错的。画面中, 陈又涵跳起抢篮板,伸出的右手手臂实, 肌理的线条因为发力的缘故显得流畅有力, 手腕上——赫然是白色的护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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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早高峰格外漫长, 车子驶过才知道是有追尾事故。过九点陈又涵才进gc大楼,未进电梯,接到叶开的电话。通讯那端的他呼吸莫名急促,语气更有种神经症的颤抖。
“宝宝?”陈又涵的脚步不自觉慢下,示意电梯里几位同乘人先上,扭头走向休息区,“怎么了?”
“又涵哥哥,你还记得市青训你带了什么颜色的护腕吗?”
“不记得了,黑色的?”陈又涵凭直觉试探,“有照片,你可以去看看。”
叶开握成拳的手指掐着掌心,用一种很空的语气说:“照片是白色的。”
“那就是白色的。”陈又涵抬腕看了眼表,十点钟集团总部有高规格商务接待,虽然迫在眉睫,他仍然问:“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上次一起看的时候,明明是黑色的不是吗?”
或许是叶开的语气太过紧张恳切,仿佛在求他给一个肯定的答复,陈又涵对此竟然真的静下心认真回想了一下,“是白色的,你记错了。”
叶开胸口窒了一瞬,一种巨大的慌张铺天盖地淹没了他。
“真的吗?”他捏紧了手机,用力压着耳朵,“可是,”他用力找着合乎逻辑的理由,“你不是一直喜欢黑色的吗?”
陈又涵的确想不起为什么那段时间会戴白色的护腕,“可能原来的丢了。”青训赛是叶开梦过的内容,他这么问,陈又涵便猜到了他又把梦境和现实混淆了。“宝宝,”他捏了捏眉心,“等忙完这几天,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好不好?”
叶开应了一声,挂断电话。
他重新跑回书房,翻开那本被倒扣的厚实相册。因为这段时间翻看得过于频繁,几乎立刻就定位到了跟一中打训练赛的那一页。捏着页角,花了三秒,他才有勇气翻到前一页。
赛场上,少年陈又涵握着黑色护腕,在跑向罚球线。
和一中的训练赛在十二中那场群架之后。也就是说,是在打完十二中的架后,在与一中的比赛上,陈又涵第一次戴上了他交换的白色护腕。
轰然一声,一阵灰白色的迷雾席卷了一切,叶开扶着桌角在椅子上缓缓坐下。
怎么会?怎么会巧合到这种程度?为什么现实会向梦境呼应?是他疯了?还是他老年痴呆分不清真假幻实?!
陈又涵曾经见义勇为受伤,他便梦到了自己被他救;陈又涵打架时孤立无援,他便梦到了自己奋不顾身和他一起。这些难道也都只是梦境与现实的巧合吗?
他是那么强烈地想要见一见十八岁的陈又涵。
而又涵哥哥,是不是也曾经想过——那个时候你在就好了?那个时候是你就好了?
这些念想,就像是顽强坚韧的蒲草,一点一点滋生在彼此留有遗憾的记忆缝隙里。
他要见陈又涵……他要见十八岁的陈又涵,他要见他——必须马上见到他。
叶开跪在地上,手指颤抖着拉开医药柜。因为反复被时差和梦境困扰,他请医生开过一点安眠药。白色药瓶拧开,一枚白色药片哆哆嗦嗦地倒入掌心。一定会有人觉得他疯了。躺着药片的手掌握紧成拳,叶开认真地让自己平静了两秒,再睁开眼时,安眠药拧半,他仰头和水吞下,想了想,眨眼之间又吞下了另半片。
药瓶被随意扔在地上,医药柜门也未及关上,叶开深一脚浅一脚,头重脚轻地走向客厅,一头栽倒在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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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又涵的课桌堆满了试卷和习题册。
他的座位在教室最后排,单独一个人坐。因为长时间没有收拾的缘故,凌乱的桌面已经看不到任何个人物品。
“陈又涵不在。”从后门出来吹风的同学如是说。
放学后叶开又来了一次。这次教室里都走空了,只有杜唐在。叶开敲门后走进去,杜唐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又垂眸帮陈又涵整理试卷。
“他这段时间都不在。”杜唐手上动作不停,一张张卷子被铺平、折好,练习册摞成高高的一叠。他做这一切时耐心细致,叶开可以理解陈又涵为什么会喜欢他。杜唐是他少年时代唯一真正的朋友。
“他去哪里了?”
“俄罗斯。”杜唐想了想,还是从书包里找出手机递给叶开,“你自己看?”
叶开接过手机,进入短信箱。有几封彩信,打开,陈又涵一身猎装,手里拎着双管猎/枪,脚下匍匐着一头体型壮硕的公鹿,在他身旁,两条高大华贵的白棕色俄罗斯猎狼犬正威严犬坐。他另一只手夹着烟,姿势和神情冷酷且从容。
陈又涵在短信里写:「堪察加的冬天真他妈够冷。」
陈又涵又说:「今天放跑了一头母鹿,向导说可以射杀,离我五米多远,扣扳机的瞬间它突然扭头看了过来,眼睛很漂亮。」
叶开不知道杜唐回没回复。
过很久,陈又涵又发了一条,问:「他来找过我吗?」
那是俄罗斯的深夜,凛冬下的河流已经结冰,篝火在深蓝色的树林里点燃,猎物被削尖了的树枝横穿而过,发出噼啪的炙烤之声。高额深目的俄罗斯人喝着冰冷的伏特加狂欢,而陈又涵疏离在人群之外。
叶开点开下一条短信,陈又涵倔强地说:「没来更好。」
“俄罗斯一个星期,他每天都会问我你有没有来找过他。”杜唐收拾好了他的桌面,看向叶开,“我已经被烦死了。”
叶开不知道为什么就说了句“对不起”。
杜唐难得牵出一点笑意:“你自己跟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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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又涵收到短信时,正被越野车颠簸得昏昏欲睡。高大的四驱车穿越丛林和山脉,驶向另一片更茂密的林场。两边杉木萧瑟,敷着莹白的雪,苍茫的路上只有两辆吉普的车辙印纵横交错。
他点开收件箱,一条陌生短信问:「你会抽烟?」
陈又涵问:「你谁?」
对方不直接回答,而是说:「你什么时候回国?」
陈又涵从东倒西歪的坐姿中倏然坐直,车子一个急转弯,所有人惊呼,只有他一手按住车窗,两眼看着手机不动如山。心脏快得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冻得僵硬的拇指在全键盘手机上敲下一行剪短的字:「一个星期。」
收件箱,未读消息+1
猎犬叫了一声,陈又涵从包里掏出一条肉干扔过去,忍着内心的狂跳按下「打开」键,对方言简意赅:「不要抽烟。」
俄罗斯向导冲他打了个响指,带有口音的中文流利:“嘿,陈,什么事这么高兴?”接着两指在嘴角做了个向上拉的姿势:“your s/mile,hah.”
肘立在膝盖上的手欲盖弥彰地捂住了嘴角,继而刻意扭头看向窗外。只是不管怎么向下压,嘴角仍是向上翘起的,几个猎手都起哄笑了起来,向导递给他一瓶伏特加:“喝!”
他接过了酒,却没喝,回短信认真解释:「没有抽,只是尝试了两口。」
这烟呛得要死,第一口下去差点没把肺给咳出来。
「你知道我是谁吗,汇报得这么乖。」
调戏没成功,陈又涵一个字也没回。
叶开笑了一下,「别生我的气了,我可以帮你写作业。」
山路在林间蜿蜒,陈又涵始终没有抬头,也没有打字。向导多话,问:“你不头晕吗?”
晕,怎么能不晕?他觉得头昏脑胀,呼吸都边浅,心跳加速脉搏失控血压升高,赖酒身上了,低头一看,妈的,其实一口没喝。
他一直不回,叶开便也停止了自说自话。陈又涵攥着手机,窗外景致都失去了吸引力。他隔一分钟查看收件箱,再震动时,虽然明知不应该,却还是像猎犬嗅到驯鹿气息,像打开超级大奖,像剥开一颗巧克力的糖衣那样,满怀了不该有的、犯贱的、难以控制的期待。
「又涵哥哥,俄罗斯的冬天漂亮吗?我其实有一点想你。」
陈又涵深呼吸,呵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里消散。他低头与猎犬注视,猎犬歪了歪脑袋,看到他自嘲地勾了勾唇,抬起戴着半指手套的手。
他动了动唇,“我也想你”的声音很低。只是这四个字并没有发出去。
没有人知道,他在异国他乡的破窗户上,画了一颗爱心。
他后来回宁市时一度不习惯,连湿热的空气都嫌沉重,好在市郊的墓园不那么沉闷,午后偶尔有风吹过时,还觉得久违地松一口气。
墓碑上的照片已经褪了色,但还能看出年轻时的美丽和沉静。陈又涵扫了扫灰,在碑前弯腰放下一束向日葵。
“怎么说呢,挺丢人的。”他笑了笑,在草坪上盘腿而坐,对宁姝说话,“喜欢上一个人,男的,但他好像喜欢别人。”
没有人回答,只有风穿过后山的松林。
“让你操心了,为了逃避跑去俄罗斯打个半个月的猎。别骂我,没违法,就是差点被狼给吃了。你知道俄罗斯的灰狼有多高吗?”因为是和妈妈说话,他的语气轻松,带着点吊儿郎当的纨绔,像在撒娇,“那头狼的牙齿也很漂亮。战利品很多,但那枚牙齿是最好的。我做了一条狼牙项链,想送给他当礼物,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沉默了十几秒,陈又涵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真的没救。”
“你觉得他会喜欢吗?我知道不应该再有交集,最后一次,好吗?怎么说也是初恋,什么礼物都没有送出去……好像不太像话。”
“其实你应该也会喜欢他的,你知道有那种男孩子吗,笑起来很干净,成绩也很好。都这么聪明了,还学那么刻苦干什么?逃课经过他教室,看他听得目不转睛的样子实在是可爱。理科年级第一,厉害吧。他喜欢打网球,有时候叫我‘又涵哥哥’。”陈又涵低头,无意识地揪着细细的草尖,声音低了下去,终于沉默。
“有时候觉得你还在就好了。喜欢男的是天生的,陈飞一只会问我‘女的你不是也喜欢吗’,如果你在,这种时候你会教我吧。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几只白鸽停在了他脚边,陈又涵冲它们伸出手,白鸽扑棱棱飞向天际。
“走了,下次再聊吧。”他撑着手站起身。
一转身,叶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离得不远,大概每句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怎么在这里?”他吃了一惊。
这里是私人墓园,知道的人不多,而且进出管理严格。
“想见你,所以就在这里了。”叶开这样说,像是在哄人。只有他知道这句话里的每个字包括逻辑都是真的。
陈又涵僵硬的身体缓缓放松,“走吧。”他示意叶开。
叶开说:“等一下。”
他走向墓碑,深深鞠躬:“宁阿姨。”
“你……”陈又涵怔愣,叶开怎么知道他妈妈姓宁?随即释然,或许是刚才就已经看到了墓碑上写的“吾爱宁姝”。
两人沿着台阶一前一后地下山。
“你都听见了?”
叶开应了一声,问他,“我的礼物呢?”
陈又涵没回他,反而说:“我其实很抗拒回国。你知道为什么?”他自嘲地笑笑,“因为只要在俄罗斯,我就可以不面对你,不面对被你当成谁的替代品这件事。我可以每天和你发短信,坦然地听你说想我而不需要做任何自己是不是自甘下贱的反省。我承认,那种暧昧很让我心动,甚至让我想当个鸵鸟。我每天都在告诉自己,只要一直不回国,我就可以一直和你这样下去。”
叶开张了张唇。
“你不需要解释什么。”陈又涵不看他,只是声音堪称温柔,“叶开,我喜欢你是真的,因为真的喜欢你,所以我做不到心甘情愿地被你当作另一个人的替代品,你这么聪明,一定可以想明白的。”
“我没有——”
“不要骗我。”陈又涵语调温和地打断他,“你已经骗过我一次。”
叶开停下脚步:“你要和我说分手。”
陈又涵弯起唇角:“嗯。”
叶开不再说话,十几分钟的山路,两人沉默着下到底。一路惊起白鸽无数,园方的电瓶游览车等在山脚,陈又涵示意他们先离开。
等人都走了,叶开才再次开口:“你那天明明说,你永远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不会和我说分手,说梦是反的,你想要的其实是一直和我在一起。”
心口蓦然被蛰了一下,陈又涵被气笑,“宝贝,别这样不讲道理。”
“为什么不叫我宝宝了?是因为这个词是他对我用过的吗?”
没有回答,便是默认。
风声很大,把叶开的头发吹得很乱,看着有点幼稚可爱。陈又涵多看了两眼,耳边听他说:“晚了,宝贝也被他用过了。”
陈又涵骂了句“操”,转身就走。
叶开对着他的背影,用不大但足够听清的声音说:“这样你就受不了了?你做的所有梦都是真的!我和他去香港徒步,去斐济度假,在智利结婚,在南美洲度蜜月,全部都是真的!我和他相爱,就在你喜欢我的这个年纪。十八岁在一起,十九岁分手,接吻、做/爱、比现在更激烈地吵架,什么都做过——陈又涵,你梦到的所有甜蜜和痛苦都是真的,我在门外哭着求他不要放手是真的,他忍着痛和我说那些话也都是真的,偷亲我是真的,约定好到八十岁也是真的。”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指甲近乎要把掌心掐出血,陈又涵停住脚步:“够了。”
叶开一步一步走到了他身后,深深地看着他的背影,“不够,又涵哥哥,就是因为不够,我才会见到你。他说他十八岁的时候喜欢杜唐,他说他高中出柜孤身一人连打架都没人和他站在一起,他说也做过梦如果十八岁的陈又涵也有叶开就好了——我为什么知道宁阿姨的墓地在这里,我为什么知道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来这里和她说话?又涵哥哥,那天你牵着我的手一起给宁阿姨过生日,我送了好大一捧向日葵,亲手做了蛋糕,你嫌我做得难吃太甜,你不知道,我全部都告诉你。”
陈又涵冷冷地说:“你疯了。”
“我没疯。你就是他,他就是你,自始至终只有你,所有的,十八岁的,三十四岁的,三十六岁的,往后五十年六十年的,都是你。”
陈又涵终于转过身,用一种面对天方夜谭的眼神看着他。
但叶开知道,他信了。
他温和但坚定地说:“又涵哥哥,我知道你相信。你看到照片的时候就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两个人?不仅像,你对未来所有抱过的期待,他全都有。又涵哥哥,你从来不会辜负你自己,你的二十岁,三十岁,你曾经幻想过的样子,就是这个样子。你说过的,陈又涵不过有遗憾的人生,对吗,是你十五岁给宁姝阿姨的信里写的,信烧了,你只告诉过我。”
陈又涵往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你是谁?”
“我是叶开,二十三岁,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却还是想把十八岁的你从杜唐老师那里抢过来。”
他想过去,但陈又涵抬手制止了他:“——别过来!”
他用力地深呼吸,扭头往前走,步子越来越快。
他是谁?他是陈又涵,还是只是那个陈又涵的十八岁?
明明是这样明媚的午后,他却觉得眼前影影绰绰黑影重重,氧气稀薄得无以为继,而他却徒劳地用力呼吸——在铺天盖地的窒息中,陈又涵终于张开嘴,捂着心口低下了头
叶开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陈又涵忽然止住,在漫长的两秒钟里,风声都因为濒临窒息的喘息而变得不再轻盈。陈又涵红着眼眶走向他,用力握住他的双肩:“——我和你,”他喘了一口,死死地盯着叶开,“——我和你,有好好地在一起吗?”
叶开愣住,陈又涵再次重复了一遍,用急促的呼吸和发紧的嗓音,用通红的眼眶和灼热的气息,问:“我和你,有没有好好地在一起?”
叶开用力地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眼睛也有了灼烧般的疼痛和红,“我们在一起,一直好好地在一起。我在美国留学,你在gc上班,每两周见一次。你会给我下厨做饭,我带你逛学校,在湖边一起骑车散步。结婚时穿的是外婆亲手做的西服,陈伯伯特别高兴,真的,他在婚礼上哭了你知道吗——我们很好,没有什么可以让我们分开。”
他絮絮叨叨说着,混乱,没有头绪,又哭又笑。
“是吗,”陈又涵点点头,“那就好。”他重复着“那就好”,继而紧紧地将叶开抱进怀里。
“你知道吗,”他在他耳边说,“我真的很羡慕他。”
叶开不懂:“谁?”
陈又涵捋着他的额发,用力地想要看清他,记住他的模样,轻声说,带着好像勉强,又好像真心的笑:“你的又涵哥哥,有时候想想,我真羡慕他。”
“你就是他——”
“嘘,”陈又涵捂住他的嘴唇,“我不是他,宝宝——叶开,我不是他。他拥有全部的你,但我只有现在。”他低声说,不知道是在哄叶开,还是在哄自己,一边笑,一边说:“十八岁的陈又涵只有现在。”
叶开用力眨了下眼睛。
“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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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忘了今天是打疫苗的日子,下午去医院打了个疫苗
……所以又没写完(猫猫叹气
我发4,明天这个番外真的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