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老太爷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笑模样, 他们韩家拨云见日,家里办了喜事,重孙女也终于醒了。
只是孩子刚醒, 不便过于劳累, 丹药处的灵丹妙药不要钱地往韩琢肚子里送,老人家天天溜溜达达去看她,才能满足地去练功吃饭打麻将,已经形成了习惯。
韩琢醒来的第二天就紧紧抓住韩喜的手, 可惜口不能言, 智能发出嘶哑的声音,但眼神中的急切却是谁都能感受到的。
韩喜眼光暗淡,找个借口溜了。
一周后,韩琢终于能说简单的话,也能简单地控制手脚活动,便扒着床边滚到地上,来照看她的阿姨叔叔都吓得不行, 赶紧找来医生。
韩琢嘶吼着挥开他们,要喊恭喜发财来。
恭喜发财谁都没有来, 韩琢被按在床上,一位长者直接给她下了封印,不让她行动,老老实实地躺着, 便于养病。
又是一周过去,一切都在好转, 除了房间里时常会响起的嘶吼和敲床板的急切声音。
门外, 喜发财坐成一排在台阶上, 韩喜叹口气, 看着白云悠悠飘过的天空。
“这也瞒不了多久了吧?”
“能瞒多久瞒多久吧。”韩财说道。
一日清晨,来扶她洗漱的阿姨推门进来,见床上空无一人,当场就惊叫起来。
众人房前屋后,山前山后地找,终于在假山边上找到了穿着睡衣的韩琢。她爬了那么远过来,整个睡衣都爬脏了,白皙的手掌磨出一道一道的口子。
“小姐啊……”韩喜扶她起来,哭得不行:“你干嘛这么折磨自己。”
“我去找……人……跟我讲……棠灵……在……”
“在哪是吗,你先跟我回房,回去我告诉你。”
“我不……信……”
韩琢和一众人拉扯起来,她明明没什么力气,却拼死抱着假山,谁都别想扒开她的手指把她带走。
一个轮椅慢慢来到她的面前。
“恭……叔……”韩琢艰难地吐字,期待地望着他:“你……最疼我……了……”
季末微推着韩恭的轮椅,看着韩琢这个样子,流下一行泪来。
韩恭伸出宽厚的手掌,覆盖在她脏兮兮全是伤口的手上:“我最疼你,你信我,回房间,我告诉你她在哪里。”
韩琢被人带着去洗了澡,换好干净的衣服,安稳地躺在床上。
房间里其他人都出去,只有韩恭的轮椅停在床前。
“你身体还很虚弱,我不说太多。她现在很安全,住在京城的医院里疗养。那时我们身受重伤的时候,棠灵遭到绑架,后来被警察及时救下来,但人伤的很重。”
韩琢神色焦急,撑着床要翻身下来。
“你给我躺回去!”韩恭大声呵斥。
韩琢愣住了,她第一次听到韩恭吼她。
“你现在这个身体,连看都没办法去看,你折腾自己有什么用!”
韩琢平复心情,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紧盯着韩恭的表情,似乎是想从中分辨出他话的真假。
“她伤的很重,你也伤的很重,她现在不能出院,你也不能,但是你的身体素质好不是吗?你好好养病,等你能走会跳了,你就去京城的医院里去看她。”韩恭神情平静:“到时候我们几个都陪你去。”
韩琢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
韩恭长呼一口气,替她掖好被角,推着轮椅离开了房间。
喜发财坐在台阶上,见他出来赶忙迎上去。
“让她把身体养好是第一要务。”韩恭说:“我们四个轮流值班吧,别再让她瞎跑了。”
韩财:“恭哥你别受累,我手下在这值夜就行,保证不让小姐溜出去。”
韩恭点点头,看着站在一旁温柔望着她的季末微。
“她的心情我又怎么会不懂。有些事知道了,怕是就活不了了。”
韩恭的声音轻轻地飘散在空气里,压得他们几个都喘不过气来。
秋收冬藏,几个月过去,又是一年春节。
几个月里,韩琢闹过,找过,每次都被家族里的人以各种理由劝回,比如身体恢复还不够啊,药还需要吃几个疗程啊,力量恢复也不行啊,天气太冷路太滑啊……老太爷经常亲自上阵,哭着喊着说小韩子不在他就心脏疼。
韩琢慢慢地再也不问,也不急着往外跑了,每天晨起练功,吃饭,再练功,再吃饭,闲下来就读书,看新闻,把自己过成一个沉默的人。
这日,韩琢一口气打了五套拳,练到力竭之后坐在廊下看着天。一件大衣披到她身上。
“天气凉了,你这身子不比从前,别逞强。”
韩琢点点头打声招呼:“楠姐。”
韩晓楠陪她一起坐下。廊下的台阶都是木材制的,坐着也不凉。
“你身体是一天比一天好了,老太爷和长老们的意思是,你若是愿意,就继续入世,若是不愿,必须搞出个继承人来。”
韩琢轻笑一下:“拦了我几个月,如今倒是不拦了。”
韩晓楠沉默一会儿,轻叹一声:“哪能拦住你呢,不过是让你好好养病罢了。”
“他们不想跟我交代什么吗?比如,关于我未婚妻的事?”
韩晓楠说:“以你的聪明,早就该猜到了。”
韩琢沉默了半晌,方道:“我倒是希望自己糊涂。”
“楠姐,是死是活,给个痛快话吧。”
天边的孤雁悲鸣一声,似乎是离群太久,找不到回家的路,在天地间禹禹独行,不知能飞到哪一天,到哪里能停下。
温暖的室内烧着壁炉,韩琢坐在躺椅上,不自觉地裹好一床厚被子,全身上下都泛着暖烘烘的热意,才对面前的人们说:“讲吧。”
恭喜发财,韩晓楠,季末微都在,韩恭轻咳一声,慢慢讲起。
这一讲,就讲了很久。
韩发说,他去了东郊许宅,亲眼见到棠灵,但当时已经没了气息。救她的老人说,救不回来了,这都是命。
韩发要将遗体带走,老人说,命里该她不属于韩家,她死在哪,就该埋在哪。她与韩家,本无干系,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关系。就让她死个清净吧。
韩家当时一团乱,因为韩琢和韩立他们也在老人那里救治,老人便让韩发半年之后再来。半年以后,韩家派人去抬了几个人回山,如今三人果然如那老人所说,慢慢地恢复起来,不仅没什么大碍,功力甚至不减反增。
“那老头说,这也是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也许是上天给了韩家馈赠,就会从韩家夺走不属于韩家的东西。”
“不属于韩家的东西……”韩琢眯着眼睛瑟缩了一下,她明明裹得很厚了,如今依然感觉到由内而外的寒冷。
“小姐,你还好吧……”韩喜小心翼翼地问。
“出门把门关好。我有些冷。”
韩琢把脸整个埋进厚厚的被子里,再没有说话了。
有人又送了一个火盆进来,门被严严实实地关好,韩琢躲在被子里,茫然地流着泪。
怎么办呢,我弄丢你了。
这个冬天真的好冷啊。
……
诚家府邸建在湖底,常年不见阳光,所以诚元的恢复速度比其他人都要慢些。
只不过老头依旧是那套命定的理论,按照约定,把公子独独门的灵丹妙药全部送给诚元,诚家人立下誓言不再作恶以后,诅咒立刻解除,每个人都可以活够该到的寿命。
恰逢又是一年春。每年春分时节,是玄学世家的传统节日。春日万物生长,韩家尤其顺应天命,会搞集会庆祝,也会请一些至交好友,三教九流的朋友前去赴宴。
诚元每日在家休养,闲的不行,身体刚好一些,便想着去看看“老朋友”,也不知道韩家的人都恢复的如何了。
家中仅剩的几个长辈和族人拼死不让他去。如今诚家人丁单薄,又有了苟命的机会,他们胆子愈发的小,把诚元捧在手心当成宝,哪都不让他去。
“行吧行吧,韩家这件事出力不少,我给他们送个礼物过去总行吧!”
诚家的长辈因为以往的过节,短时间内拉不下那些老脸,想想诚元是小辈不伤脸面,也便捏着鼻子同意了。
诚元便招来使唤的丫头小子,二人一同带着他的礼物去韩家赴宴。
几日后,诚元在家里泡着温泉,看房顶的玻璃上方游过去的大鱼发呆,丫头和小子兴高采烈地回来了。
“韩家这次集会办的热闹,说是庆祝他们家这一代家主大难不死,席上韩家老太爷还宣布要给家主张罗婚事。当时便有不少人响应,我看现场应征的人就有几十个呢!”
“可不是么,而且听说那家主虽然是个女人,但相貌极好,关键是男女通吃,所以这些世家的人纷纷把自己家的儿子女儿外甥外甥女侄子侄女远方表妹什么的一股脑往老太爷面前堆,那老太爷笑得合不拢嘴。”
诚元顿时一拍池子里的水,扬出一大半,泼了小子一身。
“岂有此理!韩琢这人怎么比渣男还渣,我看新闻都说棠灵生死不知,那韩琢就这么不要棠灵了!还张罗婚事,当自己是皇帝选秀女!气死我了!”
丫头和小子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看见自家少爷这么生气,纷纷顺着他的话溜须拍马。
“可不是嘛,我看那个家主,长得也就那样,皮肤白的不行,一看就没什么血色,风一吹就要飞走了,就这小身板,一看就是声色犬马纵欲过度,哪像我们少爷这样洁身自好。”
“就是,而且她明明是个哑巴,怎么还有那么多人上赶着送自家女儿去跟她结婚。”
“哑巴?”诚元懵了:“什么意思?”
“她是个哑巴呀,不会说话的,席间我们私下议论过的,说这家主自从醒来以后,功力倒是大涨,但是人哑了,再也说不出话来,人也呆呆的,看着就是个花瓶美人,让人一碰就得碎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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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骂作者了,作者自己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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