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车, 韩琢的腰就受到了来自棠灵单方面的手指摧残。
    “韩总答应得挺好，笑得也挺开心的，我看你撩我粉丝撩得不错？”
    韩琢虽然觉得这点疼不痛不痒, 为了让女朋友消气, 还是哎呦哎呦地喊起来：“她们说的都是让我对你好，那我一定得答应，这么懂事的粉丝如今不多了。”
    棠灵哼一声，没有继续掐她, 还替她揉了揉。
    “我刚才就想问了, 为什么会有粉丝叫你哥哥。”
    棠灵：“好像是从我参加完那个综艺节目以后吧，他们私下偶尔会这样叫。”
    韩琢唔了一声：“叫哥是不是就是说你很攻的意思？”
    棠灵点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韩琢：“那你的粉丝眼光不咋地。”
    韩琢觉得自己现在除了喝醉不好说，其他时候棠灵可休想再做攻。
    棠灵不知道她这句话什么意思，疑惑地看着她。
    说了两句又黏糊了一会儿，车子就到达了酒店。张明翰和贾丁在前面那辆车上，识趣地没有当小两口的电灯泡。此时已先一步由助理办好入住手续。距离晚上的金平奖红毯和颁奖典礼还有八个小时，接下来男士们可以好好休息, 女演员的战争才刚刚吹响号角。
    造型师都会到各自的房间从午后就开始造型，衣服需要提前挑好, 拿到酒店穿上看看效果，不行的还要再改。一通紧赶慢赶，在傍晚之前完成全部造型，摄影师还要负责拍一些造型照片, 公司发出来喂给粉丝和嗷嗷待哺的营销号，也作为造型的官宣。
    棠灵做这些都是轻车熟路, 韩琢却是第一次从头陪到尾。棠灵还怕她呆的无聊, 让她先去睡会, 谁料韩琢看着棠灵一点点做妆发造型, 好奇得不行，不仅全程陪在旁边，除了打电话也没怎么玩手机，更是跟造型师聊起棠灵的外貌适合什么样的造型来，聊得热火朝天。
    隔壁房间的门打开，棠灵穿着晚上的“战袍”，走了出来。
    因为是国内含金量最高的电影奖之一，整体基调是文艺，稳重，低调，庄严的。女明星自然可以有很多小心思，但总体来说不能太夸张。作为首次入围的新人，棠灵想了又想，干脆抛弃了女明星赖以生存争奇斗艳的各式长裙，穿上一套纯白色女士小西装，胸前的白色布流苏将领口保守地系到脖子，袖口裤脚隐隐地闪着暗纹，低调奢华。造型师给她做了女人味十足的唇妆和眼妆，眼角的小痣贴上了水钻，配合单边流苏钻石耳饰，袖口半挽，随便一站，把女性的柔媚和飒爽充分融合，比起单纯的裙装，少了夺人眼球的好身材，魅力却展现得更加淋漓尽致。
    “哇哦，我们灵儿好攻哦！”下午赶来的林琳丝毫不吝啬自己老母亲的夸赞，拿出手机开始照相。
    棠灵勾起嘴角，在林琳和造型师的夸赞里将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韩琢。韩琢的眼中闪过惊艳，眉头却皱起一瞬，然后又展开，笑吟吟地望着她。
    棠灵：？
    韩琢：丫头怎么突然看上去这么攻，这可是很糟糕了，哦，不怕，我会一夜七次。
    晚上七点，红毯正式开始。
    《酥油灯》剧组是话题集中点，但除张明翰外，贾丁和棠灵实在是资历尚浅，被安排在中间的位置踏上红毯。
    张明翰早在十多年前就拿过金平奖最佳导演。此刻西装笔挺，半白的头发向后梳的一丝不苟，神情轻松，仔细看就会发现，棠灵主动伸手挽住他胳膊的时候最为愉悦。
    贾丁一身灰色定制西装，终于舍得抛弃他的裤衩拖鞋，好好做了造型，平时颇有些油腻的圆脸小眼睛此时倒是显得十分斯文，人模狗样的。
    两个男士在两边，棠灵走在最中间。三个人一出现在红毯的另一头，便迎来非常密集的快门声。红毯上女星各类裙装看了不少，突然出现一个穿了西装的女性，还长得穿得都那么好看，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金平奖开设直播，但蹲守直播的不多，吃瓜路人多是网上冲浪，营销号，影视博主，各种官方账号全部把目光投到港城，实时播报最新消息。早在几小时之前，参加颁奖典礼的各家明星工作室发布的造型图就上了一波热搜，引发讨论。如今正是晚上的黄金时间，无数冲浪网友在微博刷新着金平奖的颁奖典礼现场新闻，顺便猜测花落谁家。
    《酥油灯》剧组给红毯掀起了第一波高潮。
    “卧槽棠灵好攻！”
    “美女穿西装好看到我腿软！”
    “领口系那么往上更禁欲了好吗！！”
    利用一切机会寻找存在感的黑粉：“金平奖黑幕！金平奖堕落！金平奖太水了！”
    每次红毯保留节目——艳压榜，这次却没有棠灵，因为她没有穿裙子，没有露身材，网友们自动屏蔽了她，不过几乎所有的时尚博主第一时间评价了她的这一整套look，丝毫不吝夸赞，评论区听取老公一片，张明翰和贾丁两位男士彻底沦为辅助选手。不过红毯嘛，历来男士们都是可看可不看的。
    一行三人走到红毯中央。张明翰拿起话筒回答了主持人提出的一个关于电影的问题，然后在后面的幕布上签名。棠灵全程保持微笑在中间当花瓶，足够低调谦逊，但她实在是长得好看，即使不说话，一举手一投足，格外夺人眼球。
    内场只有入围者和部分业界大佬允许进入。棠灵沾了张明翰的光坐在中间靠前的位置，看着庄重艺术感十足的演播厅就在她眼前，心跳就没有下过120。她一只手轻轻捂着心口，一只手掐着扶手，安静地坐在座位上。
    这是电影界最高的殿堂，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地方，自己却在这样的年纪就以入围演员的身份坐在这里。全都是张明翰的功劳。
    张明翰随意地跟身边的老友说了会话，回头想看看棠灵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别紧张的不行，刚想跟她聊两句，就见棠灵乖乖地坐在座位上流眼泪。
    老头子一下子就懵了。
    要不就是得奖了哭，要不就是不得奖哭，还没开始就哭的是什么情况？
    张明翰十分紧张：“丫头哪里不舒服吗？”
    棠灵流着泪摇头：“不是。”她侧头看张明翰：“谢谢张叔叔。”
    虽然已经定下了收做干女儿，但是现在这世道，叫干爹和干女儿太不好听，棠灵还是叫二老张叔叔和佩姨，含义却是不一样的。
    “要是没有你，就没有现在坐在这里的我，你救了我的命。”棠灵努力地克制住不要流太多眼泪，免得妆花了，即使是这样还是把张明翰弄得心惊胆战。
    “哎呀你这孩子，在这哭什么。”他翻自己的西服兜，没有纸巾，只有装逼用的一个丝绸手帕，拿出来递给她：“快擦擦，轻一点儿，你一会可得上镜的。”
    内场的镜头捕捉到了这一幕，悄悄地移过来。
    “你看你看。”张明翰说着。
    棠灵朝摄像机露出一个梨花带雨的笑容来。
    “知道感激我，是好事，知恩图报，你以为我看中你哪点，不就是人品好。”张明翰劝她：“但是你可别认为是我给你送上来的，我拍了那么多电影，又不是每一部都能得奖，这个戏，现在入围了三个人，是每个人都表现突出甚至惊艳的结果。所以不要妄自菲薄。”
    “我张明翰的干闺女，你以为什么人都配当的？”
    最后一句话带着自傲和鄙夷，配合鼻孔朝天的表情，特别符合张明翰的一贯人设：毒舌龟毛心气高。
    棠灵听进去了，把感谢埋在心底，用手帕轻轻擦干了眼泪，打开手包用小化妆镜仔细看了下自己的妆容。
    刚刚平复心情，看着前面大屏幕骤然亮起，颁奖典礼正式开始了。
    耳膜咚咚咚地响起心跳，棠灵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参与进来的三金颁奖典礼现场，突然感觉到旁边有人突然在戳她。
    贾丁：“棠灵，我好紧张啊……”
    棠灵看额头脖子都是汗的贾丁，半晌说了一句：
    “太虚了吧贾大编，你瞅你这汗，该补补了。”
    “嘿。”贾丁顿时被气到，顾不上紧张了。
    同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的金平奖颁奖典礼一样，群星云集，大佬众多，棠灵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看许多前辈级重量级人物纷纷登场，演讲，开着玩笑，当颁奖嘉宾，直接化身为大型追星现场。
    和任何一次参加的颁奖晚会都不同。现在她看到的，听到的，都是这个时代华语影坛里最顶尖最优秀的人。
    棠灵觉得，就算自己今天什么奖也没得，今天也是自己会永远记住的一天。然后她又想起韩琢，要是自己的女朋友现在也在旁边就好了……
    要不让韩琢也出来演戏？
    棠灵赶紧把这个想法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她自问一点都看不得韩琢对其他的男女和颜悦色，哪怕是演戏也不行。
    颁奖典礼慢慢吞吞，终于进行到最佳新人。
    棠灵睁大了眼睛。平心而论，她对自己拿最佳女主的信心实在是不大，最佳新人反而是她心目中最有可能拿到的一个奖。
    棠灵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微微抖起来她自己都没有在意，眼尖的贾丁发现了，大发慈悲地安慰她：
    “你放心，这新人奖你不能拿，你得拿影后哇！”
    棠灵听了这话顿时心生失落，转头怒目瞪他。
    贾丁觉得自己挺无辜，明明说的是好话。
    颁奖嘉宾在台上互相打趣几句，拖够了时长，宣布入围的5名演员。大屏幕开始播放5名演员在各自的作品中的表演片段，棠灵是李兰一段从沉默到发神经的戏份，一下子就让棠灵回想起当时沉浸在戏里导致整个人都十分抑郁的状态。
    在最佳新人奖这个奖里，比棠灵年纪小的还有很多，有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凭借在一部文艺片里的表演，赚了观众无数的眼泪。
    颁奖嘉宾终于扯完了蛋，打开手中的纸卡，面带微笑地看了一眼，又看了观众席一眼。
    屏幕上毫无意外地出现五个分割的镜头，对着五个入围演员。因为是最佳新人，演员们大多是第一次入围，五个人看上去都十分紧张，台下的老家伙们都面带着对小辈儿的宽容的笑容看着屏幕上的五个人。
    棠灵的扶手皮惨遭□□，差点劈了她新作的美甲。
    “第25届金平奖最佳新人奖的获得者是——”女演员拿着卡片，终于开口：
    “钱良。”
    掌声响起，带着欣慰和鼓励。最佳新人的获得者钱良——那个小男生，穿着西装像一个初长成的少年，高兴地和周围的人拥抱之后，上台来领他的奖。
    棠灵的心里小小地失落了一下，但还是为获奖者鼓掌。
    张明翰悄悄跟她说：“不怕，你才多大，还有的是机会。”
    贾丁也说：“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演员，最适合我的剧本的演员！”
    棠灵：“……你快闭嘴叭。”
    很快贾丁就有了闭嘴的机会，最佳编剧奖即将公布，他面上不显，两条腿抖得像过年。
    “第25届金平奖最佳编剧奖的获得者是——贾丁。”
    棠灵前一秒还在旁边放嘲讽，听到这个名字，眼眶瞬间湿了，使劲拍手鼓掌。贾丁呆呆地坐在座位上，胖乎乎的脑袋上全是细密的汗水，看上去颇有些滑稽。棠灵赶紧怼她：“快点啊！站起来！”
    贾丁站起来，激动地跟身边的人拥抱，到棠灵这边有点不好意思，棠灵丝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张明翰狠狠地拍了他两下，贾丁一边往台上走，一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不知道造型师给他喷的发胶有没有因为他汗流得太多消失掉。
    跟颁奖嘉宾行礼，贾丁接过沉甸甸的金奖杯，对着话筒感谢了一番，然后哽咽了许久，憋出一句：“做编剧很难，但谢谢你们能看见我。”
    演播厅里响起雷霆般的掌声。
    华国历来不缺好导演，好演员，但好本子，一本万金，一本难求。故事不好，观众不买账，评审也不买账，导演和演员再努力也没有用。只是这个浮躁的时代，烂本子赚钱比好本子又多又快，有几个人愿意去做这样出力不讨好的事呢？
    棠灵心里明白，贾丁本质上和她一样，和很多个有艺术追求的年轻人一样——都是用青春和金钱换取艺术追求。只是很可惜，这条路上成功的人太少了。
    贾丁回到座位上，棠灵感慨于对表演形式的追求和思考，没有怼他，贾丁自己却憋不住，此时已经没了在台上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一拍大腿：
    “麻蛋，刚才在上面应该骂，狗日的华宇你给我睁大狗眼看看，爷爷我得奖了！”
    棠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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