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归简单的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然后出门去领牙刷之类生活用品,回来的时候那个舍友还是那样一动不动的躺着,眼睛平视着前方,无悲无喜,看的人心里发麻。
晚上,他就知道自己的工作是什么了。坐在一个只有几平米大小的带窗小屋里,给来往的客人安排下注。
下注谁赢、谁输,谁会不会死在台上,谁几分钟倒地。
钱加路口中的比赛场,是天天都会死人的那种地下拳场。动物乐园,是让变异种和人厮杀,或者变异种和变异种斗殴的地方,总有些人喜欢看这种刺激又变态的节目。二层,则是买卖黑市,可以交易人,女人、男人、小孩,可以交易任何可以交易的东西。
这占地巨大的杜氏集团大楼,每天源源不断的赚取暴利,给奉明教这个越长越大,永远吃不饱的贪虫喂食。
两方合作,互利共生。
高高在上的杜老板或许不信什么光明神,但光明神一点也不缺乏信徒。佟归亲眼看见,拳台上一个肚破肠流的人高喊一声“回归光明神的怀抱”,然后整个人猛地爆发出巨大的力量,重新站了起来,然后被他的对手一拳轰死在台上。
他死相凄惨,嘴角却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一脸安详。
看客们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一窝蜂的跑到佟归面前,兑换赢得的点券。
他身边有四个钱加路安排的强大异能者,负责维持秩序和防止有人做些不守规矩的事。
他们保护财产安全,却不负责保护“售票员”的安全,上一个荷官就是这么死的,被输了钱过于愤怒的看客一拳砸成了肉泥,旁边的保镖眉头都没皱,淡定把尸体拉下去,记好凶手的长相名字,让人带他去前台缴纳罚款。不多,也就十个低级晶石。
交了钱皆大欢喜,若是交不上钱,凶手就会倒霉了。
杜老板才不会管你是不是光明神的虔诚信徒,没钱一概肉偿。是的,割肉赔偿,欠几颗晶石就割几公斤肉,欠十颗,就割二十斤肉,将你的值钱的器官先淘个干净,再用小刀片下肌肉纹理。即便是自愈系的异能者,也活不下来。
大家有所忌惮,秩序还算良好,但一段时间里,荷官也总要死上几个,总有输的倾家荡产死前也要拉个垫背的那种人。
同事小甲,曾亲眼看见前一位的惨死,大概是得了应激障碍综合征,每天都杯弓蛇影。比赛还没开始,他就坐立不安,神色惊慌。等到比赛结束的时候,更是恐惧的无所适从,喉咙哽住了发不出声音,伸出去的手也是颤抖的,嘴里还念念有词,光明神保佑诸如此类。
等到一天的工作干完,凌晨时分,他又活过了一天。脸上却也不见欣喜,而是茫然,那种跟佟归躺在床上的舍友类似的茫然。
那位舍友,在佟归住进去的第二天就没了踪影,据说是没了。而他的工作也不是荷官,没有经历过血腥暴力的刺激,只是普普通通的会计,负责记录些不重要的小账面。他在基地工作了半年,莫名其妙的就生了病,类似抑郁症发作一样的死了。佟归打听消息的时候,知情的人都觉得他罪有应得,定是私下里对光明神不够虔诚,不够信服才降下惩罚。
而在这里的一个月里,佟归也终于隐隐的接触到某些神明的真相。每天入睡后,就有那么一个蛊惑性极强的东西,趁你身体放松,意志薄弱的时候,开始渗透你的思想,清洗你的大脑。你醒来后不会有梦中的一切记忆,也不会记得光明的召唤。可被大环境包裹住的你,总会发生些潜移默化的改变。
随着周围的人一起信仰光明神,真真的觉得,有那么个神会保佑你,会带给你好运,会让你所有的欲望得以实现。
直到那种地步,你还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从小到大的记忆,但还有个光明神占据了你的心神。愿为了光明神牺牲一切,愿奉明教永远昌盛,做什么事,都要以奉明教的利益为先。
这种前所未有的邪教手段,简直让人毛骨悚然。是电波辐射吗?是一种被放大的精神异能吗?
每个听到洗脑催眠的人,第二天都会忘却,而少数清醒的人,总是痛苦的。他们心中有挂念,不甘心被奴役摆控,却又摆脱不了,无法抗拒。因为是少数,无法与人言说,直到被逼的疯魔。
他的舍友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只在前台人员花名册那里被勾去了“白栋”两个字。他生前的用品,被人悄无声息的处理。尸体,在这个吃人的时代结局恐怕也不是很妙。
不亲自体验,是很难理解那种空洞和迷茫。佟归从第二周开始,每天早上起来都会忘记自己叫什么。他的忘记,是自身的反抗和保护。是与那笼罩着整个奉明教基地的神秘力量博弈后的结果。
他白天,和其他人一样,表现出对奉明教极大的崇敬和信服。做什么事前,也习惯了表情虔诚的说一句“愿光明神保佑!”,他甚至在基地混的有些风生水起。
作为处理押注的荷官,他有那个条件和便利,也与一些常来的看客相熟。
他能看见死相的能力,让他可以在绝大多数比赛中轻易判定最终的胜负。极高的判中率,也让他成为拳场炙手可热的人物。
就像证券公司的操盘手一样,杜氏集团,也有类似的行业,专门为搞不清楚情况的看客们分析利弊,再决定最后压哪个。他们自己也下注,有输有赢。这种分析师有很多,帮助客人挣到钱了,他们可以从看客那里获得分红,这些分红杜老板只抽取百分之十,剩下的评估师可以自由支配。数量不少的评估师互相各有竞争,使劲手段,这也是他乐意看到的。
“江老板,划定赏金百分之三十给你,这场比赛,你说吧,我老本都压上。”
“blue是上届亚军,肯定压blue吧,新来的那个蒙面人,块头比他小了一圈。”
“但听说新来的是教廷那边的试验者,接受过最新的改造,异能属性至今无人知晓。”
“blue的异能很诡异啊,除了上回败于黑鹰的手下,还从未有过失手。”
“对,每次下手狠辣,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众人叽叽喳喳,还指望新来不久的江荷官给个说法。
下注点共有四个,看客们可以自由听取荷官们的意见,选择压哪一个,佟归和小甲所在的是四个中的一个。
“今天上场的是上届亚军blue和一位不知名的新人日历。blue呢,的确是很强,他的后转180度腿绞称得上动作界的典范,前天也是毫发无伤的解决了连胜三场的虎啸。不过呢,我今天还是比较看好教廷出身的新人日历。没别的,信光明神得永生,我相信光明神的指引。”佟归说完,两手合十,小指微曲动作标准的做了一个祷告礼。
四下的人看他这样一副虔诚信徒的样子,有些不知说什么是好。这些看客,并不是久居奉明教基地的住民,对他们人人信奉的光明神没有那么感冒,对他的话自然也半信半疑。
毕竟输了的钱是自己的,真听他的话压错了,以命抵命来找个荷官报仇也不是那么合算,要不,还是换个压吧。江荷官的中标虑基本在百分之七十以上,对动作的解析和分析也很到位,不过这次竟如此草率,兴许就靠上了那百分之三十。
拳场在距离此处五十米左右的地方,拳手blue在那里休息,似乎是从嘈杂的环境中听到了他的话,忽的睁眼看了过来,狼一样的目光盯紧了他。
blue身高两米,体重二百多斤,一拳就能把佟归的小脑袋砸成肉泥。他在拳场大大小小的经历过几十场战斗,与他碰上的对手非死即残,脾气也是出名的暴戾。他站起来,阴沉着脸走了过来,四下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路,离他远远的。
“你说我要输?”blue狠狠的盯紧了他,拳头紧握,似乎下一刻拳头就要迅雷不及掩耳的挥出去。
看客们杀了荷官需要割肉,他这种摇钱树一样的武者可没这规矩。而且不就十个低晶,他也赔的起。
原本在一旁漫不经心的保安,却没有和以前很多次那样视而不见。
15和16号两人站了起来,走到佟归的身边,将他往后一扒拉。
15走到blue跟前,丝毫不惧怕他的杀意,在他耳边悄声说道。
“这是杜老板的远房亲戚,可不是你能动的,不就是下个注说你要输吗?何必这么大火气。他在这一个月了,是奉明教的教徒,愿意压那个教廷出来的新人日历,也无可厚非。”
说完,他退开了半步,举手示意蓝先生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佟归站在两位大佬的身后,面无表情的看着缓缓松开拳头的blue,对他无声的威胁。
呵,一个将死之人罢了,也到他面前耀武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