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栀不笨,脑子不停转动,思绪万千。
他的血,是解剧毒的。
可是他自己却在一天天快速变老。
难道,难道他自己也服下了那种剧毒吗?
乔砚泽说,那种剧毒没有解药。
难道,是要牺牲一个人,救下先前中毒的那人吗?
南栀瞳眸一阵剧烈的收缩。
“小花儿,你没事了,只是你这段时间削瘦得厉害,多吃点营养品,养一段时间就会回到以前的状态了。”
顾笙指起大手拍了拍南栀的头顶,“好好保重,我走了。”
顾笙转身,想要离开。
衣袖,却被一只素白的小手,用力抓住了。
顾笙回头,不解的看着南栀,眼神一如以往的温柔,“怎么了?”
南栀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卷起他衣袖。
他左右两条手臂上,各划了几条深刻的红痕。
有的已经生出新肉,有的才结壳——
血肉模糊,令人心悸。
“没事的,过几天就会好了。”顾笙将衣袖重新放了下来。
南栀又拉住他的包,不让他走,“跟我回去,我替你包扎。”
“不必了……”
话没说完,看到她盘旋在眼眶里的晶莹水花,他微微愣住,“我差点害死你,你应该恨我的。”
是,她应该恨他。
她得知自己被他绑架,禁锢的那刻,是真的恨他!
可是,两人相识这么多年,心底的那份感情,不是一朝一夕能割舍得掉的!
他变成现在这样,她做不到视若无睹。
到底是不忍心看到她哭,他跟着她回到了屋里。
他的情况,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
包扎完,他就流了鼻血,还吐了血。
晚上她给他做了吃的,他吃了之后又全吐了出来。
第二天起来,她看到他又老了将近十岁。
“小花儿,我得走了。”
南栀看着他,他温润的眼,如同一片死水,又深又静,让人看不透他内心深处想法。
她唇瓣抖了抖,“我的血,能救你吗?”
顾笙颀长清瘦的身子,狠狠一颤,波澜不惊的眼底,涌出好似撕裂开的痛。
他以为,她对他,只剩下恨的。
他早点去死,也许能还清对她的伤害。
可是,她居然问出这样的话。
就算是死,他也没有什么遗撼了!
顾笙摇摇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没有用的,小花儿,不必伤心,我这种人,死,是最好的解脱。”
就算他活着,组织的人,也不会再放过他。
更何况,他是药引子,救了人,就不可能再被人救了。
他的一生,注定,要落幕了。
南栀脸上一片冰凉,有咸涩的液体,落到她唇瓣。
她泪水模糊的看着顾笙,声音哽咽,“还有多久?还能活多久?”
“可能十天,可能半个月,以现在这种衰老的速度,也有可能一个星期。”顾笙抬起手,替南栀将眼角的泪水擦试掉,“不要为我哭,不值得。”
南栀双手握成拳头,用力在他清瘦的胸膛上砸了砸,“顾笙,你给我下毒,又用自己的命给我解毒,你为什么要这样呀!”
原本,两个人都可以活得好好的。
原本,他们可以是很好的家人和朋友。
为什么现在只能一个活着,一个却要死掉?
南栀将脸上的泪水擦掉,眼眶通红的看着他,“你打算去哪里?”
“小花儿……”
南栀声音哽咽的打断他,“虽然我恨过你,怨过你,但我没办法看着你马上要死了,却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你去哪里,我陪着你。”
……
再次回到13岁那年被绑架后,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屋子,南栀恍若隔世。
不知不觉中,已经将近九年了啊!
大概是顾笙每年都会回来小住,屋子里还算整洁干净。
这个地方远离喧嚣的城市,附近有一个小镇,南栀和顾笙去那里买了日常生活用品。
这次,换南栀照顾顾笙。
心里还是怨着他,如果不是他一时偏激,后果怎么会变成这样?
可是看着他一天比一天老,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所有的怨言,到最后就只变成了心疼。
“小花儿,等下我带你去个地方。”
南栀点了点头。
他带着她去了屋子后面的山上,他拄着拐仗,不让她搀扶。
虽然他看着温润好说话,但他骨子里,其实是个执着的人。
他也有他的骄傲和自尊。
到了后山,南栀震惊的睁大眼睛。
大山已经被他开发出来了,种上了一大片的花,五颜六色,美不胜收。
南栀突然想到,那年她被绑架后醒来,和他聊天时,说出了自己愿望。她说她希望自己能成为花仙子,在家的后面种上一大片的花,可以躺在花海里看书看星星唱歌跳舞……
那只是她年少时随口一说,毕竟那个时候,她还是家里不暗世事的小公主,天真无邪充满了幻想。
她没想到,顾笙会将她的那些话记在心里,并且帮她实现……
显然,这片山,不是短时间内开发的。
“原本是打算在你回国后,生日那天带你来的,结果我还是晚了一步。”
两人坐在花田边上,闻着淡淡的花香,聊了许多。
“小花儿,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南栀原本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小楷的病好了,他跟着慕司寒,她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妈妈的精神状况近年来也好转了许多,小楷长大后,肯定不会不管外婆,她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了,可谁知道,面临死亡的不是她,而是顾笙呢!
现在恢复了,对今后的人生,她也十分迷茫。
慕司寒回夜家了,他出生王室,高高在上,不是她一个平民能攀得上的,更何况,他父亲让他和那个上官婉的联姻。他好像也没有拒绝。
顾笙侧头看着南栀,她的皮肤恢复了白皙细腻,五官清丽绝色,又是他记忆中那个美得不可芳物的小花儿了。
真好。
“小花儿,我有点累了,肩膀借我靠靠。”
南栀没有出声,顾笙将头靠在南栀削瘦的肩膀上,他看着不远处的花田,缓缓闭上了眼睛。
缥缈的思绪,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多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