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白晚玥,齐遥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她是污蔑自己阿母的仇人,一方面她是萧憬衡明媒正娶的萧王妃,而齐遥是什么?说是一个平民,但她现在和那些养在外头别院的情妇没差。
“民女齐遥给萧王妃请安。”齐遥给白晚玥行了一个福礼。
“妹妹,快别这么客气。都是自家人。”白晚玥忙不迭地扶起齐遥。
齐遥心里虽然别扭,但是不好表露出来,脸色如常当没听到她那句自家人。
“妹妹住在这可习惯?”
“萧王妃还是叫我齐遥吧,民女承受不起。”
白晚玥没想到齐遥会这么呛一句,尴尬的神色一闪而过后便恢复正常。
“齐遥,你在这过得还好吗?阿衡又不回府上告诉我一声,不然我也好吩咐人来打点一下,委屈你了。”
“谢谢王妃的记挂,齐遥过得挺好的。”
“我听府上的仆人说了,你明天就要出发去参加春闱考太医院的试?”
“嗯。”
“齐遥你可真厉害呀。行李可都收拾好了?衣服带多几件吧,就怕倒春寒,手边没个衣服穿冷着就不好了。”
齐遥受不了这种嘘寒问暖,“王妃你找齐遥是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吧。”
白晚玥愣了一下,收起了笑容,脸上的神色变得暗淡,道明来意:
“其实,我来找你是想你帮帮我,救救我外公吧。他是无心的。”
这回轮到齐遥语塞,“这……王妃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我一介平民百姓怎么帮啊?”
“你能不能帮我劝劝阿衡?让他手下留情留我外公一条命吧。”白晚玥抬起眼,语气急切地拉着齐遥的手。
齐遥被吓得一跳,“这……我更做不到啊。这刑罚的判定都是按照律法来走的,我怎么能撼动得了北朝的法令啊。”
“不是的。”白晚玥摇摇头,眼睛漫上一层水汽,眼角发红我见犹怜,“刑罚这事情皇上全权交给了阿衡,是阿衡做定夺,皇上从来没有过问过,只要改变阿衡的决定就可以救我外公!”
“可是。可是你外公犯的是贪污贡品并倒卖的死罪哎。”
白晚玥死死地咬着嘴唇不做声。两人沉默了许久后,白晚玥才开口:
“齐遥,我知道你恨我们,但你现在在琉璃苑住下了,不就代表你原谅了阿衡,原谅了我们了吗?我知道,当初是我和阿衡做错了,但是我们也是不得已为之,让你娘亲顶罪本不是我们本意,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
轰——的一声,齐遥的头皮感觉要炸开,“你说什么?什么我们?你和谁?萧憬衡吗?我阿母是顶罪是怎么回事?”齐遥因为怒气睁圆了眼睛,反手死死抓住白晚玥。
其实齐遥并不知道真正的原委,阿母被抓的时候,齐遥正在街上卖着一些阿母做的钗花,是院里一个经常照拂齐遥一家的老嬷嬷颠着小脚赶来让齐遥赶紧回去,阿母被府上管罚的管事给抓起来了,说是阿母给白晚玥送了一碗落子汤后造成白晚玥小产。
“不可能!阿母不会这么做的!”齐遥顾不得,马上撒开脚步赶回去,却被拦着不能见阿母。
白晚玥被齐遥的模样给吓到,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她赌对了。
“告诉我!这怎么回事?”齐遥咬牙切齿地问。
白晚玥垂下眼睛,“齐遥,你冷静点,听我说。”
在白晚玥的话里,齐遥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那时候老王爷深陷谋逆的嫌疑中还没脱身便病死,那些平日巴结着老王爷的官爷、巨贾看汴王府的主心骨倒下,便树倒猢狲散。原本那时候萧憬衡和白晚玥是有婚约的,但是阿喀巴纳眼看汴王府摇摇欲坠,自然不答应自己心爱的孙女嫁过去,便要毁掉这场婚事。萧憬衡答应了,而白晚玥却不依,死活都要嫁给萧憬衡,但以死相逼也没有用。只好半迫半哄,灌醉了萧憬衡后和他行男女之事,后来白晚玥便怀孕了。阿喀巴纳看生米已成熟饭,便就默许了他们在一起,念着白晚玥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又出力出资救汴王府于水深火热中。只是后来,因为白晚玥体质弱,胎儿保不住,早就死在腹中,萧憬衡作为医者又如何不知道,但那时候正是汴王府扭转危机的重要时刻,如果让阿喀巴纳知道胎儿保不住,保不定觉得已经没有什么牵扯,再拆散两人,那汴王府就真的从此没落。
但死胎的事情不能瞒太久,不然会拖累到白晚玥本身的健康情况。不得已,只能找一个替死鬼来替下这个锅。白晚玥想到了齐遥的阿母:萧四娘。前一阵子萧然偷过白晚玥的一支玉钗想拿去典当给阿母买生日礼物,很快便被人赃并获,而萧四娘后来也亲自带着全院人去给白晚玥跪罪道歉,这事情就算这么翻过去了。而白晚玥觉得可以借题发挥,她把计划告诉萧憬衡,让萧憬衡重新配不太伤身的落子药给她。萧憬衡没有立马答应她。
他实在是做不出利用一个手无寸铁的妇人作为自己的垫脚石,何况她还是萧娆的娘。但时间紧迫,不容他思考太久。他知道府上有阿喀巴纳安插的眼线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而且已经有流言悄悄流动着说白晚玥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另一方面,能证明汴王爷没有偷兵符,他手上的兵符是假的关键证据捏在阿喀巴纳手里。挣扎了一会儿,念着汴王府上百号人命,他决定还是牺牲掉萧四娘。
一次,萧四娘带着糕点来探望白晚玥的时候,白晚玥便说自己的胎儿保不住了,问萧四娘有什么不伤身的落胎的秘方?心性仁慈的萧四娘马上就劝白晚玥放弃这个念头,怎么说这种晦气的话,便说自己家乡有一种安神保胎药,自己本身也是个体质弱的人,在怀叁个孩子的时候也是经常不利索,但吃过这种药后就好多了,胎儿生出来也健康,可以给白晚玥尝试一下。后来,萧四娘真的送来了一个小瓷瓶装着那种药粉送来。白晚玥把里面的保胎药倒掉,换上了萧憬衡配置的落子药,并加到自己的安胎药里。
后来,白晚玥喝了那碗药汤便流产了,说是萧四娘陷害她,原因就是为了之前萧然偷了玉钗的事情心有怀恨,而且物证俱在,管罚的李管家在萧四娘的房间里找到了一包药粉,找大夫鉴定了一下确认和给白晚玥的瓶子里是同一种药。萧四娘百口莫辩。
白晚玥流产的消息很快就传到拜访北都暂居在白府的阿喀巴纳耳里。阿喀巴纳当场震怒得要让萧四娘一院子的人陪葬。后来萧憬衡好歹及时赶在阿喀巴纳大开杀戒前回来。阿喀巴纳让萧憬衡给一个说法和处理结果,言语间用汴王府的存危来威胁。萧憬衡不得已,只能顺水推舟,默许了白府的家丁动用了私刑,但没想到也不知道萧四娘被乱棍打死了,那个晚上,萧娆跪在院子里、萧四娘旁,他还以为萧四娘还有一口气,他知道院子里埋着阿喀巴纳的眼线,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无法包庇萧四娘,便打算做个样子把萧四娘他们赶出家门,在外等事情过去了再偷偷接回来。只是,后来的事情他没有料到。
白晚玥的胎儿保不住,人倒是没大碍。萧憬衡还和阿喀巴纳保证会对白晚玥负责,娶她为妻。阿喀巴纳见萧憬衡不离不弃,便依了两人在一起,也帮汴王府扭转了生死存亡的局势,翻身后的萧憬衡便一路扶摇直上,又站回了权力的中央。
“齐遥,对不起。请原谅我们吧。”白晚玥眼里闪着泪光,楚楚可怜地求着齐遥。
“凭什么我要相信你的话?”齐遥冷冷地说。
“后来阿衡把瓶子拿走藏在了琉璃苑的书房里,你可以去找找一个雕刻着药芍花的木匝子,就藏在那里。齐遥,我们也是走投无路。”
“呵,走投无路所以就用我阿母作为替死鬼吗?敢情还不是因为瞧着我们这一院子孤儿寡母的好欺负?”齐遥冷笑道。
“对不起,一切都怪我,你要打要骂就冲着我来吧。让我做牛做马都可以,但是现在我要求求你,帮我一下吧。”
“打?肯定是要打的。”齐遥话音落完,抬起手狠狠地刮了白晚玥一个耳光,“这是替我阿母打你的!”,趁着白晚玥被打得偏脸,又反手刮了另外一边脸蛋,“这是替我弟妹打你的!”。白晚玥白皙嫩滑的脸上立马显现了两只血红的手印,眼泪直流。
“齐遥,我……”
“你滚吧,我不想看到你!我也不会管你们死活!”齐遥指着门,对白晚玥淡淡地说。
本来白晚玥就不指望齐遥能来帮她求萧憬衡,现在她最重要的目的达到了,就是告诉齐遥真相,让她和萧憬衡决裂,便话不多说离开了琉璃苑。
齐遥内心挣扎了许久,按照白晚玥的提示来到萧憬衡的书房,果然在角落的书柜上找到了那个雕刻着药芍花的木匝子。木匝子没有锁,齐遥把扣子一掰就打开了。里面放着干花、木雕玩具、小摆设,零零碎碎的一看就是小孩子的玩意,齐遥认出来都是小时候她送给萧憬衡的东西。“白晚玥果然在骗我,萧憬衡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齐遥心里这样安慰自己,但很快就被匝子底的瓷瓶打碎了希望。齐遥颤抖着手拿出瓷瓶,拔掉盖子,放到鼻尖前闻了闻,闻出了几味药草的味道,是落子的药没错。白晚玥没有骗她。
齐遥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惊讶、愤怒、不甘心、委屈,所有的负面情绪一涌而上,像一大团棉絮堵在心里。原来人在极度悲伤的情况下,是哭不出的。齐遥摸摸自己的脸,眼里却一点泪都流不出。齐遥把药瓶藏进了怀里,把木匝子放好,出了房门碰见惠姨,告诉她自己紧张,吃不下东西,也不要打扰她。惠姨当真,也依了齐遥。齐遥回到房里,枯坐了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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