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无奈地睁开眼,裹上睡袍就打算去开门。
我拉住他惊恐道:“疯了你?”
他瞥我一眼:“这有什么,我们又不是偷/情。”
“你不懂。”我将他连推带搡拽到阳台上,压着嗓子说:“我得在小辈面前树立个威严的形象,大早上就这么——这么不检点,算什么事?”
他没什么表情瞧了我一眼:“哦,不检点?”
我挥挥拳头威胁他:“别出声儿啊,待会儿再出来。”
说完顺顺头发准备去开门。
李俊却皱着眉头将我拉回来:“就穿成这样?”
我低头一看,刚才也是匆忙裹了睡袍,只不过昨晚胡闹过头,腰带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
因此现在只拿手拢着前襟。
“一家人,不碍事。”
李俊却不听这一套,一只手将我摁回床边扯睡袍,一只手勾开床头抽屉拿内衣,又将柜子里居家卫衣翻出来。
几秒钟的事,他拍拍穿戴整齐的我:“去吧。”
自己拿着手机到阳台去回邮件。
我打开门,小轩正满脸不耐烦地抱着胳膊:“姑姑,好慢。”
“女的起床慢点怎么了?”我靠在门边也抱起胳膊:“冰箱里有吃的,非得我给你做?”
小轩挑眉道:“今早上饭是我做的——慢着,”他越过我往屋里看:“那男的是不是在你屋里?”
我心虚地往里头瞟一眼,好在李俊立在阳台边上,窗子还拉着窗帘。
于是理直气壮地:“瞎想什么?他有晨跑的习惯,这会儿正外头运动呢。”
小轩点点头,说:“那咱们先——”说着眯了眯眼,指了指我的侧颈:“这是什么?”
“什么?”我一愣。
小轩笑了一声:“可别说是蚊子咬的啊,姑姑。蚊子多冤。”说着推开我就往卧室里走。
“你站住——”
现在的孩子发育怎么这么好,腰细腿长地,我一时竟跟不上他的步子:“反了你了张宇轩?!”
半大小子却正处于毛躁的年纪,近乎暴躁地逐一拉开衣柜门,最后停下步子,往阳台看去。
我一捂眼睛,得了,这回彻底为老不尊了。
以为会像演电影似的,搜索的人在最后关头收回脚步吗?
没有。
小轩一步一步走过去,刷地扯开窗帘,李俊背对着屋里正在打电话。
阳台玻璃隔音很好,因此他听不到屋里的动静。
小轩不顾我的劝阻拉开阳台隔门,早上风有点凉,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oui,j'attendsavecimpatiencenotreprochainecoopération...”李俊听到动静侧头看了看,声调半点没变,很快与电话那头结束了对话。
小轩倒仿佛一下子平静下来,他盯着李俊,直到他结束通话,将视线转移到我这里来。
“你们在一起了?”小轩的语气十分客气。
我是看着他长大的,小时候奶声奶气,长大后吊儿郎当的,除了偶尔的撒娇,几乎没见过这孩子正经的时候。
因此这个样子的小轩,对我而言十分陌生。
李俊迈了两步走到我身边,一只手自然地环住我的腰:“刚确定关系。”
说完垂头看我,商量道:“过两天佛罗伦萨有个展,感兴趣么?感兴趣我叫人去安排……”
我推了推他,现在是什么情况还有心思说这个?
小轩立在原地,拳头握了握又松开,扭头回到客房就叮叮咣咣收拾行李。
我推开李俊追进去,虽说我这姑姑确实作风不太好,可犯得着闹这么大的气?
“你这是做什么?”
小轩头也不抬,将桌上的试卷课本塞回书包,然后拉上拉链往肩上一搭:“让开。”
“你闹什么气?”我脾气也上来了,高考生是祖宗,可也不能太惯着了。
小轩抿抿唇,握着我的肩将我推开:“我去同学家住几天,免得打扰你们。”
“你这突然上人家去,跟人家长打招呼了吗?”我试图拉住他:“再说现在的孩子都忙着备考呢,谁有功夫——”
“你烦不烦。”他侧了侧头,语调沉沉甩下这么一句,眼神里竟带了些厌恶。
是的……我没看错,是厌恶。
这几乎是我带大的孩子,他的一颦一笑我都熟悉得很,因此我清楚地知道,这是厌恶。
他在厌恶什么?
我心底有点发寒。
天底下的家长哪怕是亲近些的长辈几乎都是这样的心思——盼着孩子长进,因此不得不操心这操心那。
最怕的就是孩子烦。
因此我一下子钉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小轩似乎也后悔自己失言,动了动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拉开门走了。
我往窗外看,外面还下着雨,他没拿伞。
身后一沉,李俊从后面抱住我,问道:“哭了?”
“没有。”我没动,他将我的身子转过去面对着他,盯着我看了两秒。
“所以去佛罗伦萨玩两天么?现在正好是淡季。”他将手机屏幕举到我面前:“詹姆斯的讲座,千载难寻。”
就两天。我又看看窗外的雨。
最近连夜失眠,确实该散散心。
“去。”
晚上收拾客房的时候,发现小轩的手机居然没带。
真稀奇……现在的年轻人还有离得开手机的?
我发誓,我对他人的隐私没有任何觊觎之心,无意间摁开屏幕纯属手滑。
小轩的手机从不设密码,因此打开直接就是消息聊天框。
这个头像我熟悉得很,是哥的。
父子俩几乎没什么语言交流,全是转账和收账记录。
最新的两条已读消息——当然,在此之前是未读的——清清楚楚显示在屏幕上:
“别打扰你姑姑。”
“滚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