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岛骑行一圈颇费体力,余冉和纪培明避开宾客,把自行车放在闲置的佣人房,乘厨后的电梯上了顶楼。
别墅有三层楼,层数不多,但每层楼的顶都做得很高,是以从外看,这栋别墅非常高大。同它的外形差不多,内部装修也是走的华丽古典风格,客厅正中摆着一套雕花沙发,窗很高,红丝绒窗帘从顶垂至底。透过三楼客厅的后窗可以看见后院景色,此刻后院正热闹,又一台直升机落了地。
一、二楼都有宾客,只有三楼不开放,偶尔能听见守在梯口的佣人阻拦:“抱歉,小姐您不能上去。”
客人了然,楼上是主人家的私人空间。
“我舅告诉我他订了餐,放这屋里了。”纪培明边说边推开门。
门后是一张圆桌,和满桌菜,桌面装有保温板,菜都是热气腾腾的。
余冉扫了眼,他认不全,只认出水晶肴肉、白灼虾、松子鱼、佛跳墙、蒜蓉粉丝蒸鲍鱼、八宝鸭和几道青菜。
纪培明惊了:“这我俩哪吃得完?”
倒不止他俩吃,王玥来了,纪培明到梯口接她上来。
王玥做了美黑,穿了条艳粉的长裙,眼影、口红、指甲都和裙子一个色。
纪培明道:“你爸今年交代你的任务怕是完不成了。”
王玥冲他翻白眼:“完不成就完不成,哼,老娘就是要释放本性!i'm a cool girl!”
她转头含情脉脉地看余冉,从粉红手包里掏出一沓厚度可观的拍立得相片,还有一支笔:“那个……就拜托你了。这是我二十个姐妹的心愿。”
余冉:“……”
余冉吃了一口鸭。
好歹他现在签名不像刚出道时那样实诚,签得工整整齐,字形可见,现在的笔法就只能认出余字上头的那撇捺。
他边签,边听他们聊天。
“羡慕你俩,今年又是蹭饭的,我爸今年给我交代的任务是六个,我靠!”
纪培明问:“去年那五个,蛊王养出来没?”
王玥骂:“你滚!两个有女朋友,一个有三个女朋友,还有一个现在成了我姐妹。”
纪培明道:“那不还有一个。”
两人的视线一齐往余冉这边瞟了过来。
余冉后知后觉地抬头:“?”
他心道,我有男朋友。
但这事不好说明。
王玥:“这个不行,这个是天上的星星。”
纪培明:“这个不行,这个不能让你糟蹋了。”
两人同时出口,又打起来。
三楼客厅的摆钟叮叮咚咚敲了整整七下,主人家踩着点到了。
纪肖容挽着纪肖鹤步入宴会大厅,她今天穿了身黑丝绒长裙,腰上系了条酒红的缎带,同纪肖鹤的领结相得益彰。
人群散开,为他们让出一条道,地板花纹迷幻炫目,高跟鞋落地的声音清脆。
纪肖容微笑着,瞟见从楼上溜下的三个影,她偏头,小声对纪肖鹤道:“怎么不让他陪你来。”
纪肖鹤知道她指的谁:“他害羞。”
大厅里有弦乐团在演奏,他们从酒杯之间穿过,走到最前。
余冉站在角落里,看不到纪肖鹤的身影,却能听见他说话的声音——一切像回到了去年今日,但一切都大有不同。
满场举杯相和,余冉余光瞥见个人,定睛一看,果然是罗嘉钰,一身白西装,在人群里实在好认。他身边挨着个穿裸色纱质礼裙的女人,因为角度,只能看见她侧脸,但侧脸也足够好看。
那位,大概就是罗嘉琦了。
她没在余冉的视线里久留,人群一动,她的身影就不见了。
倒是罗嘉钰还站在原处,余冉一挪眼,正正和他对上视线。
片刻,他冲他举杯,然后,将杯里的香槟倒在地上。
那片人群一阵骚动,几位侍应围了过去。
纪培明吃蛋糕吃得认真,听见动静,茫然张望:“怎么了?”
余冉收回目光:“酒洒了吧。”
他们没在楼下待许久,王玥和搭讪的人走了,余冉帮纪培明拿了一碟小蛋糕,往梯口走。
偶然回头,自上往下,轻松将大半宴会厅纳入眼中,自然,也看见了人群中心的纪肖鹤。
他身旁有个娇小的影,裸色长裙在一帮着西装的男人里头看起来格外耀目。
是罗嘉琦。
余冉的脚步一顿,差点和后头的女士们撞上,只好道了声歉,继续往上走。
他定了定神,这是纪肖鹤的生日宴,罗嘉琦身为客人,去跟主人打招呼是正常的,没有必要为此大惊小怪。
到了楼上,脑子里还是罗嘉琦站在纪肖鹤身侧的画面。
他按住心里闹腾不休的小鬼,别人去打个招呼怎么了?
心理暗示不奏效,只好和纪培明组队打游戏转移注意力,结果六分钟跳了三次伞。
最终,还是借了理由溜下楼,去寻纪肖鹤。
心里想着,给他送生日礼物,这是正经事。
找了一圈没见着人,只好拉了个侍应问:“请问,有看见纪先生吗?”
场里只一位纪先生。侍应道:“纪先生和罗小姐出门去了。”
……罗小姐应该也只有一个。
余冉道了谢,往门口去。
门外不少嫌闷出来走动的客人,纪肖鹤顶着这些人的目光,和罗嘉琦慢步到喷泉池前。
“这里就可以,没人。”他止步。
罗嘉琦回头看他,眼里映着别墅的灯光,裙上的薄纱在海风里漾起。
寻常这时刻,绅士是要把西装外套解了,给她披上的。
整栋别墅都开着灯,上下透亮。他背靠喷泉池,面朝别墅方向,镜片上浮了光,看不清神情。
这样疏离,可好歹答应了她出来走走。
“你……”罗嘉琦犹豫着,声音卷进海风里,“我听说,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了。”
纪肖鹤不意外:“罗嘉钰告诉你的。”
她小小地嗯了声:“你是一时兴起还是?”
“感情的事,谈何一时兴起。”
罗嘉琦匀了口气:“你究竟怎么想的,你和男人在一起,家业怎么办?我们这个体量的家庭,结婚不仅仅是一个人的事了。”她触到他望过来的眼神,声音小了几分,“你总要,总要考虑公司的未来。”
纪肖鹤道:“在其位尽其责,明辉的未来自然是我时时刻刻都在考量的事。”
“我不是说这个。”
罗嘉琦看着他眉眼,方才纪肖容挽着他手的画面刻在脑子里,心里情绪不住上涌。她曾经,她曾经也是牵过这双手的,在满堂宾客的瞩目里,同他并肩。
她自认是个潇洒随性的人,交往是她提的,分手也是她提的,虹城小姐谁不羡慕她。可每每回忆过去,不甘心的情绪就深一分,她才知,潇洒不过是个自以为的假象。
她比她想象得要后悔,所以过年时,求了父母,求他们登门,替她挽回这段关系,她知道纪肖鹤的父母满意自己。谁看他们不是夸一句门当户对,佳偶天成。
可是纪肖鹤坐在那里,将茶推到她面前,用平静的声音说出最伤人的话:“我有正在追求的心上人,罗小姐,也祝你早日觅得良缘。”
她憋着泪出了纪家的门,强撑着最后一点体面,心想以后,会挽一个比他更好的男人,走到他面前,让他悔也好,祝福也好。
死掉的心,在得知纪肖鹤有了男朋友之后活过来。
她听弟弟讲那个人,那样的人,如何能被纪家接受?更何况是个男人。
没有哪家会让一个男人登堂入室,就算虹城最不羁的浪荡子也不会,遑论纪肖鹤,他是最清醒理智的人。
罗嘉琦再端不住:“我后悔了,纪肖鹤。我,我爱你,从前是我任性,我改。我不逼你分手,但是你总要结婚的,我等你,我可以等你的。”
她这样舍了面子,她这样舍了面子……
却听他声音平静:“罗小姐,我们好聚,也是好散。”
罗嘉琦眼里浮了水光:“我不想散!你当年同我在一起,是为了公司的未来,我知道。为什么不能以这个理由,再答应我一次?两家结好,对你是百利无一害……”
他毫无反应。
“我知道爱上一个人是很难再听见其他声音的,可是那个人,那个人真的值得你爱吗。他帮不到你半点,甚至会成为你的拖累,你了解他家庭吗?你真的了解他吗?”
纪肖鹤道:“总是比你要了解的。罗小姐,你并不认识他,你甚至没见过他。你所知道关于他的一切,不过是从令弟那里听来的,我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他的揣测。”
“凭他人言语去认识一个人,就注定了偏见,和背离真实。”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她,她接过,将没忍住的泪水洇进柔软的布料里。
良久,她才抖着声音问:“那你父母呢,你父母会同意吗?”
别墅大门里出来一人,穿了件姜黄的t恤,和这满场珠光宝气格格不入。
纪肖鹤想,这好像就是他前阵子熬夜抢的那件199元的限量t恤,说喜欢上头的图案,他不懂年轻人的潮流,但是觉得有趣。
他看他环视两圈都没找见他,心里叹气。
“我父母,不劳关心。”纪肖鹤无意再留,起身掸了掸衣角,“罗小姐,我最后多嘴一句,管束好令弟。”
罗嘉琦没再开口,她背身对着别墅,将手帕完全按在颊上。
十月底的海风吹在身上已有凉意。
纪肖鹤迎着余冉的目光走近他,捉他的手:“晚上穿那么少。”
见他清润的眼睁得溜圆,双眼皮都吓没了,不免好笑:“怕什么。”
余冉压着声音缩手:“那么多人在看你!”
纪肖鹤却道:“找我做什么?想我了吗。”
余冉的目光快速从喷泉池前的身影掠过,拿出口袋里的绒盒:“来给你送生日礼物。”
纪肖鹤没接:“晚点再给我。”
这晚点,就等到了生日宴散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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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中照片的姑娘,我的计谋被你识破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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