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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家的路上,阮天心在想: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道理,来得并不是毫无根由。起码前人的经验告诉她,谈恋爱不会总是一帆风顺。
而她第一次的恋爱,直到现在,已经是非常幸运了。她没有哪怕一秒后悔过和谢观在一起,甚至为自己灵敏的自我感知,和大胆的行动而感到庆幸。
他们之间的爱情没有问题,但是有可能……他们处理一些事情的方式出了点问题。
而谢观最近有点躲她。这个事实让阮天心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少许伤心。
尽管他还是渴望她的拥抱和亲近,但也过分小心翼翼。似乎觉得它们温度太高,是无法轻易触碰的火种,稍不留神就有被烫伤的可能。
有问题就需要解决,但谢观自愿结冰,阮天心短时间内没法把它凿开。也许是缺少了一个破冰的时机。
然而,没有让阮天心等太久,这个破冰的时机很快就到来了。
……
谢观的生日在11月23日。
11月22日是他留给粉丝的时间,因为《请神》,他的粉丝数量呈现几何级数增长,所以今年决定组织一次生日会。
这个消息一公布,广大粉丝集体疯魔。由于名额不多,抢票当天的火爆程度完全超乎了阮天心的想象。
不过,她从小是个有福小孩。所以,尽管没有参与过明星生日会门票的抢票流程,但还是借着超级丝滑的网络,再加上那么一点点的运气抢到了生日会前排。
阮天心鲜少见到他和粉丝互动时的样子,但她几乎有点想念起他营业时的笑容了。和粉丝在一起的时候,他的人设可能并非完全真实,但心情未必是假的。
阮天心不知道别的情侣谈恋爱是什么样子,她想无非是这样:希望看到自己的另一半拥有快乐,永远快乐。
……
生日会当天,谢观穿了一件白色的、上面有棕色颗粒的毛衣,看上去非常斯文、温暖,甚至在家里养得冷感的皮肤也被衬得很有血色。阮天心也觉得他罕见的甜蜜,好像一颗被牛奶包裹好的巧克力豆。
阮天心向来善于感知谢观的情绪。即使是坐在观众席上,用一个粉丝的眼光看他,也清楚他今天的心情比往日好。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不过,也有很短暂的时刻,他会走神。虽然在欢呼声和笑声包围的世界里,他细小的停顿显得不那么明显。
阮天心甚至有点不好意思地想:他走神的时候,会不会有想到自己呢?因为她对谢观撒谎了:谢观问她今天有什么安排的时候,她说和宁可有约。
其实并没有。宁可没能抢到门票,在家里扼腕叹息了好久,为表安慰,今天程功带她去吃海底捞了——
在周围粉丝无比兴奋的窃窃私语中,阮天心叹了口气:她也好想和谢观一起去吃海底捞啊。
不知道明天可不可以。
忽然之间,周围动静变大,像在锅里倒了一片热油,场面顿时沸腾起来。阮天心不明所以地张望了一阵,发现已经进行到了生日会的下一环节。
而这一环节是和粉丝的互动环节。
“大家都很期待《仁心》的上映哦,相信不日就会和各位粉丝朋友见面了。”言言主持人笑道,“那么我也是听小道消息说,我们谢观在《仁心》里演一位医生,然而其实在入行之前,他还做过别的职业哦!”
主持人卖了个关子,将问题抛给谢观。谢观无奈道:“……是理发师。”
台下纷纷骚动起来,似乎觉得这两行差得太远,有点不可思议。主持人又道:“唉,虽然很神奇,但仔细想都有共同点,干活的时候手一定很细!所以今天呢,咱们准备的这一环互动环节也和“理发师”有关——”
阮天心:“……”
她的脑海里乱哄哄的,突然冒出一个无厘头的猜测:不会是让谢观给粉丝剪头发吧?
——显然不是。还没到那地步。
主持人示意,现场随机抽取三名粉丝,两名粉丝组成一队,另一名和谢观组成一队。一队中,一人当造型师,帮另一人设计发型。完成后,做一个小小的比拼。
比拼的结果自然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谢观一起组队的那个名额。
被爱豆设计发型!感受他轻轻抚摸过发丝的感觉!谁、不、想、要!!
一时间,气氛变得异常火热。阮天心看到有好多女孩子开始现场拆辫子,还有一些女孩儿跟同伴抱怨自己昨天没有洗头。
阮天心:“……”
她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发尾,觉得发质健康、发丝顺滑,很有资格被谢观握在掌中。但她说了不算,因为接下来的随机抽选环节……
没抽到她。
当最先抽取的一号名额诞生时,阮天心和各位姐妹一起,感同身受地重重“唉”了一声。
被抽中的居然是位男粉。他看上去也激动得要死,走上台的时候都同手同脚了。
阮天心不禁观察了一下他的头发……好歹是个非常年轻的小伙,看上去还是念书的年纪,头发很多,还有一层密密的刘海。
她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看上去还是能可劲儿造的,虽然相比女孩子短了一些。
她的脊背靠在椅子上,以为剩下的没自己什么事了。人群闹闹哄哄的,她在这阵盛大的喧嚷中,全心全意,仰望谢观。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第二、三个名额之中,居然有一个是阮天心的。
阮天心:!!!
她紧张地一路小跑上台,一路领受诸位谢粉羡慕至极的目光。随后,和她组成一队的女孩子也登上了台,看上去清清瘦瘦、身量娇小。
主持人轻声提醒阮天心:“其实可以把口罩摘下来的。”
她含含糊糊回应:“唔……我有点过敏。”
说完,又不太自然地侧了侧身体,感觉到背后始终黏着一束目光。
谢观在她上台之后,便再没移开过眼睛了。如果阮天心能回头看那么一眼,只消那么一眼,便有可能会被他眸子里的热度烫到。
然而她有点胆小,也生怕自己的眼睛往那边转了以后,就收不回来。于是索性不看,学着一号男孩子的样子,安安静静地坐到椅子上。
和她一组的妹子站在她身后,握住了椅背。阮天心明显感觉到她抵着的手在颤抖:是太紧张了吗?
女孩儿突然把主持人叫他身边,冲他耳语了几句。随后就听到主持人难掩兴奋地和台下粉丝表示:这位小姐姐的职业就是一名化妆师,看来这回谢观遇到对手了。
那女孩儿走去台下,提了一个小箱子上来。打开里面全是瓶瓶罐罐,还有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发绳和夹子。阮天心看了一眼,不禁咋舌:也太专业了一点吧。
她忍不住为谢观着急,但只敢平行着偷瞟一眼:只看到被抽中和谢观搭档的男粉满脸幸福到晕厥的表情,甚至还闭上了眼睛。而他的头发,正在被一双修长、整洁的手往上梳起——
阮天心:?
这个姿势看着有点眼熟……回过神来她不禁想笑:啊,谢观是在复制她给他做过的那个苹果头发型!不过这个男粉看上去发量很足的样子,梳起来应该不难。
她定下心来,也闭上眼睛,等待和她搭档的女孩儿给自己摆弄发型。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全是噩梦。
在黏稠、不知为何物的红色液体从发顶慢慢灌下来的时候,阮天心甚至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首先听到一声拖长的尖叫,接下来就像那日ktv的闹剧重现,四面八方都响起了恐惧和不可置信的尖叫声。
阮天心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上有一阵可怕的灼烧感在升起。她茫然地摸了一把,才意识到:那是红油漆。
然后接下来的场面完全不受控制了,现场顿时乱成一团。阮天心坐在椅子上,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人抱住了。熟悉的力道和气味,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心跳。
谢观喘着气,将她半扶半抱起来,油漆把他体面的白色毛衣都弄脏了。
阮天心听到他贴到耳边不停地说,“好了,好了,没事的……”
反反复复,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她,简直跟魔怔了一样。他的手也在颤,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膛。
阮天心又听到他咬紧牙关,发抖地骂出一句:“操。”
真稀奇,谢观居然也是会骂脏话的。
把油漆倒下来的那位女粉丝很快就被安保控制住,离场之前爆发出了和她娇小的身体完全不符的音量:
“你以为我认不出你吗?我观察你们很久……很久了!”她又哭又笑,“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控制他的人生!你们在一起永远不可能幸福——”
接下来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因为她被安保人员拖远了。阮天心感觉到又有一双手握了上来,与谢观的冰冷、颤抖不同,它们是温暖的。
谢美香的声音近在咫尺:“……把她交给我。”
谢观没有回应。青筋突地暴起,他的手抓得很紧,紧得阮天心全身的骨头都开始痛了,好像预感到他一放手,她就会像一蓬泡沫一样,轻易消失不见。
短暂的几秒钟后,力道骤然一松,仿佛有人抽空了他的骨髓。
谢观颓然道:“拜托你。”
……
…………
阮天心还以为自己是气运之子,没想到临了还是要倒霉。
如果这是一本书的世界,她想她肯定不是主角。不会有这种又被酒瓶子开瓢又被泼红油漆的主角的。
也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总是有人和她的头过不去。
谢美香带着她,用肥皂和清水帮她洗脸。阮天心含糊道:“还好有口罩。”
“……”谢美香语塞地看着她,“还还好呢,真是疯了,好不容易弄一次生日会还混进来这种脑残粉丝。”
“唉,我还以为是硫酸呢,吓死我了。”阮天心又感叹了一句。
谢美香没有阮天心这么心大,到现在还有余悸:如果真是硫酸,那女粉估计得血溅当场。阮天心是没看到谢观刚才那个眼神,真恨不得把人一刀捅死。
“清水洗不掉,操。”谢美香也忍不住骂了脏话,好不容易策划的生日会弄出这种事情,还连累了弟弟的女朋友,她也在暴怒边缘。
然而,阮天心却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平静,倒显得谢观和谢美香过分紧张。
照理说要清洗掉这种油漆,汽油是很有用的。但一时半会儿也弄不到,便弄了一点橄榄油,用面膜纸沾湿了给她贴脸。
阮天心很乖,一动不动,在面膜纸下安静地呼吸。谢美香看到她细得一捏就断的脖子上面,还残余着没擦干净的油漆。刚才搓的力道有点大,她的皮肤在发红,像无辜遭到破坏的瓷器。
“……”谢美香都忍不住心疼,更不要提现在还在办生日会的谢观。
“你不要怪谢观,”她一边放轻了力道帮她擦拭,一边道,“他如果不在场,粉丝更要乱套。”
“知道的。”阮天心很懂事地小声说,“职业不一样嘛。”
……脸上的油漆费了很大一番工夫才擦去。阮天心又仔细洗了洗,整张脸被蹭得红通通的。
谢美香给了她一个新的口罩,看着她戴上。然后摸了下她的脑袋:头发变得湿漉漉的,很有可能着凉。
“我让小田送你回去。”
……
“阮老师去哪儿?回自己家吗?”上车之后,小田问她。
阮天心想了一下,“不了,去谢观老师那里吧。”
小田回头望了她一眼,忐忑道:“……那可能谢观老师没这么早回来。”
“我知道,”阮天心看他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突然笑了,“但是晚上我有些事情要跟他说。”
“……”小田看上去更忐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