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一点,阮天心准时到达谢观家门口。
口罩帽子连帽衫一套完全体装备,严防狗仔。这会儿让阮秋萦认,他也不一定认得他闺女。
听到门铃,谢观开了门。
阮天心一低头,看到迎客地毯上的一双粉色拖鞋,“咦,有谁已经来过了吗?”
谢观:“……是谢美香。刚才给我送改过的剧本。”他不动声色道。
“哦,美香姐呀。”阮天心把脚踩进拖鞋里,“我带了很多食材的!美香姐有空吗?可以和我们一起。”
“她没空。”谢观不假思索地扯谎,“她要回去照顾灵均。”
“是哦,家里还有小孩子呢。”阮天心点点头,冲谢观笑道,“看!兔子。”
她指着脚上拖鞋,上面竖着两只白兔耳朵。她晃晃脚,“走起来还会动的唉。”很有趣。
这双拖鞋还是谢美香拿过来的,但谢观平时并不注意看,自然没有发现过拖鞋上的小秘密。
看她像发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新鲜劲很浓地蹲下来拨弄着,不禁心道:可爱。
然而,阮天心被野生的兔子耳朵吸引,险些忘了自己的兜帽里还放了什么。
她给谢观带了一朵花!
还好还能想起来。趁谢观没有注意的时候,手往帽子里伸,握住了玫瑰的杆。
但很不幸,兜帽有点小了,放进去容易,取出来困难。卡在半途好一会儿,待到千钧一发之际……
谢观转过头来,看到了她的姿势。
半蹲半跪地,手里握着一支玫瑰。
谢观:“……”
阮天心:“…………”
……
气氛突然变得很尴尬。
“啊,”谢观醒悟似的叫了一声,“需要我闭上眼睛吗?”
阮天心窘迫得要死,“……那你闭上吧。”
谢观听话地闭眼。
因为视觉器官暂时无法发挥效用,听觉和触觉变得比平常更敏锐了一点。他听到阮天心磨磨蹭蹭,从地上起来的声音,又感觉到一双软面团一样的小手,犹豫地探到自己胸膛上。
那双手使了点劲,把他往后推。
谢观:“?”
他顺从她的意愿,假装被推动,一步步往后退。直到感觉背后受到阻碍,他意识到:已经到墙角了。
谢观隐约知晓了她脑海里的念头,便不动声色地靠着墙,看似十分驯服。
阮天心紧张道:“你、你可以睁眼了。”
谢观听话地睁开眼,突然感觉耳旁边扫过一阵风,阮天心“啪”地把两只手按在墙上,双臂形成一个窄窄空间,把谢观困住。
真是……出其不意。
“……”谢观低着头,俯视她,“手疼不疼?”他关切道。
这么响的一声“啪”,力气必然不小。
疼的啊!
阮天心特别想吹吹自己的手,或者钻到谢观怀里使劲撒娇,但是现在不可以。她带来的玫瑰,此刻换了位置,正别在衣襟上。
她单手取出,往谢观面前一递。
“哇,”谢观假装惊异,“单手咚吗?太酷了。”
“……”阮天心被他棒读一样的语气整得差点没绷住,“不要管那个了……看这里!”
她举着那朵新鲜玫瑰,脸蛋几乎和花色一样红,“谢观,我非常非常喜欢你。”
开头就这么直白,谢观也不由一愣。
阮天心深吸一口气,道:“虽然我不是很会谈恋爱,但我会努力对你好的,让你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请你以结婚为前提和我交往吧!”
顿了顿,她又不好意思地补充:“上次在电影院你突然亲我了,是这个意思吧?不过我觉得,还是要正式地说一下比较好。你觉得呢?”
她紧抓着那支玫瑰的花杆,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眼前这个人就是她的全部了。
“……”
在这二十五年的人生中,谢观收到过很多表白。
有的尺度狂野,极尽皮肉诱惑之能;有的虚情假意,但花样百出,叫人瞧得新鲜。要论套路,阮天心只能算个中倒数。
毕竟,现在初中生都不会只准备一朵花,和一肚子朴素的话去告白了。
但是谢观竟然在此刻,像被什么新式导-弹击中一样,产生出一种庞大的、类似幸福的错觉。
他的喉咙被扼住了,但是毫无疼痛,甚至使他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就算在今天这样一个寻常时刻,以这样的方法死去,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阮天心看他直勾勾地盯着她,并不说话。不由心里没底,示弱道:“如果你觉得有什么问题的话……”
谢观魂不附体道:“没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当然有,问题很大。
谢观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教会她,不要这么坦率,不要这么大胆,大胆到跑到男人的家里,向男人示爱。
明明长得像个万事不知的幼崽,清纯到让人想要破坏。
但因为受用的对象是他,所以他从善如流,甚至……受宠若惊。
阮天心愣了一下,突然惊慌地说:“你哭了吗?”
谢观:“……”
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但眼角确实分泌出了透明的液体,尽管只有一点点。
他为这个奇怪的生理现象感到惶恐:喜欢一个人,竟然会喜欢到想要流泪的地步吗?
他罕见的觉得有些丢脸,并不正面回答,将她还撑在墙上的手一握,一带,位置便轻易交换。这次,轮到谢观把她压到墙上了。
阮天心:?原来谢观也会反壁咚啊!
玫瑰花被谢观接过去,他一言不发,像一只只会用接吻表达亲密的野兽,捏着她的下巴,低头索吻。
阮天心:“!”
吻了许久,吻到阮天心几乎要缺氧,迫不及待要大口换气,她开始挣扎,试图脱逃;但谢观由不得她放弃,很没有同情心地继续亲她,流连忘返。
等到终于放开的时候,阮天心满脸通红,双腿发软,面条似的往下滑。谢观伸手捞住她,避免她软倒在地上。
“呜……”阮天心觉得丢脸,埋头在他怀里,手指绞着他衣襟。
谢观将她反抱着,脸抵进她脖颈。沉默不语地蹭。
阮天心觉得好痒,忍不住要笑;又分心想:要不要再问一遍呢?可是问多了会烦的吧……
但谢观无言良久,突然心有灵犀似的抬头,贴着她耳朵道:
“喜欢你啊,喜欢得好像要死了。”
声音低沉,不知道为什么竟让人有流泪的冲动。
……
“这里正好有一个花瓶唉。”
阮天心研究了一会儿,建议谢观把花插在那里。
谢美香带来的花瓶真的有用。谢观假装运筹帷幄道:“嗯。”
“可惜花瓶这么大,花只有一朵。”阮天心一脸懊恼,“今天我去买花,老板居然说今天是他的结婚纪念日,不开业。然后要免费送我一朵。”
阮天心看着谢观把花放进去,自己往里面添了点水,继续说:“然后我就跟他讲,不要免费的,今天也是我的恋爱纪念日啊!”
谢观忍俊不禁道:“所以你就掏钱买了一朵。”
“对,”阮天心点头说,“下次给你买一束哦,今天跑别的店来不及了。”
谢观擦拭着花瓶边缘,轻道,“我不用这些。”又提醒她,“今天不是恋爱纪念日,昨天才是。”
“可是昨天我们没有说明白啊,”阮天心气息忽弱,硬着头皮说,“算、算你强吻我。”
谢观停下擦拭花瓶的动作,看向她。看样子又想强吻。
阮天心一跃而起,溜到厨房去做饭。
不可以!再亲,她又要丢脸了!
……
阮天心动作很快,两个人在十二点之前上了餐桌。
看到桌上摆的菜品之后,谢观心头一紧:感觉自己的人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大危机。
离他最近的那盘,居然是……青椒炒肉。
青椒,人类的天敌!谢观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人类会开发出一系列和青椒有关的菜品。这明明是生化武器。
阮天心也坐下来,无知无觉道:“怎么不吃?”她看了眼谢观的表情,顿悟:“有不喜欢的菜吗?”
谢观:“……”
他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不想说出让阮天心失望的话。
阮天心却说:“没关系啊,你不想吃的就不要吃。都是成年人了,当然有选择的权利。”她又觉得抱歉,内疚道:“你不喜欢的菜是哪个?下次不做这个了。”
谢观指了指面前的青椒炒肉。下一秒,竟然伸出筷子,夹了一片在自己碗里。
阮天心惊讶,“不能吃别吃啊,放着我来——”
啊,吃掉了。
谢观的嘴巴动得很慢,好像这个简单的动作耗完了他的全部力气。阮天心不敢打扰他,等他咽下去之后,才心惊胆战道:“怎么样,要喝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