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只是在自家院子里转转,蒋世元完全没道理发脾气啊。
想到这蒋绎更睡不着了,他几乎可以断定,那天来的客人带来的是个非常重要的消息,而且是不足为人道的那种。
蒋绎当即从睡袋里钻了出来,翻出一个手电筒,拿着去了后院。
后院那间老屋扎眼得很,仿佛有种特立独行的威严,与整个院子格格不入。
明明都是一脉相承的建筑风格。
蒋绎已经推门而入,灰尘扑面而来。
蒋绎被扑得灰头土脸,赶紧退了出去。他狼狈地呛咳了好一会,手电筒微弱的光艰难地透过灰尘,能见度不足一米。这间屋子看起来起码有个十年八年没打扫过了,许久方才尘埃落定。
也没什么特别。古旧的家具可能值点钱,可是长年疏于保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床帷朽得还剩半幅,里面那张床……里面那张床比他想象的要窄啊。
蒋绎在大学里修过建筑学,对空间非常敏感。视野渐渐清晰之后,他发现这个房间的实际面积比从外面看起来要小。如果床帷没烂,蒋绎一定以为那是张很宽大的床,但是实际上,它大概也就只有一米五。
蒋绎走过去,疑惑地敲了敲墙。
空的。
b城。
“不见了?不见到哪去了!”谈衡好不容易睡个午觉,睡到一半就接到特傅秉白的电话,起床气混着猝不及防的巨大惊吓犹如一枚核弹,当场就把他炸懵了。
傅秉白忍不住把手机拿到离耳朵两寸开外的地方,谈衡的咆哮声更大了:“什么时候不见的?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傅秉白颇为无辜:“我刚起啊,本来叫他去吃饭的,敲门才发现他不见了。”
谈衡急躁地在办公室里转了好几圈,沉声问道:“他昨天回来了?没再出门过?”
傅秉白肯定地说道:“没有,昨晚我们俩睡觉之前还一起看了部片,看完都快一点了,他能上哪去?”
谈衡心中警铃大作:“看片?什么片?傅秉白我告诉你,你可不要打我媳妇主意,否则……”
傅秉白哭笑不得:“谈衡,说重点!”
谈衡已经冷静多了:“他既然昨天没出去过,应该不是被人劫走的,至少不是在你家。说不定他是自己走的——去散心了?”
傅秉白心想他去散心也挺正常的,反正你都出轨了。他手一抖就把电话给挂了,谈衡听着那头的忙音也顾不上生气,赶紧把蒋绎的各种帐号都登录了一遍,很快就发现他凌晨的时候买了一张到江南的机票。
大概真的是去散心了吧,谈衡沮丧地想道,要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去该多好啊。
散心的蒋绎正坐在扬尘的碎砖瓦里,目瞪口呆。
这种在卧房里弄个暗室的情节实在太武侠了,武侠得让他想起小的时候看的小说里,boss把人杀掉砌在墙里的情节。蒋绎拿着手电筒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大半夜的,一股凉气顺着脊柱一直窜到了脑海里。
狭长的暗室不大,只放了一套样式古老的桌椅,照明设备还是几十年前流行的那种拉灯绳的电灯。触目可及之处并没有尸体,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蒋绎打开灯,走到桌子前,看见玻璃板底下压着几张老照片。
老人应该是他素未谋面的爷爷,长着自己的眉眼的女人大概是他印象模糊的妈妈,还有年轻时候的蒋世元……以及谈岳。蒋绎疑惑之下又将玻璃板好好地擦了一擦,终于不得不承认,那就是谈岳。
蒋绎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谈岳是在他十二岁刚刚搬到b城的时候,蒋世元当时的行为也完全是跟谈岳初识的样子。可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张老照片里?照这张照片的时候他的妈妈和爷爷都还在,很可能是在他出生之前。
蒋绎小心地将照片取了出来。
抽屉里有几本书,还有几个本子。而已,本子是读书笔记,以及一本蒋世元的日记。那本日记的年头应该很久了,纸张硬脆页面发黄,再一看第一页的日期,已经是三十多年前了。
三十多年前的蒋世元,第一次遇见蒋绎的母亲,写下了这本日记的第一笔。蒋绎在昏黄刺眼灯光和暴土扬尘的恶劣环境里,看得津津有味。这里面有他父母年轻时恋爱的点点滴滴,读起来就是个最动人的故事。欢快的笔调一直持续了大半本,直到“阿岳”这个名字出现。
“阿岳回来了。”
“阿岳带我见了陈先生。”
以及——
“阿岳一定想不到,我会把这件事写在这里,作为最后的证据。”
☆、第五十三章
三十年前, 蒋世元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对于一个白手起家的人来说,那个规模算是相当成功了。那时他刚结婚一年,婚姻生活美满,即将迎来一个新的生命。
从蒋世元的日记里可以看出,当时他是幸福而满足的。
到后来谈岳出现,拉着他合作把事业做大, 还给他介绍了另一位合伙人陈先生。蒋世元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多赚点钱总是没错的,谁不想给家人更富足的生活呢?
可是谁都没想到, 这个陈先生是个大麻烦。
他们三个人的合作持续了几年,势头正好时,陈先生突然要拆伙,因为他急需钱, 要卖掉属于他的股份还债,而出价最高的是他们不怀好意的对手公司。谈岳和蒋世元当然不愿意, 可他们一时又拿不出这么多钱。两方僵持不下时,陈先生做了一件事——他绑架了谈岳的大儿子。
谈家大公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别的方面就不太行了,这种飞来横祸把他吓了个半死。谈岳就这么一个儿子, 捧在手心还怕化了,就这么被人绑了哪能不急?可他也没妥协,虽然照陈先生的要求没报警,却找了别人帮忙。
这个“别人”就是当时还没怎么洗白的白小楼。
白小楼跟谈蒋二人都没什么交情, 但是钱总是不嫌多的。这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大事,拿了笔令人满意的定金后,他当即将手下第一得力干将派了去。在这之后的近一个月时间里,蒋世元都没有再写日记,想来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
再后来,蒋绎出生。跟之前无比喜悦的期盼不同,蒋绎真的出生时,蒋世元却只匆匆记了一笔:“母子平安,儿七斤半。”
再往后翻了一页,情形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陈先生最终也没能把谈大公子怎么样,自己却被白烈的人制住了。而谈大公子劫后余生,跑到夜店放浪形骸,乐极生悲酒驾致死,还连累了一家子无辜的人。谈岳悲恸不已,失手杀了陈先生。
在这件事上,蒋世元权衡利弊,最终决定帮谈岳隐瞒。不仅如此,他还替方寸大乱的谈岳处理了凶器。
蒋绎没等到天亮就离开了老宅,随身的包里多了一本旧日记,和蒋世元的老照片。他在机场等了将近四个小时,因为这小地方一天只有一趟到b城的航班,还幸亏他赶上了。
这么一来,蒋绎在b城机场的时候天都黑了。
蒋绎连着三天两夜几乎没合眼,身体已经累的不行了。可偏偏他精神亢奋得很,还约了自己一个当警察的朋友吃夜宵。
顺便打听打听那件旧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