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谢敛所言,十二月初,皇帝的叁叔齐王刘暄突然举兵谋逆,伙结南方叁郡的守军和东部叁郡的守军同西疆大军打起来了。
本就疾病未愈的皇帝接到军报后竟吐了一口鲜血,直把当时在场的侍从大臣吓得哭天抢地,怕皇帝此次小病转大病,大病转沉疴,如今天下大乱,可不能没了主事的啊!
姜尹也愁闷,一天都没好好吃饭,想来先帝就是去年这个时候吐血而崩的,他们刘家不会是家族遗传吧,怎么皇帝发病比他父皇早这么些年?
她算计着如果皇帝万一崩了,谁能接任。
可叹皇帝还没有儿子,刚刚子孙运好转,可别都成了遗腹子啊!
若是兄弟接上,哪位皇弟能夺得先机呢?
皇帝的叁弟荣王还在西域出使,四弟辽王在封地跟王妃蜜里调油,五弟襄王倒是在国都内杵着。
其实谁即位倒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自己往后会处于什么样一个位置。
姜尹正愁苦着,傍晚,广平公主来宫内探望皇帝,顺路来了姜尹这里吃顿晚饭,当然,也不是单单为了蹭这一顿饭。
“我早就说,你小厨房里的厨子比御膳房的掌勺强十倍,比我府上的强一百倍!”广平公主连连夸赞。
姜尹心不在焉道,“殿下喜欢的话,我就将这位厨师送予殿下。”
广平公主这才注意到姜尹恹恹的,很没有食欲的样子,她问道,“怎么,担心陛下?”
“是。”也不全是。
广平公主安慰道,”你也不必太过忧心,陛下毕竟年轻力强,这些日子是劳累了些,只要多加休息调理,总能好的。”
“如今朝中这样多事,陛下哪里能休息,”姜尹神思忧虑道,“没想到齐王竟然反了,听闻他向来低调,老老实实在自己封地待着……”
广平公主这时也蹙着眉头放下筷子,长叹了口气。
说起来,齐王还是广平公主的异母弟弟。
“我就知道,他这样野心勃勃的人,怎么甘心永远待在封地里一事无成。“广平公主柳眉微蹙,清丽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奇异的颜色,仿若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中,“他自少年起就军功赫赫,为江山的稳固付出了汗马功劳,不过他向来寡言少语,善隐忍,二哥即位后,他便去了封地,没想到他在封地韬光养晦这么多年,总算露出了狼子野心。”
关于齐王的军功,姜尹是有所耳闻的,不过这些都是安庆帝朝时的往事了,自先帝安武帝即位,就收走了齐王的兵权,齐王也随即去了封地,鲜少往国都来,若不是他起事,姜尹几乎要忘记皇室中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一忍十余年,确实非常人能比,直忍到先帝崩了,今上即位,仍不发难,只等一个天灾人祸的好时机才趁机兵变。
广平公主继续道, “我父皇安庆帝只有叁个活到成年的儿子,长子刘晴十岁便封为太子,多年间知人善任,亲贤人,远小人,勤勤恳恳辅助父皇处理国事,本来,待安庆帝崩后,太子晴必然能顺利荣登大宝……”
姜尹心中一紧,刘晴是废太子,史书上对他是多有诋毁的。
“十余年前,安庆帝崩,我的二哥刘昭发动兵变,率先破入宫门,夺得皇位,囚禁兄长刘晴于其王府内,”广平公主神情愈加悲怆,“他后来反而昭告天下,太子晴欲弑父谋反,叁日后,太子晴自戕于自己府内……”
姜尹细细思索,史书上确实称废太子欲谋反,为先帝所擒,后畏罪自杀。
果然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她的心脏扑通扑通越跳越快,这可是皇室秘辛啊!
广平公主神色怆然,眼眶微红, “我的二哥即位后称安武帝,他用雷霆手段杀太子晴一党,其中便有大将军叶云满门,叶家是世代忠烈的武将,不比谢家差。”
姜尹确实也听说过当年叶家的功勋,不过这一切都被埋在了谋逆之罪的背后。
她听广平公主这口气,显然是对太子晴的遭遇感到非常痛心,对先帝多年前的狠心颇有不满。
广平公主又道,“你可知,柳迟是谁?”
姜尹惊诧,柳迟跟上一辈的纠葛有什么关系? 一时间脑子中闪过无数可能。
她小心翼翼地问,“难不成是太子晴遗腹子?”
广平公主嘴角一抽,嗔怪道,“你别胡思乱想!柳迟乃是叶将军幼子。”
怪不得那日柳迟听到“篡位”二字,脸色变得那样难看。
“柳是他母亲的姓氏,柳夫人怀胎十一月才产下幼子,故名迟,大师算命,说此子若长在叶家将见血光,所以自幼养在西山华严寺中,没想到一语成谶,叶家被满门抄斩,而他当年因隐姓埋名在寺中侥幸逃出生天,被我救下,带到我府上,我因怕先帝追究起疑心,只能让他做侍从,”广平公主此时又是一声长叹,“唉,可怜的孩子,本是豪门世家,却落得做杂役的下场。”
“那他后来怎么又进了宫?“姜尹蹙眉,她记得柳迟进宫时,先帝尚在。
“是我一时糊涂……”广平公主几欲落泪,“他知道自己身世后,强要入宫……”
难不成他要行刺先帝?!
怪不得在柳迟入宫不久后,先帝就吐血而亡了!
姜尹试探道,“柳迟对先帝……”
广平公主拭泪道,“先帝本来就因多年沉疴难愈,身体一向不康健,又每日宵衣旰食,突然猝亡,也不足为奇。”
姜尹似信非信间,猛然想到一件事,“殿下,柳迟,净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