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关铭见施念沉默不语的样子, 眼里浮起不明显的笑意:“说说看,给我这个六侄子解解惑。”
讲起来这是他们的家事,她一个东城人评头论足似乎不太妥当,可关铭却直截了当地问她意见, 倒让施念的心里溢出了一种别样的感觉, 起码在东城, 没人会问她意见, 也没人会听她意见。
那个男孩也在盯着她, 似乎等她说话, 她想了想委婉地说了句:“小情侣之间有困难好好商量吧, 真想在一起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对方在乎你的话, 不会让你为难的。”
施念的话比较温和, 关铭却接过话敲打着他:“这位姐姐在提醒你不要等摔了跟头才注意到路上的石头,凡事多留个心眼。”
施念和关铭这一来一回的话算是彻底点醒了这个六侄子, 他愣愣地望着施念:“我明白了,我回去找她好好聊聊。”
关铭便没再理他了, 随手抓了一把牛肉干递给施念, 旁边人都围着牌桌,没人注意到关铭桌下的动作,施念忽然想到在日本度假村的那个夜晚,关铭也是这样,怕她无聊剥了一堆开心果仁给她打发时间。
她有时候会想,他在对待其他女人时是不是也这么细致入微,可这种事不能想,光想到施念就感觉心口发闷。
她接过牛肉干的时候,指尖碰上他的掌心, 她本就体寒,刚才玩了会雪到现在手都像冰块一样,而关铭的掌心却很温热,就这么不经意间的触碰,她的心紧了一下。
关铭收回手时目光瞥了眼她的手腕,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施念低头剥开包装纸,将牛肉干放进嘴里,有些赌气地咀嚼着,虽然她知道船上的事关铭没必要对自己明说,可她总觉得关铭欠她一个解释,其实也不是在生他的气,就有种自己跟自己较劲的感觉。
一边看着他们玩牌,一边将剥开的包装纸拧成条状整整齐齐地放在面前排成一排。
不一会,她感觉到关铭似乎朝她侧了下头,她转头去看他的时候,他依在沙发另一边,垂目盯着那排包装纸扬唇一笑,施念的脸颊发涨,她不知道他在笑什么?笑她无聊吗?还是笑她有强迫症?
他根本就不知道他这样不经意的笑有多大的杀伤力,即便在如此热闹的环境中,即便身边围着这么多人七嘴八舌地在说话,施念都无法忽视身边男人那强势的存在感,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心慌意乱起来。
不过也就是在这时,对面东城那边一个小子突然走了过来叫了声:“小关太,峻少让你过去坐。”
施念抬起头朝对面东城的人看去,发现那些人也在瞧着这边,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僵持,颇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
施念抿了下唇出声问道:“有什么事吗?”
那个被关远峻派过来的人先是看了看西城这里的人,还状似斟酌了一下,说道:“峻少让你想想自己的身份。”
自己的身份,东城的人?还是个寡妇?所以坐在西城这里给东城丢人了?
施念没有吱声,她清楚这些说辞都是关远峻的借口,打从她出现时,关远峻就针对她,或者把原来从远峥那里吃的瘪算在她头上。
不过她不打算在今天这个日子,当着西城人的面闹出什么事情,就在她刚准备起身时,身边突然一只手横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直接拦住了她起身的动作,声音毫无波澜地落在空气中:“要论身份,他应该喊声嫂子,我还没见过弟弟请嫂子有这么个请法,让他自己过来请人。”
施念有些吃惊地去看关铭,关铭依然是那副长辈对小辈耐心教导的姿态,不过是人都能感觉出他语气中的冷漠。
西城这边逐渐安静下来,那个被派过来的小子一见关小爷都发话了,自然连连点着头跑了回去。
果不其然,这话传回去,关远峻当真就从椅子上站起身朝这里走来。
施念一见这情况心里有些慌,倒不是怕关远峻再说出什么羞辱她的话,而是不想在西城的地盘,当着关铭这么多的家人面闹出难堪的事。
关铭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突然毫无征兆地凑近她说了句:“裤脚干了吗?”
一句平淡无奇的话,却瞬间拉回了施念的思绪,她几乎是下意识顺着他的话摸了摸自己的裤脚:“好像差不多了。”
可回完话才反应过来,关铭似乎并不是想问她这句话,而是在让她回神,果不其然,她侧头去看他的时候,他压着嗓子对她说了句:“在我这,没人能让你吃得了亏。”
关铭就是有这种本事,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能让施念不安的心瞬间稳了下来。
说来关远峻虽然和关铭没有什么直接地接触,但是间接打过一次交道。
关远峻在邻市有两家高档会所,有次严打被封了两个月,亏损严重,这种生意东城长辈不愿出面帮他摆平,后来他还是托了一层关系找的关铭才摆平此事,关铭和他没有任何交情,愿意出手无非是看在两家人的面子上。
既然关铭点名要他过去,关远峻当然也不好端着,和弟弟关远峰两人几步走到西城人的面前,看都没有看施念,而是笑着跟关铭打了声招呼:“小叔,好久不见。”
关铭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随口问道:“场子重新运作起来了?”
关远峻直接拉开一个小孩挤到关铭面前坐着,说道:“开是开了,小姐全跑光了,还得重新整顿,小叔这里要是有好的资源我们可以合作啊。”
关铭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刚才被他拉开的小孩,小男孩不满地杵在一边,关铭依在沙发靠背上,视线微垂嘴角浮起一丝寡淡的弧度:“合作?我来经营你等着分钱不更省事?沧海你过来。”
关沧海本就站在一边,听见话几步走了过来,关铭抬头就说道:“这是我自家兄弟,你问问他我有没有做过把肉送上门的生意。”
关沧海冷勾了勾唇角,接道:“我们西城的兄弟,但凡能找小叔谈合作的,都是自己先在外面做出了名堂的。”
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关铭压根瞧不上关远峻手上那点东西,何谈合作?
关远峻当然也听出了话中的暗示,绷着脸情绪不上不下的,平时在外面好歹也是个东城二少爷,到关铭面前拉下姿态跟他套套近乎却碰得一鼻子灰,自然是有气没地儿撒的,眼神一撇,正好看见坐在一边的施念,气没打一出来,对着她说道:“嫂子现在架子大了,都没把我们东城的人放在眼里,还要三请四邀的?大哥既然不在了,我们做弟弟的也有责任照顾嫂子,走吧。”
关远峻的话虽说得阴阳怪气的,但人到底是亲自来请了,就在施念犹豫要不要给他这个台阶时,身旁的关铭不轻不重地落下两个字:“坐着。”
话是对施念说的,也是说给东城的人听的。
他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楚,如果刚才其他人还在偷摸竖起耳朵注意那边的情况,可在这两个字后,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喘一下,默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西城小辈们很少能看见关铭发火,他待人向来和气,就是有看不过眼的事情,也都是笑着让人低头。
可现在,大家都能感觉到关铭话中的不快。
熟悉他的西城人都知道这时候应该闭嘴了,可偏偏东城人摸不清他的脾性,后面站着的关远峰还不嫌事大的来了句:“小叔你别想多,难得聚聚咱们不谈生意,要么和我哥打局台球怎么样?”
关铭挑起眼皮子盯着这个说话的男人,关远峰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倒是一旁的关沧海打了个圆场:“我刚才就说了小关太是我请来的客人,既然你们又要把人请回去,那就一局黑八定胜负,你们赢了跟你们走,输了小关太还是我们西城的客人。”
施念一直坐在旁边没出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西城和东城的赌注了?
关远峻眼神一扬,颇为自信地问关铭:“小叔肯赏这个脸吗?”
旁边的小瑾玥吐了下舌头特想说声“你脸大”。
以往过年也有小辈想找关铭打两局,关铭每次都随便摆几个球,让小辈打着玩,能打进了再来找他单挑,可是从来没人一杆进洞过。
小叔会教他们打牌和桌球,但从不亲自下场跟他们比试,以沧海哥的话说,小叔不欺负小孩,所以他们都清楚关铭不会轻易出手。
但让所有西城人大跌眼镜的是,今天的关铭一改往日的作风,而是看了眼关远峻,轻飘飘地说了句:“你是客,先来。”
关远峻嘴角斜了下,立马起身走去选杆。
关铭在生意场的实力摆在这,他没法跟他来硬的,但是在这种竞技场上挫挫关铭的锐气,他心里还是很痛快的。
关远峰赶走了身后正在打台球的两个西城年轻人,让下面人摆台。
西城这里的人牌也不玩了,纷纷回过头去围观,在关远峻走向台桌发球的时候,施念也坐直了身子勾着头去看。
心里想的却是,关铭这身份,特别在自家小辈面前,万一要是输了球难看,他就不该应下的。
黑八,15颗球,7颗全彩,7颗半色,各自将自己选的球色打进洞后,谁先将黑八入洞算谁胜。
“砰”得一声,关远峻开了个好头,一颗半色稳稳落袋,那一头东城的人也陆续围过来,发出一声喝彩。
这下施念才总算知道关远峰为什么会提打台球了,看关远峻那架势应该是打得不错的。
西城这里有小孩回头来看关铭的脸色,施念也不禁侧头去看他,发现他压根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端起茶杯很是悠闲地喝着茶,见施念瞧过来,还对她笑了笑。
施念是笑不出来了,球桌上关远峻又连续落了两个球,每一次撞击声响起施念的心就跟着拎一下,彼时,几乎整个三楼的人都过来了,听说跟东城二少爷比试的是关铭,就连楼下的人都跑上来凑热闹,一会功夫,这原本挺大的场地就挤满了人。
关远峻那神采飞扬的模样,越打越顺,旁边开始有了呼声,施念倒是皱起了眉,关铭身子往前探了探嘴角抿出个笑:“怕我输?”
施念转过头说他:“你就不该跟他比的,我大不了跟他过去就是了,他又不能拿我怎么样。”
“我不乐意。”
短短四个字带着不容分说的味道撞击着施念的心弦,让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此时关铭才悠悠放下茶杯对关沧海说:“去,把我球杆取来。”
关沧海忍不住笑了下,随便打打关铭不挑杆,除非是动真格的。
作者有话要说: 要和大家说下,昨晚亲戚突然走了,这几天要忙白事,昨天正好写到这个桥段,没想到晚上自己就接到这个消息。
总之,这个星期会非常忙,没法为大家加更了,尽量每天抽空更一章,下周等我忙完了再为大家加更哈~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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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果不其然这边关沧海刚把杆取来, 那边关远峻停了下来,球桌上仅剩两颗半色球,位置不太好,关远峻做了一个球路, 退到一旁十分自信地对东城那边的人说:“再来一杆全收进洞。”
此时, 楼梯上趴着的, 沙发上坐着的, 边上一个挨一个站着的, 全都将视线落向关铭, 关铭在起身前, 悄无声息地对施念留下句:“我不会把你输出去。”
而后从关沧海手中接过球杆和巧克粉, 漫不经心地走向台球桌。
施念终于坐不住了, 关铭的话在她脑中回荡, 她干脆也站起了起来,紧张地盯着场中。
关沧海倒是没什么表情, 他比关铭晚两年出国,两人不在一个州读书, 每次放假, 他都要开上好几个小时的车去找关铭玩,短假就窝在台球俱乐部,长假就集体去滑雪场疯。
他刚才还在想,东城这几个人真会撞枪眼,选什么不好选台球,不是找虐吗?所以他直接帮关铭应下了。
显然,东城那边的人并不了解关铭,他们台球打得好都是上学那会一群富二代经常翘课打出来的经验。
但东城人都清楚关铭和他们不一样,家族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把他当接班人去培养的, 他是两边关家唯一一个没靠家里关系,纯凭自己成绩进入斯坦福这样国际名校的人,这样的好学生,进了社会又忙于生意,他们不认为他台球能打得多好。
倒是关沧海见施念一脸紧张的样子,走到她旁边对她说了句:“只要他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好的,从小到大都这样。”
仿佛正是印证了关沧海的话,关铭一上来就打出了气势,一杆发出,两颗全色球几乎同时进洞,西城这边顿时势气大涨,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赞叹声,施念也跟着热血沸腾起来。
关铭依然面无表情,不疾不徐地换了个角度,继续第三颗球,目光一落杆一出,绿6快狠准地落袋,中间压根没有间隔多长时间,周围出现一片掌声,关远峻的脸色愈发变得不大对劲起来。
他虽然不是专业的,但从关铭那稳健的动作看来,也能瞧出他球打得不错。
本来放了狠话再来一杆他就能全部收进洞,然而关铭压根没有给他再来一杆的机会,关远峻眼睁睁看着关铭陆续清掉了桌上的全色球,轻松将黑八打入洞内,胜负已定。
关铭抬眸轻飘飘地掠了他一眼,眼尾勾起淡漠的光,再次低头随手一打,关远峻仅剩的两颗花色也被他一杆收入洞,彻底清场。
西城这里的小孩子们最兴奋,好多都是第一次见小叔来真格的,直接叫了起来。
刚才被关远峻推开的小男孩得意地说:“我小叔玩鲁尔球的时候你们还没参加高考呢!”
一句话让全场哗然大笑,关铭指了指那个小男孩让他低调,小男孩挺了挺胸膛还挺骄傲的样子。
关铭似乎就是这样,高调做事,谦逊做人,让人找不出他任何错处,只能输得心服口服。
他黑衣黑裤站在球桌边,模样优雅绅士中带着点冷淡不羁的劲儿,东城那边本来站在关远峻身边的女孩们都在对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