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凌致就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谢然连忙闭上眼睛,假装还没有醒。
凌致看着谢然苍白憔悴的俊颜,忍不住用手轻轻抚摸起来。摸的谢然脸上和心里都在发痒,还努力忍着一动不动地紧闭着眼。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凌致喃喃自语道,“可是你脾气太大了,我明明不是那个意思,你就被我气晕了。脾气这么大,生气了之后又胃疼,遭罪的不还是你自己嘛?不过没关系,你都能包容我,我也可以包容你的,大不了我少惹你生气。”
“你真的心悦我?其实我也有点心悦你的——好吧,不是有点,而是非常非常——”
谢然突然睁开眼睛,眼角微微下垂,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一言不发的看着他。颇有些像凶光毕露的大流氓。
“谢然!你!你什么时候醒的!你偷听我说话!”凌致大惊失色,险些咬了自己舌头。
“你难道不是和我说话?既然是和我说,又怎么能算偷听?”
凌致本来想悄悄的说给自己听听,没想到直接被对方听见了,整张脸立刻羞的通红。
“那既然两情相悦,又互赠过定情信物了,咱们是情侣了对吧?”
“互赠什么定情信物?”
“意外中毒那次,你曾向我要的那块玉佩,虽然不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但意义非凡。那是我谢家的传家之物,要将来送给娘子的。”
“什么?!这么贵重你怎么不早说?”
“我怕说出来,吓的我看好了的娘子不敢要了。” 谢然意味不明的笑起来,有些挑逗的看着谢然。
凌致心道:他要是说了,自己还真不敢要了。
“那我什么时候送你定情信物了?”
“刚才啊,咱俩的剑是一对呢。”
“我当时只是想着兄弟之间……”对啊,兄弟为什么要用一样的剑?其实自己心里确实藏着这种想法的。
“来,娘子,来陪你相公躺一会。”
“滚啊!我才不是娘子呢!”凌致说着,还是顺从的爬上床,躺好。这次不像以前那样并排躺,而是谢然把凌致搂在了怀里,虽然以前也趁他睡着了偷偷搂一搂,但这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因为现在凌致主动的搂住了他的腰,还仔细的护着他的伤口,怕不小心弄疼他。
“对不起啊,我确实不该发脾气的。”谢然把下巴放在凌致头顶上“但是我看到你和那个盛千语在茶摊上谈笑了,你还瞒着我。”说着有些委屈的哼了一声。
“好好好,我错了,我这不之前不够不了解你吗,以后都不瞒你了好不好,你这个醋坛子精。”
谢然轻轻咬了咬凌致的耳朵,以示不满。
“说起来,小蝶那臭丫头真是该罚,好端端多什么嘴。”
“不行!要不是小蝶我都不知道这些,还不知要被你瞒到几时。你不但不许罚她,还该好好赏她。”
“所以你,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谢然笑道“几年前了,那时候我还不是中书令,皇家秋猎时,看着小将军鲜衣怒马意气风发,一见钟情。”
“所以你就这么傻,为了一个根本不认识你的人豁出性命?都说谢中书聪明绝顶,我看你倒是天下第一痴儿了。”
谢然把他搂在怀里,轻声道“痴心用在你身上,没有错付。”
凌致不说话,抱着谢然腰的手更加用力了。
“你说你明明这么好,怎么就甘心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奸臣?”
“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我没有多高尚,只是尚存些许良心罢了。”
“没有多高尚?为了浔州的百姓,不要性命地赶路的时候,还不够高尚吗?就算那些号称忠义的臣子,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差点高兴糊涂了忘了正事。”谢然朗声道“小蝶!传令下去,半个时辰后启程!”
“不行!我不同意!谢然,且不说你能不能行走,你现在能自己坐起来吗?”
“怎么不可以?”说着就要起身,可稍一用力,伤口处就是一阵剧痛,加上失血过多,他稍微坐直一点点就是一阵头晕目眩。
“你不要命了吗?老实躺好!”
“我又死不了,无非是难受一些,忍一忍就过去了。必须立刻启程,这事没商量。”
“真的不能再商量了?”
“没商量。”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凌致无奈道。
就在谢然满意地点头时,凌致突然出手,一记手刀砍在谢然后颈上,谢然当即眼前一黑昏过去了。
凌致喃喃自语道“真没办法,这事既然没商量,那只好武力解决了。”
“御医大人啊,有没有什么方子,能补气血啊。”凌致拦住那个御医,“如果有安神助眠的方子,必须对身体没有副作用的,那就也来一副。”
“那真是巧了,在下有一副祖传的方子,滋补气血的的效果非常好。但是吧,唯一的弊端就是,服药之后会昏睡一天一夜。”
“那真是太好了。麻烦您给准备一碗吧。”
凌致把药端进去的时候,谢然还没醒。这当然不是凌致下手太重了,他一向很有分寸。是因为谢然的身体真的太疲倦了,稍微有个由头就能让他的身体罢工。
凌致端起药自己喝了一口,又对准谢然的薄唇吻下去,把药悉数渡进他口中。
其实谢然是那种昏迷了也能轻易喂进去药的人,但是凌致就是想这样喂他。他以前就在画本杂书里看到过,心里痒痒想试试,真没想到还有他尝试的机会,果然有相公,啊呸,有媳妇就是好。
谢然再醒来时,其实比他被打晕了的时间差不了多少。当时是中午,现在还是中午。所以他就晕了一会?
但醒来之后确实神清气爽不少,那种失血过多的无力和晕眩感缓解了很多,而且也不觉得浑身发冷了。
虽然还是有点头晕恶心,而且伤口处仍然很疼……伤口?他的伤口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有了结痂的趋势?谢然终于意识到了。
“系统,我睡了多久?”
【您睡了一天一夜。】
“凌致!”谢然养精蓄锐一天一夜,此时中气足了不少,一嗓子整层楼都抖三抖。
凌致很快端着一碗面条跑上来“醒了?来,吃碗面吧,这才不到半个时辰你就醒了,还没准备好午膳呢,你先吃碗面垫垫肚子。”
“半个时辰?”
“对啊,我使劲很有分寸的,你看也没伤着你。”
“不,你不觉得我被你打傻了吗?”
“啊?”
“傻到分不清昨天和今天?!”
半晌后凌致才呐呐道“这都被你发现了,还不是为了让你好好休息嘛。我让御医给你开了点补气血的药,副作用就是会昏睡,怎么样好点了吗?”
“半个时辰之后,必须启程,你再敢打晕我试试?”
“好好好,都听你的,先吃饭啊。”凌致说着端上面条去。
系统提示音立刻响起。
“去给我端一碗没下药的。”
“什么药?”凌致装傻道。
“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我真的没事了,你放心。浔州百姓还等着我们呢。”谢然为民奉献的人设不能崩。
虽然他真的很想吃这碗面,毕竟他确实很饿,而且他真的很想肆无忌惮的再睡一觉。可是不行!他还是一个好官呢。
“这都能发现,你吃什么长大的这么聪明,行吧行吧我去给你再端一碗。”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到了浔州的时候,谢然觉得自己半条命已经没了。跌跌撞撞的下了马车,又是一阵呕吐,刚才喝了点水也全吐出来了。
凌致跟着下车,已经习惯成自然的把手覆在谢然的胃上。谢然立即调出系统打开胃痉挛。
“又痉挛了?”凌致摸了摸谢然的上腹部,感受着他的胃部不断的抽搐跳动,不由得心疼的紧。
“没事,忍一忍就过去了。”谢然轻声安慰道,就好像胃疼的不是他而是凌致似的。
客栈是太守早就准备好了的,离疫区比较远,毕竟所有人都怕谢中书在这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责任谁都担不起。
太守等人已经恭候谢中书大驾多时,谢然免去了接风宴,开始了解灾情。
“大人,下官暂时把疫区封锁了起来,病人聚集到一起去,虽然发放了医工们煎的药,可不太对症,效果甚微。下官无能,隔离工作也无法完成。”
“所以目前为止,感染之后可有幸存?”
“二十病患中至多能幸存一二人。染病后几个时辰内即出现高热、剧烈呕吐、神志不清,继而抽搐昏迷的症状,之后几日内就会死亡,染病到死亡的时间一般在五日到十日不等。”
“目前有多少人染病,感染途径是什么?”
“禀大人,疫情最严重的几个县,感染人数已经过半,浔州总感染人数也已经占了一小半,还有继续增加的趋势,而感染途径——疫鬼无孔不入,大概是以气传播。”
谢然不由得皱眉,这个时代的人都信疫鬼信所谓的“气”,说白了就是他们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会被传染,这是相当大的感染率了而且感染之后基本必死无疑。
“本官从京城带了御医和许多医工来,还有不少药材。田太守,让那些浔州本地的医工来和这些医工一起研制方子吧。”
“是,下官这就去安排。”田太守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道“大人,其实这里也不是很安全,很多病患都没能被隔离开,大人您保重身体,最好在客栈里比较安全。”
确实,在来的路上,家家户户房门紧闭,甚至路上还能看见不少尸体和病人。这么烈性的传染病,以这个时代的科技根本无法完全隔离。这里是疫病最轻的城池之一了,仍到了这般田地,估计染病人数远不止田太守所说的那些。
谢然把医工和药材安排妥当了之后,又开始安排开仓赈灾的事。他没有以政绩为先,着急赈粮,而是先仔细的核对了账目。赈灾虽然重要,但如果没有一个清廉的官吏,最后倒霉的还是百姓。
乍一看账目是没有什么问题。谢然又一笔笔仔细检查,果然发现粮仓内的粮食数量不对,不用问也知道必定是有人贪墨。
田太守在一旁冷汗涔涔,他没想到传说中隳紊朝纲的谢然会这么关心民生社稷,居然事事亲力亲为,花了半个下午时间一笔笔核对。本以为就是朝廷派来走个过场,浔州山高皇帝远,他悄悄拿一些无所谓,反正哪有官吏不贪墨的。
谢然脸色越来越阴沉,凌致在一旁都忍不住悄悄捏了捏他的手,怕他再气着自己,回去又遭罪。
“无粮可赈?好一个无粮可赈!”
田庆腿一软,哆哆嗦嗦地跪倒下去。
“人命关天,在你眼里还不如这点钱财?”谢然怒道“来人!太守田庆贪赃枉法,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当天,谢然就在田庆的地窖里搜出了大量粮食金银,这些粮食加上谢然的护卫亲自押运过来的,立即开仓赈济了百姓。
“你没事吧?又胃疼了是不是?”凌致看着谢然脸色苍白,不由得担心起来。简直想把太守拖出来打一顿,谢然一路匆匆忙忙就是为了早些送来粮食和京城的医工,而田庆那个狗官为了一己私利,不赈济百姓还一个劲哭穷,说什么没有粮食可以赈济了。惹得谢然发了火,他一发火准胃疼。
“我不要紧。现在没有时间查,浔州的官吏肯定不仅仅只有田庆一个人贪墨,怕是上下都一个样。”
“大人,您先回客栈歇息,这里有属下等人即可。”
这次开仓放粮不比其他灾情,是无孔不入的瘟疫,又很难断定这些百姓中有没有病患。谢然在旁边亲自盯着赈济的执行,但护卫们齐齐劝他回去,担心他有个三长两短。
“本官的命是命,各位的命难道不是人命了?本官不会走的。”
大多数百姓领了粮之后,都急匆匆的回家给家人或者病患煮饭去了。也会有小部分人留下来,叩谢谢然的恩德。
谢然站在一旁不断安抚百姓,鼓励大家坚强起来,要抱有希望。毕竟如果有所希冀,可以减少精神崩溃绝望而自尽的概率,同时也可以减少暴动的发生。所以谢然一直留在这里不能离开。
凌致一直注意着谢然的状态,很快就发现,他由站直了的姿势慢慢变成了不着痕迹地靠着后面的墙。
“今天先这样好不好,你也累了,身上还有伤,咱回去吧。”
“不行,我坚持的住。”
“你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要是被我打晕了是不是太没面子了?”
“你!”
谢然无奈只好妥协,有伤在身又确实站太久了,头晕眼花的,加上发了一顿火,胃里的绞痛始终没停下来。
就在凌致扶着谢然,往前走了没几步,变故陡生,一个衣衫褴褛,头发凌乱的女人突然冲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疯狂地大笑,手上一道刀口鲜血直流,护卫都在那边赈灾,一时疏忽,竟让她跑到了谢然面前。
“你们这些狗官!哈哈哈哈哈哈哈!都得死!都得死!”那女人笑的癫狂“明明一直有粮食为什么不肯赈济!你们没一个好东西!可怜我一双儿女活活饿死病死!都去陪葬吧!都去死吧!”
看她脸色明显是染了瘟疫,那传染性的血液还在她从她手心喷溅。
已经躲不开了,谢然想都不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凌致紧紧护在怀里。那女人已经凑上前来,那血溅在了谢然的官袍上,还有他背后还有那道自腹部贯穿的伤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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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世界大结局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