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停下休整,凌致问随行太医拿了药来给谢然。谢然躺在凌致大腿上,眯着眼睛懒得动。
“来,吃药了。”
“啊——”谢然张开嘴,让他把药丸喂给他。
“起来吃,也不怕呛着。”说着把谢然扶起来,谢然还是一副没骨头的样子,懒洋洋的倚在凌致身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奶香味。
“大人,前面就是敬安城了,再有小半日就能到,我们在那里找个客栈歇上一晚吧。”小蝶站在马车外,隔着车帘道。
“快一些走,天黑前直接赶到再下一座城吧。”
“不行!你这身体状况绝对不能再赶路了!”凌致在一旁道,说着又举起手对着谢然的后颈比划了一下以示威胁。
小蝶也是这么想的,他家大人太不要命了,终于来了一位能劝住他的。因此立即附和道“是啊大人,再下一座城还远,咱就在敬安城落脚吧。”
谢然和凌致对视几秒,最终败下阵来“好。”
到了敬安城,谢然直接亮明身份。敬安城是个小城,最大的官也就是县令了,一听是谢中书来了,一时间整个县衙都陷入了忙乱。
且不说中书令即当朝宰相,是区区县令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见一次的大官,更重要的是这可是谢然啊,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全天下无人不知的谢然啊。
“不知中书大人驾临,下官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望大人恕罪。下官已经差人去准备宴会了。”
“无妨。”谢然随意地拿起茶盅喝了一口,又轻轻吹了吹,道“不必设宴了,给本官备好客栈即可。”
“是是是,下官这就派人去准备。”
谢然尝了尝茶水的温度,还有些热,又吹了吹,这才递给凌致道“渴了没?喝点茶水。”
一旁的小官们都震惊了。这个戴着面具的少年什么来头,和中书令平起平坐不说,谢然居然亲自吹凉了茶水端给他喝!
凌致确实有些口干舌燥,他早已习惯了谢然的无微不至,接过茶盅就一口饮尽,虽然比不上将军府也比不上中书府的茶叶,可这穷乡僻壤的也算不错了。
等等,谢然刚才……是不是也用这个杯子抿了几口尝了尝?那他俩岂不是间接接吻了……
凌致努力告诉自己是他想太多了,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看向谢然,谢然却朝他笑了笑,笑的意味不明。
凌致的脸立即红了一片,什么意思?难道他对我有意?不不不,我不能因为自己是断袖就觉得谁都是,或许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或者好兄弟?对!就是这样!
不一会,县令就派人把全城最好的客栈清了场,又细心而飞快的打扫一番,供谢中书一行人入住。
客栈那么大,侍卫和丫鬟们住进去之后,完全还有富余的房间,可谢然黏着凌致非要和他住一个房间。
最后凌致反抗未果,不得不再次和谢然躺在了一张床上。这床不比中书府的床,虽然是双人床,可实在有些窄,两人贴的更紧了。谢然心里高兴的紧,面上还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道“早些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凌致认床,按理讲应该睡不着的,许是坐了一天马车太累了,又或许是早已习惯了躺在谢然旁边,闻着他身上清浅的药香,总之凌致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谢然见他睡着了,立即高兴地把他搂进怀里,又软又暖和还香喷喷水灵灵的,真好。
次日,一行人也没能按计划早早赶路,因为谢然又发起了高烧。
清晨时早睡早起的凌致就醒了,见谢然竟睡过了头,凌致还想着先不叫他,让他多睡会。可过了一会觉得他脸色似乎不太对劲,连忙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滚烫的,被凌致这么一摸,果然摸醒了,愣是抓住凌致的胳膊不松手了,哼哼唧唧的用脸来回蹭他胳膊。
凌致“……谢然?”
谢然一脸委屈的看着凌致“好冷,抱抱我。”
凌致“???”这什么画风?
得了,人已经烧迷糊了。
凌致努力想拔出自己被抓住的胳膊,却根本拔不出来,谢然拽的死死的,凌致又怕太用力了伤到他。
“你松手,我去给你拿药。”
“不!”说着还哼了一声。
“你......”无奈之下,凌致只好叫道“来人!”
“公子,有何吩咐?”外面的侍卫答到。
“叫御医来,你们大人病了。”
“是。”侍卫一听他们大人病了,不敢怠慢,立即找御医去了。
“我没病!我这不……这不好好的嘛,谁说我病了……我没有!没有!”
“好好好你没病,咱们家谢然最乖了对不对?”
“对!”
“那这么乖,是不是要乖乖让御医给你诊诊脉?”说着,御医推门进来,就要行礼,凌致连忙制止了他,让他快点过来给谢然看看。
御医一诊脉,就知道谢然的发烧一半是因为舟车劳顿,另一半主要是因为陛下的毒。
可御医都是宫里出来的,都是皇上的人,只对凌致说“大人舟车劳顿,这才突发高热,我这就去煎药,公子不必担心,服药之后半小时肯定能退下烧来。”因为煎的是缓解毒发的解药,自然是暂时药到病除。
不一会,御医就端来了药,毕竟不用现煎,早就准备好了,温着等谢然喝了。
凌致扶起谢然,谢然嘟嘟囔囔地嫌药苦,但还是很听话,凌致一勺勺喂着他喝了药。
喝了药没多久,本来挂在凌致身上哼哼唧唧的谢然突然浑身一软,闭着眼睛倒了下去。
“谢然?谢然!这怎么回事啊,这药没问题吧?”
“公子放心,这是正常反应,大人睡一觉就好了。”
“那就好。”
御医退出房间。凌致寻思着谢然一路上都在吃干粮,也没有好好吃上一顿热乎饭,因此悄悄起身自己胡乱地穿了穿衣服,下楼吩咐了些谢然喜欢的菜。其实这事就算凌致不管,小蝶还有一众丫鬟们也会把谢然伺候好了的,可凌致不放心,非得下来看一看。
看完之后又随手招呼了个丫鬟来给他整理好乱七八糟的衣服。凌致决定上街看看。
一来他如果谢然小朋友还那么迷迷糊糊的,他可以买点好玩的给他,就算他清醒了也无所谓,他不玩凌致自己玩;二来凌致就喜欢逛街喜欢凑热闹,况且现在谢然没醒,他一推门的话,那破门又得“嘎吱嘎吱”响,保不齐就把谢然吵醒了,所以他干脆晚点回去。
别看敬安城是小城,好玩的倒是还真不少,正赶上集市,有训练猴子玩杂耍的,有手绢变兔子的戏法,还有敬安城最特色的——宝剑和长刀。
凌致找了一家比较大的兵器铺,一进门就看见一把相当不错的剑。白色剑鞘放在一旁,那打磨精细的玄铁长剑正闪着令人胆寒的光芒,一眼便知其吹毛断发,剑身的花纹很少也很简单,凌致就喜欢这种。剑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观赏的,花里胡哨的他反而看着别扭。
“老板,这剑多少钱?”他看见好剑就喜欢收藏,反正谢然给他钱了他随便花。
“哎客官有眼光啊,这剑是本店最好的一把之一。”老板是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很结实魁梧,估计这些剑就是他自己打自己卖的,手艺相当不错。
“之一?另外的呢?”
“这剑是成双成对,另一把当然是这个了。”老板一直另一个方向,果然另一把相似的剑同样挂在显眼的位置和这边遥遥呼应。
“好!都给我包起来吧,给刻上字,一把刻‘然’,另一把刻‘致’。”凌致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想给谢然和他买把相似的,明明还有很多别的好剑,可他心里就是有种执念,想和他用一样的剑。
“老板,那把剑怎么卖?”
“千语?”凌致转过头,一看竟是熟人,盛家的千金,盛千语。
盛家曾是从三品定远将军,两家虽然算不上世交,可毕竟都是武将,两家长辈有些交情,两家宅子又近,他俩也算相当好的朋友,当时两家长辈还想给他俩定个亲。凌致不知道盛千语对他有没有意思,可他是断袖肯定对盛千语没意思,也不想耽误好友的幸福,也就自谦婉拒了。
之后盛家参与了党派之争——这是凌致以及凌府一直不赞同的,武将本不该参与朝堂那些乱事才好,免得惹火烧身。
果然,盛府又站错了队。万幸没有连坐,只是定远将军一人及其二子斩首。可家中少了顶梁柱,盛府也就树倒猢狲散,很快没落了。
“千语你怎么在这里?”凌致摘下脸上的面具。
“凌哥?!”盛千语认出是谁,“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路过此地,明天估计就要启程离开了,你呢?”
“凌哥,你可知那姓谢的奸贼——”
“哎这位客官!是这把刻‘然’,这把刻‘致’对吗?”老板又走出来确定了一遍。
凌致看了看两把款式略有差异,一把长而宽一些,另一把比较灵巧纤细,道“长一些的刻然字,谢谢老板!他可挑了,记得刻的好看些!”
“放心吧客官!内人的手艺很好,我让她给您刻仔细些!”
盛千语一听“然”字,表情立刻变得十分微妙,但凌致正扭头和老板说话,并没有注意到。
“凌哥,这剑送给谁的啊?”
“一个朋友。”凌致不欲暴露太多,“对了千语,你刚才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走亲戚的。”
两人往街边的茶摊一坐,聊了一会两家没落后的经历。凌致避开谢然那一段没有提,因为他突然想起来,他家落难与谢然无关,可盛家可确实是栽在了谢然手里,谢然洗都洗不白的那种。
“想不到之后凌家也……”盛千语道“真是世事无常。”
凌致跟着叹了口气,释然道“人死不能复生,他们若泉下有知,也会希望我们放下这些,好好活下去。”
“那你不想报仇吗?”
“报了仇,你我的亲人能活过来吗?”
盛千语对凌致的看法不置可否,沉默下来。
世上千万条路,阳关道也还,独木桥也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凌致也不愿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因此没有多劝。
“千语,保重了,”凌致道“我朋友还在等我回去,我就先走了。”
“是,凌哥也保重。”
凌致回去时,谢然已经醒了。
“刚才去哪玩了?”
“去集市逛了逛,可热闹了。给,这个送你的。”凌致把剑递给他,“你看,我这也有一把,刻着咱俩的名字。”
谢然笑逐颜开,接过剑。方才听闻凌致和一女子在茶摊上谈笑,他还有些闷闷不乐,这一下子又开心起来,完全忘了吃醋了。
这可是情侣剑,那是不是可以假装这是凌致送他的定情信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