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与躯体不融合,你是夺舍?”御弈卿云淡风轻的站在单倾颜面前,虽是在问,但语气笃定。
“关你何事?!”单倾颜的蛇信子变了回去,蛇尾最后一点蛇皮已经褪下,他又化为了妖族的模样,走到座椅边坐下。
“我帮你固魂,灭了你体内的原蛇妖残魂,你帮我在妖族找个人。”御弈卿语气平淡的开口说着。
“呵!在妖族找人?御弈卿,你别告诉我,纪凰她是个妖吧?”单倾颜语气轻佻,颇有些看戏的意味。
御弈卿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开口说着:“你只需告诉我同意或不同意。”
“同意啊,当然同意。”单倾颜妖魅一笑,舌头又变成了蛇信子,双腿也不受控制的变成了蛇尾,游走到御弈卿面前。“御弈卿,我还要你帮个忙。”
“何事?”确定了短暂的合作互利关系,御弈卿自然也不介意单倾颜提些要求。
见御弈卿说话爽快,单倾颜的蛇尾翘了翘,白皙到可以清晰看见血管的双手握着两颗眼珠子,抛球一样抛给御弈卿。
“我试过了,妖族法术怎么都无法打开,还得你这仙族来才行。”单倾颜双手环胸,一双眼瞳在圆瞳和竖瞳之间来回变换。
显而易见,这具躯体的控制权不全在单倾颜手上。
御弈卿拿着冥兽眼珠盘玩一会儿,手上一点点聚集起冰蓝色的荧光。
那两颗冥兽眼珠开始发亮,慢慢的在御弈卿手里融合,最后化为一面光幕。
光幕上,冥兽所见的一幕幕如幻灯片一样放映。
单倾颜的蛇尾再次化为双足,踉跄着扑到光幕边,仔细看着里面一个个白色魂体飘过。
终于,他看到了那天那场动乱。
他被人围着厮打,她挡在他面前,被人推开。
然后,她跌进了畜生道。
单倾颜扑在光幕上,眼睛一眨不眨的追随着那一道魂魄。然而那道魂魄自始至终只出现了一次,被推入畜生道后就再无转世。
“怎么会……怎么会!不可能!”单倾颜的瞳孔再次竖起,额头和眼角开始生出一片片蛇鳞。
御弈卿见他心神大乱,有要被蛇妖残魂夺回躯体的趋势,连忙收了手里的眼珠,连带着那光幕也一同收起。
而单倾颜还是半人半蛇的状态,整张脸一点点被蛇鳞覆盖,看得叫人头皮发麻。
御弈卿还等着单倾颜合作,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蛇妖残魂吞了灵魂。双手快速捏了法符,光符化为冰蓝色的光剑刺进单倾颜眉心,帮他镇压了蛇妖残魂。
光剑消失后,单倾颜脸上的蛇鳞一片一片隐入皮肤下面,竖成线的瞳孔也开始慢慢恢复。
“多谢。”单倾颜捂着胸口,跌坐在椅子上。
进了畜生道,活个上十年再被人宰杀也算运气,能活到二三十年实属罕见,上百年那得是投胎成乌龟王八了吧!
凡界三千小世界,每方小世界的时间都不一样。她跌进的那方小世界如今已过了两百多年,那世界里畜生道的生灵都不知轮回多少次了,可独独少了她!
“御弈卿,我派整个蟒砀山的妖族帮你找纪凰,你再帮我一个忙。”单倾颜语气认真,认真到几乎是在恳求。
御弈卿稍加思索,微微颔首。“你说。”
单倾颜也从没想到他有朝一日要找御弈卿帮忙,心里一阵苦笑之后继续道:“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法力不支,没法硬闯凡界。你带我回归凤大陆,我回去拿点东西。”
御弈卿闻言沉默片刻,有些怪异的看了单倾颜一眼,点了点头。“走吧。”
传闻妖族有以物寻魂的秘法,只要能找到与所寻魂魄关系密切的物品,就能在茫茫天地间寻到那魂魄的踪迹,但想必这寻魂的代价不轻。
“喂!”见御弈卿转身就走,单倾颜急得肝疼,连忙道:“你就这么让我走啊!好歹给我点东西遮掩妖气吧?”
他现在只是个半道修法的妖族,连躯体都是半偷半抢得来的,也只能在这一届的软脚虾阎王那儿立个威罢了。
这御弈卿莫不是拿他当什么同一级别的妖族来看了吧?这未免也太瞧得起他了吧?
听了单倾颜的叫喊,御弈卿蹙了蹙眉,眼底飘过一丝嫌弃,抬手往单倾颜头上打了道符咒。
刹那间,单倾颜的妖气被封了个干干净净,看起来与凡人无异。
……
归凤大陆,弈凰帝国,曼城。
三百多年来,在纪氏家族的统治下,整个大陆呈现出一派祥和安宁、欣欣向荣之景。
弈凰帝国建立以来,自始皇纪凰往下,如今已传到第十六任女皇。而曼城在历代女皇的庇佑下,至今依旧是弈凰帝国所有权贵不可沾染的世外桃源。
大隐世界,说的便是这座城池了吧。
晴朗日光下,一道白光劈在曼城里最高的山峰上。
这座山峰风景秀丽,方圆几里栽满了梧桐树,少有城民打扰。
因为这里,是曼城之主与曼城主君的长眠之地。
白光消散后,御弈卿和单倾颜的身影伫立在山峰上。看着那已经被青草燃绿的孤冢,御弈卿眼底有些震动,片刻后归于宁静。
他觉得自己此刻离她好近,却又好像好远。
“这是你的墓还是纪凰的墓啊?”单倾颜怀里抱着一个沾满泥土的碎口陶罐,走过去擦了擦墓碑上的尘土,仔细看了看下面被坟头草爬满的几行字。“曼城第一任城主纪凰殉情……”
单倾颜眼底划过一抹震惊,扭头看着御弈卿,魅惑笑道:“御弈卿,你可以啊!纪凰居然为你殉情了!”
仙族下凡渡劫,大多数渡完劫便继续修行,不会再管凡尘往事。
到底是这两人情深意笃,难怪御弈卿渡劫成功了却还要冒险与他这妖族合作来找纪凰,连他自己即将升神的事情都不管不问。
见御弈卿没搭话,单倾颜也不恼,继续问着:“你来这儿做什么,就来看看?”
御弈卿抿紧唇,沉思一会儿之后陡然睁眼,开口道:“我拿个东西。”
话落,御弈卿的双手笼罩着两团幽蓝色的光,随着那光球越来越大,他们两人脚下的地面也开始微微颤动。
单倾颜有些晃神,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口紫金楠木棺材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即使经历了三百多年泥土销蚀,这棺材依旧完整华美。
御弈卿在心中吸了口气,伸手抚上棺身。冰蓝色的荧光布满棺盖,一点一点将棺盖移开。细碎的灰土往棺材里掉,被一道光幕隔开。
棺盖掀开,棺材里两具衣衫老旧的白骨并肩躺着。两具白骨的手骨混在一起,一时间分不清是属于谁的骨头。
御弈卿的目光在棺材里一寸一寸扫过,最后停留在混作一团的手骨上,仔细打量许久后神色骤变。
“怎么?”单倾颜上前两步,伸着脖子往棺材里看了看。
别说,亲眼看到御弈卿和纪凰的尸骨,咋就让他那么解气呢?
瞧瞧他们当初斗成那样,可到最后不管谁输谁赢,还不是都成了一具枯骨?
“戒指,没了。”御弈卿伸手抚摸着棺材里的枯骨,试图压下心头的震惊和那份大胆的猜想,但那想法就像发芽的藤蔓一样,在他心里疯长。
在纪氏家族的统治下,这座坟至今还没人敢动。除了她,还有谁会像他一样跑回来开棺。
单倾颜皱了皱眉,正准备给御弈卿泼盆冷水让他冷静冷静,结果就听到附近传来大批凡人的脚步声。
“有人。”单倾颜扯了扯御弈卿的袖子,御弈卿回过神来,深深的看了眼纪凰的枯骨,然后合上棺盖,施法将棺材放回地下。
等他做完这些,给他和单倾颜都施完隐身咒之后,那批凡人才姗姗到来。
御弈卿和单倾颜隐身站在墓边,看着那批凡人提着贡品上山祭拜。单倾颜本来兴趣不大,却陡然听到身旁的御弈卿开口喊了身声“云宝”。
在他旁边,御弈卿一脸震惊的看着那批人中为首的妖冶男子,眼底深处不自觉的带上了慈爱。
那男子也似乎有所察觉,探着头四处看了看,目光一次次从御弈卿他们身上扫过,最后没什么发现,有些狐疑的收回了视线。
“奇怪……”男子嘟囔一声,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转身道:“皇姐,我让你拿糕点,你怎么又拿了酒?”
御弈卿有些恍惚的看着后面上来的女子,看着那女子与他九分相似的脸庞,忍不住呢喃着“风崽……怎么会,他们转世后怎么还是姐弟?”
那女子提着酒,朝男子笑道:“史册上不是说这位始皇酒量惊人么,我试试能不能给她灌醉了。”
说着,女子拉着男子一起跪在墓前,正正经经开始祭拜。
单倾颜看御弈卿脸色不对,看了看那一男一女,又看了看御弈卿,神色古怪的开口问着:“这两人真是你和纪凰的后人吗?后多少辈的?怎么瞧着就像你们俩刚生的?”
不是他思维发散,是那一男一女实在和纪凰御弈卿长得太像了,想让他不这么猜都难。试问谁家传了十几代的后人,长得和他们先祖这么像的?
但是这方小世界已经过去三四百年了,如果这两人真是纪凰和御弈卿的儿女,那纪凰和御弈卿的儿女是属龟龟的不成?活这么久?
御弈卿被单倾颜叫回了神,朝着单倾颜摇了摇头,开口道:“我要去趟地府。”
他要查一下,风崽和云宝已经轮回多少世了。
单倾颜点了点头,抱紧怀里的骨灰罐子。
一阵风吹过,两人消失在这片山峰。
跪在地上祭拜的一男一女似乎有所感应,齐齐朝着他们消失的地方看来。无所发现之后,两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总觉得有人在看他们,那感觉,有些微妙。
……
地府,冥宫。
“轮回二十九世,世世姐弟,双胎而生,克父克母。”
单倾颜坐在阎王殿的案桌上,翘着二郎腿翻着生死簿,在一旁阎王那怂包的目光下朝御弈卿笑道:“御弈卿,你和纪凰的儿女有些邪门啊。”
御弈卿闻言蹙了蹙眉,一言不发。
生死簿他已经看过,单倾颜说的他当然知道。
风崽和云宝,竟是世世姐弟,这未免有些不合常理。毕竟凡界三千小世界,每日数以百万计的人魂进行轮回,哪儿有这么巧的事情,偏偏她们姐弟一直在一起。
“诶,御弈卿,你觉不觉得这阎王知道的太多了?”单倾颜眯着眼看向一旁的阎王,杀仙灭口之意昭然若揭。
阎王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往御弈卿那边靠了两步,哆嗦道:“星辰仙君……”
御弈卿抬起手挥了挥,一道蓝光钻进阎王眉心,让他直接倒地昏睡。
“走吧。”封了记忆便是,诛杀仙族会惹来一堆麻烦事。而且这阎王并无大错,只是怂了点,不至于为此丧命。
御弈卿即将升神不能离开天宫太久,不然容易被有心之人察觉,所以辞了单倾颜之后就回了九重天。
单倾颜笑意盈盈的合上生死簿,抱着陶罐离开地府,回了他的蟒砀山。
……